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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情断(下) ...

  •   1、

      “阿洋阿洋!醒醒。”

      床上的人睡的并不安稳,薛洋似陷入了梦魇,一直挣扎着却醒不过来。

      梦里,宋岚和晓星尘磋磨他的过往一幕幕重现,叫他无处可逃。薛洋只觉得自己快被两个道士玩死了。他像晓星尘求救,得到的只是道子无情的嘲弄。

      晓星尘将薛洋从床上捡起,带进自己怀里,轻轻晃着那人,试图将他唤醒。

      “不要——”

      薛洋大叫一声,骤然睁开眼睛,泪顺着眼角骤然滚落,砸在晓星尘揽着薛洋腰腹的手背上。

      薛洋眼睛红的骇人,喘着气久久不能回神。

      “阿洋!没事了没事了,不怕啊。”晓星尘蹭着薛洋脸颊安慰,眸子里尽是心疼和悔恨,尾音也沾染了哭腔。

      薛洋似乎还没从梦中清醒,见到是晓星尘,猛地一推,整个人都应激起来。薛洋将自己躲在墙角,警惕地看着晓星尘,眼尾通红,像熏了层胭脂。

      自昨日见到宋岚,薛洋这一夜都浸没在从前的阴影里,他梦着过往,在绝境中沉浮。一望无际的痛苦,宋岚的狠厉,晓星尘的冰冷……

      薛洋想生,他想求生,他拼尽全力想叫晓星尘放他一马,想叫晓星尘能对他软下一丝真心,可换来的却是晓星尘的各种冷眼与嘲讽。

      薛洋忍着不哭,见晓星尘正在靠近,他凄厉地吼了一声,“别过来!”

      晓星尘一怔,随后一阵呜咽声传来,“放过我……晓星尘……晓星尘……”

      薛洋蜷缩在墙角,整个人都抖的厉害。

      他像是逃无可逃的囚兽,走投无路只能靠着声威喝退敌人。可一旦敌人不屑于他的威喝,那么他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晓星尘愣了片刻,轻轻走过去,要拉薛洋。薛洋躲的厉害,晓星尘无法,态度强硬地将人拽进怀里。

      “阿洋,我是道长啊。别怕……别怕……都过去了。”好看的眸子红了起来,带着湿润。晓星尘将唇抵在薛洋眉心吻了吻。

      过了好久,薛洋才从梦里走出来。

      “道……长……”

      薛洋低低唤了一声,嗓子哑的厉害。

      他将头埋进晓星尘怀里,贪婪地嗅着晓星尘衣上的竹香。双手环住晓星尘精瘦的腰,久久不语。

      “阿洋,别害怕了,好吗?”晓星尘将人从怀里拉出来,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

      薛洋的眼睛还红红的,眼睫一眨一眨,刮蹭在晓星尘唇前。

      “道长……”薛洋仰头,看着晓星尘和煦的眸子。他好久好久没见过这样温柔的道长了,他好想道长,想那个会带他夜猎,会说保护他,会给他糖吃的道长。

      贪恋在薛洋琥珀色的眸子里晕染开来,带着痴狂、缱绻的情意。

      湿漉漉的眸子盯看许久,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滚落,砸在晓星尘衣襟、掌心,而后晕染开来。晓星尘用眉心贴在薛洋额尖,唇蹭了蹭薛洋的唇。

      良久,晓星尘轻轻吐出一口气,道:“我在。阿洋,我在。”

      “我想你……道长……我想你……”

      紧绷许久的情绪在晓星尘一声声温柔的语调里骤然崩溃,薛洋哭的像个孩子。道子胸前的道袍被他揉攥出一道道褶子。

      没有声嘶力竭的狂怒,没有拼死狂妄的愤恨。薛洋只哭着,低声呜咽着,像是要诉说心底无尽的恐惧与委屈。

      过了许久,晓星尘见人情绪稳定下来,才将人从怀里拉出来。他抬手替薛洋擦干眼角挂着的泪,低头在薛洋唇前印下一吻。

      “别害怕了。从今往后我都陪着你。不会再叫人伤害你,我也不会。”

