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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舍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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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岁愣了一下,“异地确实挺难坚持的,别太难过,以后会有更好的。”
她上一次是不是也是这么说的,记不起来了,前世的记忆竟然有些模糊了。
蒋宴之前说过,他一定会回国,不然家里那么一摊谁接手。但他女朋友想留在美国,“而且,老实说,这段感情我觉得点腻味了。开始得太冲动,以后还是应该给了解多一点时间。”
后面又是不咸不淡几句话。大概她的反应并不是蒋宴期待中的,两人都慢慢沉默下来了。
挂了电话,陈岁很快把这事放在了一边,她登陆了学校的教务系统,查了新学期的课表,开课时间正好是明天,又快速扫一眼每门课的大概课程设置,期末交什么作业,对照日历熟悉了上课时间。
手机震动,一个电话进来,来自方思思,——陈岁的舍友。
“是方思思的舍友吗?”接通后,那边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陈岁:“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她男朋友,何洋。她现在喝醉了,我送她来你们小区门口,没卡进不去,你方便的话,来接她一下。”
这是陈岁第一次见到被方思思天天挂在嘴边的人,“我那个又帅又有钱的男朋友”,何洋。
港城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细雨,在家还没察觉,没带伞出门的陈岁被密密层层淋了一头,路灯下,一个穿着黑色B家短袖的俊秀男生开门下车,怀里揽着的一个女生被一件银色夹克当头罩住,身后是一辆红色超跑。
陈岁朝着他们走过去,“我是陈岁,把她交给我吧。”说着,等那男生倒腾手。不过何洋没动,笑了,示意她,“还下着雨,我送她上去吧,到门口就走。”
陈岁收回手,“也行。”正好省得她轻松。
她刷开门禁,给他前边带路,她们的房子在后面那一栋楼,这么走过去是有点费时,更何况要她再拽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方思思,确实够呛。
一路无话的坐电梯直上十九楼,陈岁这才从何洋手里接过了方思思,把她送回了房间。
“我也是K大的,我们都算校友,以前听思思说起过你,说她舍友特漂亮,可惜每次都叫不出来。”把何洋送到门口,正待关门,他却伸手在门框上拦了一下,俯身看向陈岁。
陈岁松开门把手,退后一步,“之前一直不对时间,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的。”
回头想到他女朋友正在房间大睡,再看看他的轻浮,陈岁不由有点恶心。
何洋察觉到她的抗拒,也收回手,直起身,和陈岁拉开了距离,上下打量陈岁一圈,又不明所以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地转身离开。
陈岁面色依然不变,拉住门把手。虽然,在他那一眼不知意味的扫视里,心里一瞬间已经败下阵。
“洋哥,你怎么跑这儿了。”陈岁正要关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何洋,是那天主动搭讪陈岁的那个邻居男生。
“送女朋友。”何洋向后一指。
“女朋友,陈岁?”余子沐一眼看过去见是陈岁。
“认识?”何洋却没先否认。
“他女朋友在里面睡觉。”陈岁被气笑,也学着他向后一指,反手甩上门。
何洋拍了拍余子沐肩膀,甩起他那件银色夹克,悠闲转身阔步走了。
留下余子沐一脸蒙。所以他成了他们play的一环?
