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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烈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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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云十七年冬,那是五十多年前,我记不太清发生了什么,毕竟那是很久之前了,我只是只苍鹰,记不住那么多东西。
总之,在那某一天,我出意外断了一边翅膀,至于具体怎么断的,我不记得了。
那天下了小雪,是那年北疆的第一场雪。
我本以为我会在那天死于疼痛与轻雪的。
但我被杨安,被他的一小堆火救活了。
那时杨安八岁,沉着的不正常,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小孩。
不过那时的我也没与多少人类接触过,没有发现他身上的反常。
直到多年之后,我与杨安遇到了他的同类,因为我只是只不爱啼叫的苍鹰,他们交谈时杨安也带着我。
我才知道,杨安是一类叫“穿越者”的人,才清楚为什么他与同龄人不同,因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总之那天我醒来的时候,翅膀还有些痛,但已缓解了许多了,不远处有一小堆火,帮我驱散了寒意。
我不喜欢火,不知为何,我对火总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但这堆距离适合的火没有让我被火灼烧的感觉,也就没有让怕火的我离开,我只是抖了抖回暖的身子,换了个姿势趴着。
之后我就听见了杨安开怀的笑。
“哈哈,刘叔,我说了它能活吧!说好了,它归我了!”
“行了行了,这小鹰就归你了,混小子念叨一下午了。”
我与人类的审美差不多,第一次见到杨安,便因为他身上的气质与还算俊秀的脸对他抱有好感。
因此我也乐得与他亲近,更何况他还救了我。
杨安身上有种气定神闲的感觉,做事总游刃有余。
为什么不飞走,而选择留在他身边,我记不清当时的想法了,或许是因为他眼中永远存着的那一分锐气吧。
我至今想不通,为什么杨安那么不幸,那样一双充斥锐气的眸子,却会死气沉沉如同稿木般死去。
杨安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他出生在北疆这块被北弥人占去大半的动荡地,是出生在北弥人控制地区的玄国人。
杨安有一个叔父,叫杨文。杨文对杨安有些严格,训练量之多,让陪着杨安习文练武的小刘与其他小家伙都受不住。
但杨安从不喊累,甚至比杨文要求的还用功。
杨安总是能让我也感到震撼,比如在杨文这种严厉的教育下,他不仅能做好杨文为他定下的任务,还能再挤出多的时间继续提升自我。
这一伙平民组成的反抗军,在十年后做出了震惊玄国朝政的大举——与北弥交战胜利,带着大批人马踏入了边境线,回了玄国。
那些史学家们给这场战争的名字,为“归雁之战”,我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如果叫“归鹰之战”就更好了。
杨安此时十八岁,作为此战主帅,一战成名。
所有人都祝贺这位新贵,而我只看到杨安的眼睛里的锐气被他藏了起来。
我也因这场战争和杨安一同为世人所知,而杨文,本就有旧疾在腰与腿上,但还是冲在前线。
最后在一人抵抗多人的情况下,从马背上摔了下去。虽然运气好,人还活着,但只能待在床上过完一生了。
杨文是很爽朗的汉子,不在意自己身体的问题,只为胜利而笑。
这让本就不太敢看他眼睛,怕他有太多悲凄情绪的杨安,与只听见他笑声的我,未曾注意到、他眼底的哀悲与释然。
直到他不想再在床上没有意义的活下去,而选择不服用吊着他命的药时,我才意识到,他这样爽朗的汉子,怎么会不在意自己以后只能躺在床上草草度过一生呢。
杨安携着一场胜仗,却只拜了个从七品县令。
真是可笑,那皇帝一边夸赞着杨安,一边却装模作样的压下杨安的成就,甚至不希望杨安呆在京都,把杨安草草调配到了边疆的小镇。
杨安管的是周庄,北疆的一块小地方,十日后出发去任职。
一起作战兵卒们都被安排在了北疆,上京拜见皇帝的只有杨安与他同龄的同伴刘泽。
刚来又要被送回去,我实在搞不懂皇帝在想什么。
我知道,杨安很生气,但他面上只是有些僵硬的笑。
他很少开心的笑,每每生气时便扯出笑脸遮挡他的怒容。
刘泽到底是才刚满十八,会为京都的繁华感到惊震。杨安让他好好玩玩,自己回旅馆喝酒生闷气。
还好刘泽了解他,知道他郁闷,不久后带了些吃食回来陪着他。
在这十天里,杨安被刘泽拉着看热闹,看见了惜禾公主。
这时惜禾公主十四岁,尚未及笄,但因受宠爱,早早得了公主府。
听周围议论的人群说,惜禾公主乃先皇后所生,地位尊贵,先皇后生她时难产死了,她从娘胎里带了病,身体素来不好,因此每月要去洁云观祈福。
惜禾公主在民间声望很高,反正我只听见了敬赞她与为她叹惜的声音。
公主的鸾车浩浩荡荡走过了,我站在杨安肩上,倒也借着风吹起帘子的那空缺看见了公主的脸。
那是一张恬静的脸,年纪尚小,脸上还带着些肉感,略显青涩,我看不清她的眼睛,只能看出她很美丽,像月亮一样美丽,让我想把最好看的羽毛送给她。
这只是个小插曲,公主鸾车不久就离开了,我和刘泽杨安他们两个没在京都待几天就回了北疆。
刘泽的祖父是前朝的探花郎,文采卓然,两年前寿数到了,喜丧,可惜刘泽没有遗传到他祖父的优良基因。
不仅书读不了一点,长相也平凡,估计还没他祖父年轻时一半好看。
杨安倒是有天分,学习得了刘泽祖父十之八九的学问,在一些方面,文章的成就比刘泽祖父还高些。
战争不可能胡乱打起来,朝廷不重视北疆的失地,但杨安希望朝廷能在乎。
这是他最傻的地方,是我会选择跟在他身边的源头,是他身上最令人着迷的地方,也是他未来注定凄苦的缘由。
他希望这么一个皇帝,这么一个政局,这么一个时代能够注视到这些地方子民们小小的哀叹。
当上周庄县令二十三天后,一篇《还北疆辞》出世,我看不太懂,只知道他在文章中讽刺暗骂朝廷,朝廷却因这篇文章给杨安升了个正五品谏官。
我搞不懂,但杨安的文章被国子监祭酒与当朝右相等人强烈夸扬,于是在这几个老前辈的推荐下,十几天后杨安便被升官,迁入京都任职。
回来没多久又要去京都,我都被这来来去去整烦了,赶路也很累的好吧,真当舟车劳顿是嘴上说说吗?