      薛洋的眼睛哭的发肿,睁着眼睛有些费劲,他合目靠在晓星尘怀里,没有回话,但手心里紧紧攥着晓星尘的道袍。

      哭了一遭,少年嗓子发疼的厉害。他撑起身子,攀着晓星尘的肩往上,而后凑近晓星尘的耳朵,良久才吐着气道:“不要……宋岚……”

      说罢,他不安地看向晓星尘。

      见晓星尘无甚反应,薛洋又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垂下了眉眼。搭在晓星尘肩上的手也促狭地攥紧了衣料。

      晓星尘被薛洋这般乖顺的模样刺痛了双眼,他牵过薛洋冰凉的指尖暖在掌心,哄道:“不要他。阿洋不想见他,我们就不见。”

      晓星尘将人重新圈进胳膊,而后在掌心聚起灵力盖在薛洋红肿的眼睛上。

      灵力略凉,覆在薛洋发肿的眼睛上很舒服。

      薛洋眨着眼,睫毛撩拨在晓星尘掌心,撩的晓星尘心底发痒。

      2、

      临近午时,晓星尘用雪梨熬出的糖水喂薛洋喝下,给他润嗓子。

      薛洋穿着中衣,瘦削的不成样子。原本是新裁的衣裳,可晓星尘觉得又大了一圈。这些日子一碗碗汤药给薛洋灌下,薛洋确实没吃多少别的东西。

      晓星尘心疼的紧,想着等薛洋脚上的伤好了,要带人出去走走。总这样闷在屋子里,对养病也不好。

      更何况……薛洋这病……怕是只吃药是治不住的。

      “中午想吃什么?”晓星尘凑近薛洋耳朵轻轻问道。

      薛洋摇了摇头,他不是很饿,不太想吃东西。

      “不吃饭怎么行?”晓星尘亲了亲薛洋脸颊,揽在薛洋腰腹间的手替薛洋暖着肚子,另一只手环住薛洋,从揽住薛洋的那只手的袖口掏出一颗糖。

      晓星尘将糖递到薛洋脸前,“吃糖吗阿洋?”

      晓星尘咬了咬薛洋耳尖,薛洋看到糖的那一瞬,眸子里蹭地腾起雾气。但他没去接那颗糖,晓星尘说的话他也没有回。

      薛洋只愣愣盯着那颗糖,不知道在想什么。

      晓星尘剥开糖,递到薛洋唇前。

      薛洋眸子里含着委屈,仰头看向晓星尘,滚烫的泪就又这般淌了下来。

      晓星尘替人擦干泪,又将糖送了送,薛洋这才肯张口。

      “不许哭了。眼睛又要肿了。”晓星尘心疼地将指尖抚在薛洋眼帘,又小心捧起薛洋的脸,在他唇前落下细密的吻。

      吻很浅,一下一下,却如隔靴搔痒。

      3、

      傍晚的时候,经久无人来访的小院来了两个山下的村民。

      原是村子里闹了邪祟,已接连死了五人。村子贫瘠,凑不出钱来请仙门里德高望重的仙师。他们听闻山中住着一个仙人,厉害的紧,便走了一天的山路上山来寻晓星尘。

      薛洋趴在窗子里偷看着那两个村民,晓星尘最看不得旁人受苦,薛洋知道晓星尘一定会帮他们的。

      晓星尘进屋时薛洋还趴在窗子前,他走上去将人揽在怀里抱去床上,眉心微蹙道:“你身子寒,怎不穿鞋就下了地?”

      薛洋环住晓星尘的脖颈,将脸埋在他侧颈,轻轻唤了声“道长”。晓星尘应了一声,又抬手揉了揉薛洋的发顶,道:“这几日天气不好,不要站在窗子前吹冷风,知道吗?”

      薛洋点点头,“你要下山吗?”

