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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谁都有颗研究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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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阵子,车辆抵达了健身房的门口。
这家健身房开在高档小区的楼下,有独立朝向街道的店面,总共三层高,一层是游泳馆,二层是跑步机和健身器械,三层是高级会员的专属场地。
没什么意外的,裴佑哲带着她径直来到了三层。这里的器械种类和二层差不多,但是看起来保养得更好一些,留下的间距也更大,还有一大片专门用来进行瑜伽垫训练或其他自由锻炼的平面区域。
三层没有几个人,当下是星期四的上午,勤奋早起的鸟儿们早就锻炼过离开了,下午和夜间的大部队还没有到来。
裴佑哲对庄森芽嘱咐说,让她找个地方呆着,他自己把斜挎包放下之后,就开始去热身。热完了身,他就熟门熟路来到了健身器材旁,一组又一组进行力量训练。
庄森芽坐在一个方方正正的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皮质小方块上,盯着裴佑哲看了一阵,发现对方完全是把她晾在这里不管了。
又像是昨天一样,没事做的时候也不放她走,百无聊赖也要她陪伴,她只觉得自己的性子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耐力训练。
裴佑哲的健身动作很标准,一看就是专业的私人教练带出来的,他没有将肌肉练得很大,贴服在身体上属于刚刚好的水平,穿上衣服又不会显得太紧绷。
像他这个年纪的大学生来健身房的可不多,男生们平时打打球跑跑步,运动量就够了,没有人会特意来密不透风的健身房里挥汗如雨,他们普遍更喜欢辽阔的篮球场和操场。
也不知道裴佑哲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平时没有什么运动的机会吗?
有可能,就这几天的接触下来,他要么是在开会,要么是在奔赴社交场,看起来就不太像有自己私人时间的样子。
庄森芽像个布娃娃一样双腿叉开坐在方砖上,她对这些健身器材不怎么感兴趣,也没有上跑步机运动两下的打算,唯一的乐趣就剩下了自己的手机——
以及旁边那个同样无所事事的男人。
她往诺特斯所在的方向看过去——这人全程都跟在她的身后,像个阴魂不散的厉鬼,大部分时候都在哼着没有词的小曲,她连听歌都不需要戴耳机了。
当下,他正侧躺在一个长条形的健身椅上,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椅子的长度对他的身高而言有点短,但他像猫一样找到了一个完美又惬意的平衡。
看着他,庄森芽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问题。
如果现在把椅子搬走的话,诺特斯会掉下去,还是连着椅子一起被挪动,还是直接悬浮在半空中?
她一定是太闲了,才会思考起这种问题。
但是问题既然冒了出来,想要再把它塞回去就难了。
原地呆呆地坐了半晌,起身,决定付诸实践。
来到那个健身椅的旁边,她低下头盯着一人一椅。
诺特斯抬起脑袋,嘴里哼着的歌未曾停下,他用目光拢着她,又用磁性的嗓音包裹着她,仿佛要将她变成乐曲的一部分。
对方一副悠然的模样,让庄森芽想要作乱的心更加蠢蠢欲动。
她弯下腰来,双手扣住健身椅的边缘,胳膊猛然一个发力——
……纹丝未动。
这器材这么重?
诺特斯盯着她的动作,嘴上什么也没说,没问她这是在做什么,只是片刻不停地哼他的曲子。
她不信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来到器材的窄端,站在诺特斯的头顶上,双手扣住皮质的边缘,想要把它从一端抬起来,然后再挪动开。
可是就连这最好发力的窄端,任她憋足了劲,还是半厘米都抬不起来。
真是怪了。
诺特斯翻了个身,仰躺着,脖颈伸长了,自下而上盯着她,这才发问:“你在做什么?”
“你是不是——”她刚要张口,突然想起来周围的人都看不见对方,于是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嗯?”他发出困惑的声音,“针对什么?”
“椅子。”
诺特斯坐起来,看了健身椅两眼,又站起来,“你们管这个叫椅子?”
他似乎有点偏离重点。
见他起身,庄森芽不信邪,又去搬它,可脸都憋红了,长条形的健身椅仿佛黏在地上了一样,一动不动。
诺特斯靠在旁边一个不知用来做什么的器械上,盯着她这番诡异的举动,喉咙里闷闷笑了两声。
庄森芽回过头来,“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捂住自己的嘴,是个抽烟惯用的动作,理论上应该看起来很自然,如果不是他指间并没有一截烟头的话。
“你果然动了什么手脚。”
“对天发誓,我对你所说的内容比刚出生的小羊还迷茫。”
“那你不怀好意地笑什么?”
