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水中影-1 ...
-
又是《sweetless》。听着少女偶像歌曲俗套的旋律，亚久津的心里没由来的烦躁。俗气的歌，俗气的衣服，一大群十四五岁的女学生努力装可爱，却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人人都喜欢。虽然他早就觉得这些人都没救了，但是今天格外的没救。他拎起两瓶捆扎在一起的打折牛奶，转过冷藏货架，音乐也播完了。不过，下一首歌欢快的前奏结束，歌手又用那种甜蜜的让人作呕的假声，唱起RUBY SPARKLES的出道曲。
“你不要逃避责任/都怪你太过吸引人了/我才不要放过你/你总有一天会被击败/用我的无敌的恋爱之心……”
这种水平也能变成年度最受欢迎偶像团体吗？这种歌曲充其量也只是污染别人的耳朵而已。亚久津皱起眉头，后悔自己没有顺手带上放在柜子上的随身听。其实，他很讨厌那种戴着耳机双手插兜目中无人的样子，不过最近来看，这确实是个很有学习价值的行为。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掏出口袋里，母亲优纪给他写下的购物清单，一边看，一边寻找着她需要的牛蒡丝和纯黑巧克力。来到巧克力柜台，他伸出手，凭借着肌肉记忆，看也不看地向柜子上的巧克力抓了过去，结果却碰到了一个人的手。那人夸张地叫了一声，“亚久津！别这样嘛！”
“什么这样。”亚久津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抬起头，果然是千石。他正一脸坏笑，脸上微微泛着红晕，购物车里放了好几盒巧克力，幸好不是亚久津需要的牌子。亚久津看准货架，拿起两块放进购物车，小腿后侧却被车轮轻撞了一下。千石还在对他笑，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我说，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抽奖呀？”一向有超幸运之名的社团同学笑嘻嘻地伸出手，“听说，RUBY SPARKLES要在大学部的礼堂开感谢会哦，不过是要门票的啦。但是——她们代言的巧克力有抽奖活动，除了邮票小照片之外，还有机会免费抽到门票呢，喏，这些都是他们拜托我的。”
“不需要。”亚久津对追星没兴趣，对与他们一起坐在台下尽显丑态更没兴趣。千石也不勉强，耸了耸肩，“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毕竟其中有一个……”
“你有什么资格揣摩我？”亚久津强忍住推开他的冲动，感受到千石想要暂停话题缓和气氛的态度，又只能强行忍下，“我喜欢什么，难道你比我更了解？”
“啊哈哈，那肯定还是亚久津自己更了解嘛。”千石作投降状，“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亚久津恶狠狠地把大块装的黑巧克力扔进购物车。他尽量绕过那些被老板涂脂抹粉、故意做出惹人喜爱的姿态的粉色系照片，不料货架的背后还有几个巨大的广告牌在等着他，偶像组合的成员直接砸到了他的脸上。他推开等身纸板，左边数第二个女孩针对他露出一个非常完美的微笑——眼睛弯弯，嘴角上扬，牙齿整齐，看起来甜美可人。
真是恶心！亚久津一掌推倒了那张人形的纸板。偶像女孩的脸向后弯折，照片却依然敬业地展示着完美的可爱表情。亚久津又泄愤似的在纸板牌下面踢了一脚，直到超市的员工匆匆赶来：“哎呀！苍原的脸——”
苍原冬纪。亚久津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攥紧了拳头。
九岁之前，她还没这么令人讨厌。
************
Ruby Sparkles的广告和宣传全都铺天盖地地涌进青少年的生活中。亚久津很想把那些杂志和广告都撕个精光，但最近还是没那么做。倒不是他害怕得罪所有人，亦或是良心发现，只是因为东西太多，通通撕完搞不好会犯腱鞘炎。甚至连壇都想见一见她们了。是啊，只要打开电视，哪怕不认识，也能看到美丽的少女们或拿着广告产品，或站在舞台上扭动身体的各种视频。人就是这么轻易地被没有价值的东西操控，抽奖啊，追星啊，比赛啊，诸如此类。他冷笑着，从热烈讨论的人群中穿过。当然，也没有人觉得他特别或者怎么样。
为数不多关心他去向的，是对偶像着实一窍不通的中年女老师，教国文。亚久津只是晃了晃手腕，说自己去保健室，她也便让开了。他当然是在撒谎，只是面对那位对他的作文青睐有加的老师，他愿意为此撒个小谎。从保健室的门口绕过去，亚久津走下楼，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教学楼的大门，又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出学校。校外停着他的机车，作为不良少年，他也不在乎合法年龄和头盔之类的问题。
得离开这里。他只有这一个想法。
不想再看到、听到、感受到苍原冬纪的存在。他讨厌她，讨厌到希望她死掉，或者永远消失。这一切自然不可能发生，于是他就会更加愤怒。
亚久津漫无目的地骑行着。意识到他在向冰帝的方向前进，他立刻急刹车，车胎在马路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痕迹。冰帝也和苍原冬纪有关，亚久津骂了句脏话，试图把她从自己的脑海里赶出去，然而却什么也没做到。他讨厌被命令，自己却无意识地命令自己，把那个讨厌的女孩想起来。
而且，他绝望地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女人的脸来。他从未认真看过那些宣传的照片，因此，苍原冬纪的身体幽幽浮现，五官却一片模糊。亚久津大骂了一声，重新启动机车，试图让劲风把这些无用的思绪刮走。
就在这时，苍原冬纪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路口。
她拎起一团脏兮兮毛茸茸的东西。
在亚久津的眼中，她的身形依然很模糊，看不清脸。他立刻停下，看着对方拎着那团东西，慢慢向他走来。好在，苍原并未察觉到他的存在，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一旁的花坛上。她在花坛旁边站定，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突然，她举起手，把手里那团脏兮兮的毛东西高举在空中，然后对着花坛的大理石沿，重重地摔了下去。空气中立刻传来一声细嫩尖锐的惨叫，听得亚久津脊背一凛，灵魂几乎都被冻结。
苍原又抬起脚，将鞋底压在了花坛上的东西身上。哀叫声不绝于耳。
那团脏东西……似乎是什么活物。
或者，他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
苍原冬纪脚下的，是条尚有一丝气息，却无法自由活动的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