      他轻轻扯了扯晓星尘的袖子,神情有些局促。

      晓星尘“嗯”了声,道:“村子遭了难,七天杀一人便算得上作祟频繁的厉鬼了,向我求助的村子七日内已接连有五人丧生。我得去看看。”

      “我……”薛洋张了张口,晓星尘看着他,在等他说话,思索片刻,他才垂着头道:“我能和你一起吗?”

      薛洋不知道晓星尘会不会同意,毕竟……他是个恶人。曾经的他欺晓星尘眼盲,骗他杀了许多人。

      “不行。”晓星尘果断拒绝。

      虽然在薛洋预料之中,可难免失落。

      人总是贪心的,薛洋更是。晓星尘不过对薛洋好了那么一点,薛洋便想求的更多。薛洋也不想,他一个恶人,叫人恨进了骨子里,如今还有什么资格向别人谈条件。

      “我不杀人,不给你添麻烦,我就陪着你……在一旁看着……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薛洋不是非要去,只是他怕晓星尘一走,宋岚若是来了,他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当初为了救晓星尘,他早已熬的经脉寸断。他没有金丹,阴虎符和降灾也被晓星尘和宋岚二人搜去了。他这残破身子如今比废人还要废。

      若真遇上宋岚……

      他逃不掉……也不想再经历以往那种羞辱……他已经累了,很累很累。

      薛洋声音弱弱的,总给晓星尘一种委屈求全的错觉。晓星尘的心不免坠痛。

      他不禁想起从前那少年意气风发时的样子——金鳞台前,那少年穿着一袭金星雪浪袍,是金鳞台上年纪最小的客卿,风头正盛。

      那时的薛洋年纪尚轻,却是个目中无人的乖戾少年。偏这少年生的一副好皮相,叫人生不起厌。七分俊俏,三分稚气,说起话来总甜腻腻的。

      晓星尘那时才下山,结识好友不多,又不喜仙门之间的拉拢客套。初见这恣意少年,他心底竟生出三分喜来。

      只可惜后来一遭变故,少年成了杀人如麻的恶人。常氏灭门,晓星尘横跨三省擒凶。那少年阴鸷狠戾,明明被押解回了金鳞台,却偏偏没有一丝惧意,刀架在他脖子上,却还叫嚣着与晓星尘来日方长。

      晓星尘不禁想,他那时除却对薛洋满身罪孽的愤恨,真的再没有别的什么了吗?

      只可惜好景不长,不多时常萍翻案,白雪观被屠,宋子琛被剜去双目,挚友决裂。原本一剑霜华惊天下、与傲雪凌霜齐名的晓星尘骤然消失于世人眼眸。

      晓星尘承认,那个时候他伤心过、迷茫过、痛苦过。义城前捡来的小友,性子娇俏,又会逗人,晓星尘难免不会心动。

      他眼盲,那少年便护着他。少年性懒,又爱撒娇讨巧,这些他都知道。少年作弄他的小把戏,再简单的道理他又怎会不明白,只是他乐意宠着、惯着。

      少年的存在替他度过了许多阴霾,也叫他放下了过去。

      义城三年,至今想起都叫人觉得恍若南柯一觉。少年的笑似乎仍回荡在耳边。

      晓星尘不禁自问,他与薛洋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这般田地的……

      他不喜欢薛洋委屈求全的模样。他想让薛洋笑,开心地、放肆地笑。可是这人眸子里如今除了泪和惧意,便是冷冷呆滞的光,叫晓星尘痛的无法呼吸。

      “我不是不让你去,只是山路难走,你脚上还有伤,我怕你吃不消。”晓星尘捧着薛洋的脸,拇指摩挲在他脸颊。

      “我没事的。道长……带我一起吧。”薛洋轻轻拽了拽晓星尘的道袍。

      其实留薛洋一个人在山上晓星尘也不放心。村子里的邪祟只听村民的表述便算的上大凶,晓星尘不确定一两日能否将那凶物除掉。于是他心思动了动,叹了口气,同意了薛洋的诉求。

      “身子不舒服要告诉我,不许自己撑着、忍着,知道吗?”晓星尘再三叮嘱,才给薛洋系上厚实的斗篷。

      嗓子还痛着,薛洋乖巧点点头,鼻尖“嗯”了一声。

      晓星尘牵着薛洋出去时,两个村民忙迎了上来。看到屋子里还有个俊俏少年,村民迟疑片刻,“这位是……”

