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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吃什么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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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你真的误会江栩宁了。他没跟陈嘉意谈恋爱。”
沈怀川又重复了一遍。
许青听到声音后一愣,抬眼才发现了此刻缓步迎上来,站在江栩宁身侧的沈怀川。
同样让她非常头疼的学生之一。
但沈怀川的顽劣程度相比陈嘉意还是轻上不少,许青大概会用“恨铁不成钢”这样的词语来形容明明很聪明,却从未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沈怀川。
虽然这种分明有能力但自己不使劲的学生有时候更让人抓心挠肝。
“沈怀川,你?”许青刚想抨击一下在早读时间到处乱晃甚至跑到办公室来的沈怀川,奈何沈怀川的手和嘴巴一样快,从口袋里掏出那封贴图夸张的情书,抢答道,“老师您看。”
情书道信封被提前划开了一个口子,露出内里的信纸。
只见那信纸竟然是一张折叠起来的普通A4白纸,而那上面的内容则是打印出来的规整印刷体文字。
许青接过“情书”,只粗略看了开头一行,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
因为,这上面的内容却是称不上是那种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正儿八经的青春物语。
“江许宁,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深深地为你着迷。”
“永远忘不了昨天午后,阳光洒在你的白色校服外套上,你朝我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夏天的蝉鸣,在我心里聒噪地响个不停。”
“啊,你的笑容!过分帅气,那帅气是我无以言表的帅气!”
“你的眼睛如星辰般璀璨,眉如银河般绚烂,你的鼻子如弯月般流畅……”
“在这里,我郑重向你告白。”
“希望今后的日子,我们可以相互陪伴,携手走过美丽动人的青春时光。”
“……”
江栩宁用余光掠过许青手里的大白纸,面色如常地静静站在原地,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封信通篇诡异地像是胡编乱造的词句,除去夏日蝉鸣聒噪那句不知道是从哪里抄来的,还算是正常,剩下的几乎无法入眼。
“您看,谁家写情书会用打印而不是手写,更何况,陈嘉意连江栩宁的名字都写错了,这花和信绝对纯是闹着玩的。”沈怀川言之凿凿地解释了起来。
这理由实在太过合理,许青也第一时间意识到是自己错怪了江栩宁,但还是想惩戒一下早自习不好好早读的沈怀川,于是炸了对方一下,“你看起来还挺了解的,怎么,自己上手写过情书?”
沈怀川不上套,“哪能啊,老师你看像我这么懂事靠谱的学生,能搞早恋那一套吗?”
许青没回答,微微一笑看着沈怀川,那眼神就好像具有透视的特异功能似的。
沈怀川顿了顿,不得不承认:“……没写过又不代表没见过。”
他还是收到过零星几个不长眼的女生的情书的!
“就你能说会道。”许青累了,加之下早自习的铃声快响了,她马上要去准备第一节课上课的东西,没功夫再因为一场闹剧耗在这里,“好了,你们先回去上课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说完后她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江栩宁,如果陈嘉意后面继续打扰你,你就跟隔壁组的罗奕换个位置。”
“……好,谢谢老师。”江栩宁后知后觉地点点头,目送许青拿着历史课本回了办公室。
而此刻的走廊安静得有些不像话,只剩下他和沈怀川两个人。
两人并肩下楼,细碎的阳光顺着楼梯间的窗户为他们的蓝白校服度上一层边缘模糊的金色,耳畔就这样不期然地响起了初夏稀疏的蝉鸣。
不知道怎么,沈怀川忽然想到信里那句——他笑容如同夏天的蝉鸣,在我心里聒噪地响个不停。
虽然陈嘉意通篇胡扯,但这句话却是极其生动形象的。
江栩宁很少会笑,唇角偶尔小幅度地弯起来,也是含蓄收着的,笑时眉眼舒展,左眼尾那颗褐色小痣也跟着晃动,随便哪个瞬间都足够让人心头一动。
可此时,许青随口一说的话却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地重播,等到沈怀川憋不住了,拦住了距离最后一节楼梯还剩两步的江栩宁,终于开了口。
“老许说让你跟罗奕换个位置,你会照做吗。”
这个角度,阳光正巧钻过江栩宁略长的额发,落在眼睫末尾,衬得他冷白的皮肤透亮得好似发光似的。
江栩宁没立刻回答,沈怀川却也不介意多问一遍。
“你会换位置吗,从我这儿……换到别人身边。”
沈怀川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有多酸,跟平白无故吃了颗发涩的李子似的,明明难以下咽,却不得不含在嘴里,用舌尖抵着。
“不会。”
江栩宁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步子却丝毫没有向前的意思,反而在倒数第二级台阶站定了,抬眼直视台阶上沈怀川的双眼,不顾那暖阳有多刺眼,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怎么会知道那封情书是陈嘉意弄来捉弄我的?”