这边,陈岁回来后,却被披头散发坐在沙发上的舍友方思思吓了一大跳。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见她半截身子几乎瘫躺在沙发上,还在缓慢往下出溜着,连累着沙发铺巾跟着她一道下扯。一只胳膊晃晃悠悠往上抬着,又哆哆嗦嗦指向门这边的陈岁。
“他是个海王,挺渣的,对吧。”陈岁看到,她分明没有一点醉容,沙哑的声音里浓浓自嘲,“女朋友还在房间里,就能在门口聊骚别的女生,还是她女朋友的舍友。”下一秒,方思思胡乱甩开头发,眼泪顺着留下来,她仰着头迷迷蒙蒙看向客厅里的顶灯。
“恶心到你了吧,陈岁。”方思思扭头看向还在原地的她,还不及陈岁开口,方思思又从茶几上的纸巾包里连抽三张纸巾,大力擤一阵鼻涕,鼻涕纸丢进垃圾篓,而她脱力向后睡倒在沙发上。
“可是,亲眼见他这幅样子,我反倒是安心了。”方思思神经一样笑开,“他这样,我反而觉得我是配得上他了。”
方思思的过去,在陈岁这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三年前,还在内地的时候,陈岁在一个饭局上遇到过方思思。那个光景,她是跟着家里人,而方思思跟着一个港商,挽着年龄足够当她爸爸的男人叫“亲爱的”。
生在地产陈家,那样的事情陈岁听闻过不少,哪个标榜着爱妻人设的叔叔,背地里养着女明星,哪个实际上已经和老婆分居好多年的叔叔,为了维持集团股价,对外还是家庭和睦的状态……
在家里的保护下,再加上陈岁越长大越内向,她从来没亲自见过。
毕竟那些长辈平时再怎么爱玩的,但是到正经场合,家庭聚会之类的,还是会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出席。
遇到方思思那次,陈岁忽然有点记不清是跟着家里哪个人了。她记得见那个港商带着方思思进来后,她家人很不高兴,和攒局的人的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就带着陈岁离开了。
怕陈岁没吃好不开心,就绕去了卡地亚,给她买下这个满天星手镯。
陈岁低头把玩着戴了好几年的这个镯子。小钻石随着她一圈圈转动,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顿成繁星一片。
后来,和方思思成为舍友也是一个巧合,当时她在小红书发帖找舍友,正好是陈岁想租的那个小区,有会所、有健身房、离学校虽然远点,但是地铁也很方便。
而且她们两个人合租,不设厅长,租价也很便宜,陈岁就迅速联系了。
那个时候,陈岁为了和家里划清界限,把所有的银行卡、信用卡,全留在了内地,为了上这个学,为了有底气的离开家,她卖了自己所有作品中最得意的几副画,勉强凑够了学费和生活费。
第一次来看房,她认出了方思思,方思思看她半天,也觉得眼熟,等到她们签好协议,交了钱,方思思好像才反应过来她们在哪里见过一样,脸色突然不太好看。
她们却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过往,毕竟不是多么值得庆贺一下的那种“原来我们好几年前就见过”的光彩回忆。
方思思提心吊胆观察陈岁一段时间后,发现她不是那种八卦的人,不爱社交,别人的事情也根本不关注,和她混的更不是一个圈子,她也就继续自己自由自在,多金多彩的港硕恋爱生活了。
来港后,她不再是跟在饭局上那个,挽着老男人出现的“廉价物品”,而是富二代校草同学的正牌女友。
陈岁经常听到方思思接到老家的电话时,大吵大闹的全然失态。
她从开始的不耐烦到情绪失控,直至对着电话吼说,她给得已经够多了,那是她弟弟不是她儿子,以后不要再找她了……诸如此类。挂掉电话后,她又关上门在屋里崩溃大哭,过一会儿又收拾好,画个美美的妆出去约会,一直玩到深更半夜,又带满身酒气回来。
可是下次,方思思还是会给他们钱。
循环往复。
她大概可以拼凑出方思思的人生轨迹,也因而,陈岁没有看不起她。只是对周围人了解越多,她就越觉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难要去经受。
她又想到自己的病,长长叹一口气。
多少人羡慕她的出生,羡慕她活得好像根本不用计较钱,生来就金山银山的富足。也是因为这些“多少人”的看法,让她大多数时候,觉得自己所感受到的这些痛苦,其实不配痛苦。可是那些痛苦又真真实实在她心上正在发生着。
陈岁能做的,只有不做,——不去找人倾诉,不去抱怨,沉默着慢慢内化掉自己全部的情绪。
方思思的梦话打断了陈岁的思绪。
刚刚还闹腾的方思思,现在歪在沙发上,半张着嘴睡得香甜,安静的客厅,还能听得到她略重的呼吸声。
那么难受的姿势,也不知道她怎么睡着的。
陈岁过去轻拍她,“回房去睡吧。”
毫无反应。
陈岁只好给她脱掉拖鞋,又去拿来她的枕头被子,枕好盖好。看她花了的妆容,迟疑一下,还是不忍心,又去拿了两片卸妆湿巾,动作很轻地给她卸掉。卸了两遍,见差不多干净了,又拿擦脸巾沾了温水擦一遍,放她睡觉。
关了客厅的灯,陈岁回到自己的房间。
正在床头充电的手机上,有一封outlook的新邮件提醒,时间已经在两个小时之前了。陈岁点开,是她投递的兼职家教有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