      晓星尘温温柔一笑,“家弟身体不好,留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村民闻言一笑,一路上对薛洋颇为照顾。

      四人到村子时已过了子时。

      最近天气阴的很,晚间看不到月亮。整个村子都好似笼进了黑暗里。

      为首的那个村民好像是村子里的村长,见今夜相对太平,便先将晓星尘和薛洋安顿到自己家里歇息。

      刚进屋晓星尘便将薛洋按到床上,替他脱了鞋袜。薛洋脚上的伤其实不算特别严重,大部分都只刮蹭掉了点皮,只是有几处伤口被石子划的太深,口子裂的比较大,有些棘手。

      袜子取下来还渗着血迹,薛洋想收回脚,却被晓星尘紧紧钳制住脚踝。

      他颤着音唤了声“道长”,有些局促。

      晓星尘皱着眉,“傻子。伤口又流血了。我先给你涂些药。你在屋子里休息,这两日不许乱跑,听到没有。”

      薛洋点点头。

      晓星尘拿出药膏在薛洋脚上抹匀。

      待处理完一些琐事,才搂着薛洋去睡。

      4、

      次日一早,晓星尘便醒了。

      他心里装着事,一夜也没怎么睡着,反复想着村子里的事。

      清早起来,见薛洋还睡着,他将薛洋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在他唇前落下一吻,才轻手轻脚起了床。

      晓星尘从乾坤袖里取出降灾放在薛洋枕边,想叫他暂且拿着防身。

      薛洋醒的时候晓星尘早已离开,他撑起身要起床时,被枕边的降灾剑鞘一硌。薛洋侧首,见到是降灾,愣在那里久久未能回神。

      雾气涌上眼睛,又被他压下。

      “小道长醒啦?”一个婆婆端着碗甜粥进来,见到薛洋睁着眼,她笑眯眯来到床边,“你哥哥一早就去除祟了,见你还没起就没叫你。饿了吧?这里有些米粥,你先喝了垫垫肚子。”

      薛洋眨眨眼,接过婆婆端来的粥,甜腻腻笑道:“谢谢婆婆。”

      老婆婆没见过这么娇俏的少年,一时间竟恍了神,与薛洋说话时不自觉便亲近了几分。

      晓星尘不叫薛洋乱跑,可薛洋哪里是按捺住性子的人。更何况晓星尘把降灾都给了薛洋,就别指望他能安分了。

      薛洋从老婆婆嘴里问出晓星尘的去向,于是随便扯了个莫须有的由头便去寻晓星尘的下落了。

      他一路往北,在村子的尽头终于看到了晓星尘的影子。

      脚上的伤口有些发疼,薛洋也不去管。他步子有点慢,但见到晓星尘时还是不自觉加快了步子。

      “道长!”薛洋轻唤一声,朝晓星尘跑去。

      晓星尘闻声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将人接进怀里。“叫你好好待着,来找我做甚。”道子一板一眼地说着,语气有些训斥的意味。

      薛洋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于是偷偷抬眼观察着晓星尘的神色。晓星尘自是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于是抬手将少年毛绒的脑袋按在怀里,无奈地叹了一声,“真是拿你没办法。”

      薛洋扯着晓星尘的袖子,低声道:“你别生气……我担心你……”

      就在这时,薛洋被一个黑影笼罩。

      他从晓星尘怀里探出头,一抬眼便与宋岚四目相对。

      薛洋一吓,愣在了原地。

      宋岚的脸色不知是因为凶尸的缘故还是因为薛洋的缘故,铁青铁青的。

      薛洋这时才知道怕,往晓星尘后侧躲去。

      “道、道长……”他求助似的弱弱叫了声。

      晓星尘牵过薛洋的手,将人拉到身前,无奈道:“我说不叫你乱跑,你非不听。子琛没有恶意。村子里的邪祟就是子琛上次追的那只,他是来除祟的。”

      薛洋眸子里似染了雾气,禁了声点头。

      宋岚黑着脸将目光移开,好似没见过薛洋一般。

      就在这时,晓星尘和宋岚布的灵阵陡然剧烈震动起来!