他沉吟一声,“只是觉得你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样子很可爱。”
顿时一阵鸡皮疙瘩泛起来,她立刻后悔起自己追根问底的行径。
怎么就不长记性?和这家伙对峙的结果总是这样,一计猝不及防的麻醉针刺回来,伤害性不大,麻痹性极强。
“所以你是想搬动这个所谓的‘椅子’吗?”诺特斯就她的举动聊了起来,对她在做什么表示出兴趣。
“对。”她承认,但没有交代心底暗搓搓的真实目的。
诺特斯打量了一下它,“被钉在地上了吧。”
闻言,庄森芽蹲下去,看向健身椅的底端。
……的确是被钉住了。螺丝穿透打孔和地板,将两者牢牢固定在了一起,难怪刚才搬它的时候纹丝不动呢。
错怪了诺特斯,她只觉得有点尴尬,又不想表现出来,因而顾左右而言他,若无其事地拍拍座椅,“……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健身椅的皮料摸起来挺厚实。”
“是呢。”
“好像是可以折叠的。”
诺特斯:“看结构应该是。”
“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多功能椅吧。”
她坐下来,躺上去,盯着天花板,“躺着也不错。”
诺特斯应和:“的确,比一些粗制滥造的木制沙滩椅要好很多。”
“毕竟价格不一样吧。”
“是的。”
……完全是在没话找话。
诺特斯居然也有闲心跟她一唱一和,没追问她鸠占鹊巢的举动到底是在做什么。
可这些却让她更加尴尬了,自己的行为看起来毫无逻辑,仿佛跑过来就是为了把诺特斯撵走,她好霸占这个健身椅,可明明周围还有很多一样的椅子。
她坐起来,有点局促,另一边的诺特斯又哼起了歌,看起来悠然自得。
难道她怪异的举动在他的眼中什么都算不上?所以才是这副自然而然就接受了的模样。
他难不成是把她当成什么无理取闹的怪人了?
庄森芽晃了晃脑袋,把这些想法甩了出去。
何必在乎他怎么看她。
盯着诺特斯,想起自己这番大费周章是来做什么的,好奇心盖过了尴尬,她再度行动起来。
“你能不能坐到我刚才坐的那个方砖上?”
小曲哼到一半,靠在器材旁的诺特斯一个挺身站直,“可以。”
他甚至没问这是要做什么,就照指示行动了起来,这倒是让庄森芽有点意外。
她以为自己非得给出一些明确的理由,诺特斯才会按她说的坐,甚至有可能拒而不从,因为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自己的指令在他身上就从来没有得到过遵从。
今天这是怎么了?
男人来到方砖边上,两手插兜坐了下去,脚尖在地板上打着节拍,他还惦记着刚才哼唱到一半的小曲,一遍遍修改口中的旋律,直到听起来顺耳,才接着捋下一句。
“坐着别动。”庄森芽命令。
“嗯哼。”诺特斯分心回应,仿佛不管什么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他都任她去。
怎么这么听话……一点也不像他。
庄森芽来到男人的背后,脚蹬在方砖的侧面,上肢力量不够,那就用下肢来凑,她一个发力揣在方砖上,它移动了少许,坐在上面的人摇晃了一下,很快恢复平衡。
她得到结论了,既不会掉下去,也不会悬在空中,而是十分正常地跟着椅子一起被推走了。
那他坐着的地方会出现凹陷吗?
庄森芽感觉自己俨然变成了一个科学家,对这些稀有现象有着十足的追根问底的好奇心。
她想伸手把他推开,可是手掌一碰到他的背,就像碰到一堵透明的墙,一下子穿了过去。
对哦……他还在隐身状态。
诺特斯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又回过头去,继续钻研他的曲子。
他们两人各做各的,倒是都很投入。
“你站起来一下。”她对他说。
诺特斯依言行事,起身来到一旁,又找了个地方靠着,仿佛没有脊椎骨似的。
庄森芽盯着皮质的小方砖,没有挤压产生的痕迹。诺特斯坐在它上面时,虽然方砖挪动,他也会被带着一起移动,可却并不存在重力所产生的压痕。
这是什么原理?
不过也不能用常规的原理去解释吧……本来这个人的存在就很难用常理理解,只能说,记住现象,但别想那么多。
庄森芽看向一旁的诺特斯,对方闭着眼睛,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她悄声问他。
从刚才开始,她声音就轻得几乎听不见,只因裴佑哲就在不远的地方健身,而且没戴耳机。为了不被觉察出异常,她只能将自己的音色揉碎了,混杂在器械的响动声中。
诺特斯缓缓睁开眼睛,笑起来,“我有吗?”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以前你可没这么好使唤。”
“不习惯的话我很快就会变回去,不过先等我把脑袋里这首歌编完。”
“不用变,挺好的,继续保持。”她忙不迭地说。
原来是在心里写歌,难怪。
同为创作者,她明白诺特斯现在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
灵感突如其来,在内心像火山一样喷发,不停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些零散的火星,意图将它们编织成幻妙的美梦。
这个过程是神圣且私人的,屏蔽外界的一切信号,意识存在于内心的心灵空间里,如果不是外界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的话,一般不会想要从中离开。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诺特斯是一副怎样都行的状态,他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外在的表现就宛如变成了一个可以揉圆搓扁的橡皮泥,对他做什么都行,因为他没法分心。
庄森芽不由为自己的发现而心生窃喜,感觉又掌握了一个新的掣肘对方的手段。
她希望诺特斯最好天天灵感爆棚,这样他就没工夫和她作对了,甚至会变成言听计从的趁手工具,而且还会掉落好听的音乐,简直是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