沈怀川一愣。
江栩宁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直白地问:“你明明迟到了,只是看了一眼我位置上的花和信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找到办公室来帮我解围。你之前和陈嘉意发生过什么,这么了解她。”
沈怀川琢磨着对方话里的意思,半晌,冷不丁冒出一句:“江小宁,你这是在……吃醋?”
江栩宁眉头皱了皱:“吃什么醋?”
沈怀川抓住了一个点就得寸进尺毛病到现在也没改掉,此刻无理地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短——
江栩宁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奈何被沈怀川不动声色地禁锢住了手臂,虽然脚步落下了一级台阶,但身子却动不了分毫。
沈怀川目光灼灼,继续说:“你担心我真的和陈嘉意有点什么,但没告诉你,对不对?”
江栩宁本想否认,但对上沈怀川那漆黑瞳仁的狼眸,仔细想了想,顺势点了点头。
虽然并不清楚吃醋具体是吃的什么醋,但他确实想知道,陈嘉意到底为什么会突然给他递上一捧花和诡异的情书。
沈怀川看着自家竹马乖顺点头的模样,心情大好,从头说起了他和陈嘉意的过节。
高一上学期刚开学那会,大家还都带着点懵懂的孩子气。
除去陈嘉意这类略微早熟了一点女生,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初中某个“前男友”或者是“追求者”带人堵在了巷子口讨说法,而沈怀川就是那时候路过的某位见义勇为的路人。
沈怀川记得很清楚,那天江栩宁晚上被他老妈接去参加一个什么聚会去了,没跟他同路,可他又看不过去同班的新同学,还是个柔柔弱弱的女生被人欺负,于是乎硬着头皮独自收拾了看起来像是在威胁陈嘉意几名混混。
也就是那时候,他江北三中校霸的名号初出茅庐。
故事讲到这里,江栩宁提出了疑问:“所以你明明是帮了她,可她为什么要说是你伤了她的心?”
“你没跟她接触可能不知道,陈嘉意这人有个癖好。”沈怀川无奈道,“她喜欢各种不同类型长得好看的人。”
江栩宁愣了愣,“……颜控?”
沈怀川点头:“嗯,可以这么说。而且最离谱的是,对于每个符合她审美的人,她都会用同样的招数下手,愿者上钩。”
所以那些花束和夸张的情书,沈怀川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那天帮过陈嘉意后的第二天,他就在校门口收到了一份模一样的。
这下江栩宁算是明白了,不需要沈怀川说后面的话,也大概能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所以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你问我怎么回答她的啊——”沈怀川放开了拉着江栩宁手臂的手,故作姿态地双手叉腰笑道,“我说,‘我是正儿八经的好学生,不早恋,你还是换个人试试说不定能成’。”
江栩宁的视线划过沈怀川一本正经的表情,嘴角不经意地扬起一抹弧度,轻笑起来,“确实像你会说出来的话。”
沈怀川挠挠头,没成想他只是小小表演一下,竟然把人逗笑了。
两人的气氛重新变得和谐起来,一同回了二楼教室。
第一节课是语文,平时大家不是摸鱼就是写其他课的作业,沈怀川刚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的时候,上课铃声刚好响了。
情书被他带走了,可那束花还留在江栩宁的桌子上,非常扎眼。
而罪魁祸首陈嘉意竟然已经趴在桌上,歪着头呼呼大睡。
沈怀川刚想伸手把那花扔进最后一排的垃圾桶里时,却被身侧伸过来的手截获了。
两人指尖相撞,相触的皮肤涌上一阵热意,可谁也没有先松手。
沈怀川一脸困惑,对上伸手拿花的江栩宁天真无辜的双眼,缓缓扣出一个问号,“……这花你还拿着干嘛?”
江栩宁顿了顿,诚实说道:“拿去画室当静物。”
沈怀川的面色有了一瞬扭曲,攥着花的手掌却还摁着江栩宁的指尖,纹丝不动。
却莫名有些发烫。
正逢此时,语文李老师拿着保温杯缓步走进了教室,双层玻璃下热水浸泡着的枸杞随晃悠了两下,视线越过讲台,很容易便看见了此刻正因为一束花僵持不下的两人。
……
过了几秒钟,原本还昏昏沉沉的教室响起李老师浑厚的声音。
“江栩宁和沈怀川同学啊。”
“上课时间,你们两个这是在表演什么?”上了年纪的老师都爱开玩笑,李老师也不例外,就在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时,他眉头一挑,补完了后面一句话,“求婚?”
正和困意作斗争的学生们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
江栩宁意识到当下场景不对劲的地方,迅速撒开了手。
可沈怀川还是懵的,较长的反射弧让他下意识地伸手托住了花束的底部,盛放的玫瑰往上晃悠了两下,反倒营造出一种真诚的类似“求爱”的画面。
江栩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