      三人皆执剑警惕地看向阵法中央。

      薛洋看着几乎笼罩了半个村子的阴气,心底大叫不好。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5、

      ——相传不周山有神树名曰甘木,若以生灵入铸,便可使故者往生。

      薛洋第一次压制不住宋岚的躁动后,他就明白他没多少时间了。一通通阵法试下来,他的魂魄早被阴灵噬咬出各种裂痕,或许有一日,他会突然魂魄碎裂,灰飞烟灭。

      薛洋不甘心。

      他想救晓星尘!想把那个干净的道子拉回人世。他不甘心,不甘心晓星尘走的干净,断了他所有念想。

      宋岚第一次躁动,薛洋设的阵法虽然不能将晓星尘复生,确是意外召回了晓星尘丢失的大半碎灵。

      不周山的传说薛洋在金鳞台时见过,就在金光瑶的密室里。是由瀛洲人所记。薛洋不知道瀛洲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这个传说的真实性。

      但他知道,若传说为真,凭着他手里尚有的晓星尘的碎灵,一定可以把晓星尘救回来。

      于是薛洋绸缪数月,打听了许多关于不周山的事。耗时两年,他万事俱备,于是孤注一掷,打算孤身前往不周山取神木。

      一路进展的都很顺利,薛洋几乎预判了所有的险恶,可令薛洋万万没想到的是——守护神木的根本不是什么神兽,而是一只满是怨怼的凶灵。

      这凶灵的年岁大抵有数千年了,阴虎符竟无法制衡它半分。

      薛洋与凶灵殊死搏斗,险些死在不周山。

      许是他命贱,连老天也不愿收。

      他被凶灵一掌掀飞,抱着神木从不周山的断垣处摔下去时,竟意外地活了下来。除却浑身筋骨断了几根、吐了一堆血以外,他好像没什么事。

      带着神木回到义城,薛洋几乎没了命。

      他一边凭着执念吊着口气,一边还要忍受宋岚的磋磨。那段时间他简直要死掉了。还好他挺过来了,伤养了半好,他便开始琢磨复生阵法。

      一来一去,又费了一年的时间。

      如他所愿,晓星尘终于活了过来。

      想到此处,薛洋的眸子暗了暗。

      只不过活的不如他意便是了……

      薛洋低头看了看晓星尘正牵着自己的手,心念微转,一时又觉得现在这样也还算不错。

      6、

      是那只凶灵——!!

      薛洋通过阴气果断判断出凶灵的来历。

      他倏地皱起眉,见双道设下的阵法即将被破,于是开口提醒道:“道长,这凶灵至少有千年的道行了。普通缚灵阵奈何不住它的!这阵就要破了!”

      宋岚一脸古怪地朝薛洋投射来打量、不解的目光。薛洋权当做没看见,自动忽略。

      就在这时,凶灵挣脱束缚,而后以一种极其疯狂的态势向薛洋冲来!

      “薛洋!还我神木——!!”

      三人都没料到这凶灵已生了灵智,薛洋被它这么一叫,下意识抬眼去看晓星尘。

      与晓星尘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薛洋的心几乎冷了大半截。他好不容易才和晓星尘的关系缓和了一点,他好怕会因为这个凶灵,叫他们二人再回到晓星尘最初复生时的那种状态。

      “道长……”拿着剑的手一抖,薛洋无心跟凶灵周旋,只委屈地唤了晓星尘一声“道长”。

      “你疯了吗?!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晓星尘扑到薛洋身前,替他挡下凶灵的攻击。凶灵一头撞上晓星尘的背,晓星尘闷哼一声,好在他的身体是由甘木所铸,凶灵碰到晓星尘的一瞬,神木骤然灵光大绽!

      凶灵被神木所伤,宋岚与凶灵周旋一个多月,终于有机会将它收服。霜华剑和拂雪剑齐齐出鞘,从前挚友再次并肩作战,每一个招式都叫人精绝震撼。

      7、

      镇压了邪祟,晓星尘和宋岚才一齐来到薛洋面前。宋岚仍旧黑着脸,但此时此刻,脸上似乎写着“祸害”两个大字。

      晓星尘面色如常,但也没有像先前那般和煦。不笑的晓星尘无端给薛洋几分压迫,薛洋局促不安地抬头,宋岚明显面露不善。

      “怎么回事?”晓星尘淡淡开口。

      薛洋垂下眸子,“我抢了它守的神木,大抵是来寻仇的……”

      为什么要抢它的神木?因果缘由薛洋都没有说,只将这个问题简单带过。薛洋不是不说,只是觉得没必要。

      难道要叫他说,我抢神木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能醒来么?薛洋才不会为了谁把自己的命搭上的!薛洋不傻!薛洋不会承认自己会做这种蠢事。

      良久都没有晓星尘的声音传来,薛洋不安地抬头,却见宋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只剩晓星尘站在那里看着他。

      薛洋没有说话,只仰着头看晓星尘。

      “我以为你不打算抬头了呢。”晓星尘走到薛洋跟前蹲下,抬手替他擦掉眼角噙着的泪。薛洋眼尾红的厉害,晓星尘又何尝不心疼。

      今日这凶灵等阶这般高,晓星尘不是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是拿什么来做的,被神木重伤后的凶灵也要他与宋岚合力才能镇压,晓星尘无法想象薛洋究竟是如何一个人从凶灵手里抢下神木的。

      “你不生气吗?”薛洋低声道。

      “生气。”晓星尘一本正经道,薛洋眨眨眼,眼泪又落了下来,晓星尘叹了口气,将人揽进怀中,“凶灵都闯到眼前了,你也不知道躲。我能不生气吗?”

      “愈发爱哭了。这么怕我生气,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好好待在屋子里养伤?胡乱跑什么?”晓星尘吻上薛洋的唇,一下下撕咬,手心抚在薛洋脊背,安慰似的轻轻拍着。

      眼角的泪再次滑落,砸到晓星尘手背。

      薛洋回应着晓星尘的吻,这是第一次,薛洋主动回应。晓星尘似乎知道了这点,缠着薛洋的舌尖深入,于是一发不可收拾。吻从先前的浅尝辄止愈演愈烈,晓星尘吻的霸道,似要将人揉碎在骨子里。

      良久,晓星尘才肯放开怀里的人。

      歇了半晌,晓星尘站起身,将薛洋拉起来,牵着他往回走。

      阴气褪去,村子再次恢复往日的平静。彼时以斜阳在天,阳光洒在两人肩上,将两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拉的细长。

      8、

      在村长家里歇过一晚,第二日一早,晓星尘便带着薛洋回到了山上的木屋。

      晓星尘是御剑返程的,抱着薛洋回去倒没耗费多长时间。

      薛洋脚上的伤愈发严重了,整个脚都肿了起来。原本几个较深的口子似乎都要发炎了。晓星尘刚回屋就将薛洋放到床上,而后打来热水替他处理伤口。

      晓星尘有点生气了。

      薛洋总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一路无言,气氛诡异的吓人。薛洋咬了咬唇,待晓星尘给他处理完伤口要出去时,薛洋才扯住晓星尘的袖口叫人留下。

      “我错了……”

      薛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总之……晓星尘今日的气来的莫名其妙,薛洋直觉晓星尘是在生自己的气,于是率先开口认错。

      晓星尘扯过袖子,坐在床边,好笑地看着薛洋,“你错了?错哪了?”

      薛洋想了半天,着实想不出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

      晓星尘看薛洋这样就知道薛洋根本不知道他哪里错了。晓星尘无奈叹了口气,将人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你是个傻的。总要糟蹋自己的身子。”

      薛洋闻言眼睛红红的,藏进晓星尘怀里。

      过了一会儿,晓星尘拿来一瓶一递到薛洋手里。

      薛洋一怔,眸子里盛着疑惑望向晓星尘。

      晓星尘解开道破,叹了口气道:“疼得厉害,你于我涂些药吧。”他当着薛洋的面褪下上杉,将白皙的背露出来。

      薛洋这才发现晓星尘的后背被怨灵撞的红肿一片,肿的地方还透着几缕黑气,想必是昨天晓星尘趁他睡着后已经调息过了。只是调息的不彻底,凶灵带的怨气没有被完全化掉。

      薛洋指尖粘上药膏,往晓星尘后背抹去。他吸了吸鼻尖,心口钝钝的疼。涂完药,他一下环住晓星尘的腰身不肯撒手。

      “道长——”

      他凄哀地唤了一句,唤的晓星尘心头发颤。

      “是不是很疼啊?”雾气涌上眸子,眼泪砸上晓星尘精瘦的腰际。

      晓星尘转过身,抱住那人安慰:“原本就没多疼,涂了药好多了。”

      良久,薛洋窝在晓星尘怀里,闷着声音道:“对不起。”

      晓星尘低下头,吻上薛洋的唇。

      薛洋的胳膊情不自禁地搭上晓星尘的肩,晓星尘的吻缠绵霸道,叫薛洋喘不过气来。薛洋只好环住晓星尘的脖颈,免得自己从床上掉下去。

      9、

      两人俱是情动,吻着吻着不自觉薛洋便被晓星尘放倒在床上。

      晓星尘倾身压下,原本环住薛洋腰背的手此时也不老实起来。炙热的掌心在薛洋腰腹摩挲,将衣袍揉的四散。修长的指尖挑开薛洋的腰封,从衣襟处探入。

      “道、道长……”

      喘息的间隙,薛洋颤着声音唤了声晓星尘。

      眸子里笼上一层朦胧的水雾,薛洋的眼睛微阖,显然已经动情。

      “给我,好吗?”晓星尘趴在薛洋耳朵旁蛊惑。

      炙热的气息染着竹香喷洒在耳后,痒意从耳骨传到四肢百骸。薛洋躲了躲,难受地闷哼一声。

      他没说话,晓星尘就不动他。

      许久,薛洋才思索着侧过头,狭长的眼尾通红一片,他附在晓星尘耳边低声委屈道:“我不□□……不是人人都能上……”

      薛洋促狭地揪住晓星尘背上的衣料,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反驳晓星尘从前折辱他的话的意义是什么,可薛洋此刻只觉得委屈。

      晓星尘闻言眼眶骤然一热,他咬上薛洋的耳朵,密密麻麻的吻便接连落了下来。又过了许久,薛洋被晓星尘亲的发晕,晓星尘才再次凑近薛洋耳朵,“我知道,阿洋,我都知道。”

      晓星尘捧着薛洋的脸,强迫薛洋看着他的眼睛,“从前我说过许多伤害你的话,阿洋都忘掉好不好?我们重新来过。”

      薛洋不想哭,可那眼泪确是不争气的从眼角滚了下来。

      薛洋仰起身,主动把唇递到晓星尘唇前。

      晓星尘含住薛洋的唇,将人压进褥子里。微凉的指尖捏在薛洋侧肩,便惹得人抖了身子。

      ……

      10、

      林间斜阳透过树隙洒在干净的小院,木屋的门窗合在一起,软软的调子穿过缝隙从屋内传出。

      鸟鸣叫在林间,偶尔被几声忽高的、难以抑制的、沾满情欲的调子从枝头惊飞起来。

      屋子里人影耸动,薛洋伏在晓星尘身上,浑身透着水光,皮肤泛着粉色,似拢了层朦胧的雾气。

      琥珀色的眸子似喝了陈酿,醉的不像话,迷离而又沉沦。薛洋伏在晓星尘耳边,一声声道长掺杂着呻吟去唤,也不嫌烦嫌累。

      晓星尘揽住薛洋的腰,一个翻身将人带到身下。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哑着嗓子唤了声“阿洋”。

      情到浓时,晓星尘只想将身下的人彻底揉碎在骨子里。

      他耸着腰身,薛洋情动难耐地在他背上抓挠。留下一道道指甲的划痕。

      几经翻腾,被晓星尘小心翼翼藏起的几绺白发突然垂落在薛洋脸颊。

      薛洋愣愣看着白丝,许久才反应过来那是晓星尘的头发。

      “道、道长……啊——”

      他想问问晓星尘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无缘无故生出了白丝。可晓星尘似乎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也不想他去问。于是使坏地往他敏感处一碾,薛洋便把持不住抽搐起来。

      喘了许久,薛洋才从失神的状态回过神来。但晓星尘已经再次将白发藏起。

      薛洋垂了垂眸子,噙着泪将唇蹭向晓星尘。

      “道长……是不是因为我啊……”

      薛洋隐约记得,他应该是死过一次的。只是记忆混乱的厉害,他也不知究竟有没有死过,或者说也许没死透,但被晓星尘救了回来。

      “阿洋,我心悦你。”

      晓星尘没去回答薛洋的问题,只莫名来了句毫无由头的情话。薛洋瞬间红了眼,晓星尘低下唇,吻上薛洋的眼睛。

      “陪我一起修炼吧,在这人世长守。”

      良久,晓星尘终于停了动作,将方从情潮中褪去的薛洋拥进怀里,紧紧搂住。

      薛洋昏沉欲睡间动了动心思,疲惫地睁开眸子,猫似地在晓星尘心口拱了拱、蹭了蹭,却是低落地开口道:“我没有金丹了……修炼不了。”

      薛洋也想陪着晓星尘,永远永远。就这样就好。他薛洋活这一世,不求什么锦衣玉食,只是想跟着这道士过平平淡淡的日子罢了。

      可是……可是他没有金丹了。

      他的金丹早献祭给了阵法,没有金丹就无法修炼。更何况他从未听过有什么能重塑金丹的法子。

      “傻子。你莫非忘记我师承何人了?”

      晓星尘好笑地吻了吻薛洋眉心。

      抱山散人。

      这天地或许还没有谁能够重塑金丹,但抱山散人却对此术早有专研。晓星尘作为抱山散人的徒弟,对金丹重塑之事自然也颇有建树。

      “我天赋不好,修炼慢。”薛洋又道。

      若是重塑金丹,又要从头开始修炼。晓星尘本身天赋异鼎,修行上就如日千里。薛洋先前修为就比不过晓星尘,日后从新修炼起来不知还要被晓星尘甩下多大一截。

      少年性懒,他其实不是很想修炼。

      若是匆匆过完这一生,没有来世,倒也算得上圆满。毕竟他从前所求的,现在都求到了。

      环住晓星尘腰的手紧了紧,薛洋又往人怀里钻了钻。似要钻进晓星尘心口,与晓星尘彻底融在一起。

      “这确实是个问题。”晓星尘故作沉思,起了作弄薛洋的兴致。薛洋这个人骨子里盛着骄傲,有些话他自己说可以,但叫别人说出来就不成了。

      晓星尘话音刚落,虎牙就在他心口咬了一下。虽说不痛,却叫人多了几分旁的旖旎心思。

      怀里的人倦色重的很,晓星尘只将掌心揉在薛洋后腰,倒没有再动他的打算。

      “不过我有个法子。”良久,晓星尘附在薛洋耳边,星眸里含着笑。

      薛洋昏昏沉沉都快睡着了,见晓星尘又来撩拨他,勉强睁开眼睛问道:“什么法子?”

      “与我双修。这样阿洋不就能和我一样如日千里了?”

      看出晓星尘是故意羞他,薛洋耳尖一红,将脸藏进晓星尘怀里,不再睬他。

      晓星尘的手搭在薛洋后背,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快睡吧,不闹你了。”

      话罢,干净的道子又在怀中人的眉心虔诚烙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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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情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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