升官的诏令送达时,杨文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听到了好消息,回光返照,眼里有了些精气神。
他连说了三声好,一次比一次声音大。
“不愧是我杨家的娃儿,有出息!叔父要走了,你的字,定为泽宁,可好?”
说完,杨文便笑着再躺回了床上,再也没起来,也听不到杨安的回答了。
杨安没哭,没说话,他什么都没做,他发怔了。这让我与他的同伴们感到担忧。
哭出来了倒还好,什么都不表示,只在那里发怔,人可能会变成疯子的。
幸好,三天后,杨安临行时,刘泽给他带上了杨文的灵牌。杨安哭了一路,很安静、只是默默流泪,总之是把情绪发泄出来了。
国子监祭酒是个总笑着的老头,姓李,老是想着收杨安为徒,但杨安从不答应,只说:“早有师承,恩师已逝。”
每每说了这话,李老头就不说收徒的事了。
皇帝快六十岁了,老了。老人可能会性情多变一些,爱听别人夸他,总之老皇帝周边的大臣大多都说他圣明,我却不觉得他圣明。
虽然我只是个苍鹰,不被允许进入朝堂,但我从百姓与一些其他的权贵口中也能知道,他并不圣明,而是有些昏庸。
老皇帝有很多儿子,及冠了的有十个,未及冠的有二个,也都十七岁了。女儿则少一些,有六个,其中四个早已出嫁多年。
剩下两位公主,一位已年满十八,早许给了左相的三儿子,一直待在皇宫里,过两个月便是二人成婚的日子。
另一位,便是身份尊贵,先皇后四十岁艰难诞下的惜禾公主,月明和了。
杨安是很好的人,右相何爷爷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何爷爷很老了,快八十岁了,是死去的太上皇留给老皇帝的重臣。
他十分喜爱杨安,两年时间,靠着自己的资历与人脉帮了杨安许多,给杨安机会展示才能,把杨安提到了正三品的官位上来。
他想让杨安成为自己的接班人。
杨安二十一了,惜松主满了十六,老皇帝对她的婚事却没什么动静。
世人都说,老重帝疼爱惜禾公主,但他连京城哪家儿郎好都没有关注,仿佛懒得为公主择个好夫家。
杨安在我耳边念叨时政时提过一嘴。
皇子们对皇位是争来争去,先皇后只出了一位公主,地位尊贵又没有同胞的兄弟,身后站着的先皇后一派的势力不参与众皇子的争位。
朝中官员大多都有自己的站位,地位高的除了右相是中立党外,都有自己押注的皇子。
而右相,两个儿子都五十多岁了,三个孙子都也二三十岁,已经娶妻,两个重孙子,一个七岁,一个去年才出生。
惜禾公主不可能做妾,也不可能嫁给地位低下的人,她的婚事,关系的太多了,难以定下来。
那时的杨安,把这事当做政事分析,得到了婚事难定的结论,而三个月后,老皇帝把他定为惜松主的姻缘。
杨安讲得很对,皇帝需要把惜禾公主嫁与中立派。
而他与公主年龄般配,名声都好,他自身官及正三品,又与右相交好,日后大体会补右相的位子,还是个置身于皇子夺嫡之外的中立派。
于是这赐婚,便到了他头上。
赐婚前两个月,杨安与惜禾公主见了正式的第一面。
五公主与左相三子的婚宴,十分盛大,杨安身为朝廷命官,自然是要去的。
我安静的任由杨安给我穿成红的一团去给新人送去祝福。
我有点搞不懂他,升到三品后,朝廷给他修了座府邸,他便从地方赴京城任职的官员们住的地方搬了出去。
府上有两个丫鬟与一位管家,管家他会吩咐事情,但他除开管理以外的其他事基本亲力亲为,两个小丫鬟,平常只用做采买最一类的事。
可以享福却不享福,这可能就是杨安成功的诀窍吧。
女眷们与男人们不坐在同一块地方,两块地方中间用屏风拦了起来。
五公主早回新房等待新郎官了,外面宴会正在进行,左相开始行酒令,宴会看上去一片笑声。
杨安找了个借口,带着我去了花园透口气。
惜禾公主恰巧也来了花园,身旁跟着她的贴身婢女。
杨安行了礼,并不直视公主,防止冒犯了女儿家。
“见过惜禾公主。”
他是男人,男女有别,不看公主以防让她觉得被冒犯,我不一样,我只是只爱看美人的苍鹰,没有顾忌的一直盯着公主看。
“杨士郎认得我?”
“两年前初次来京时,曾凑巧见过公主前往洁云观的情形,听过百姓对公主的称赞。”
美人微微扬了扬唇,可惜杨安没有看。
“那倒是巧,我身子骨从四年前起渐渐好了一点,两年前起不再每月去洁云观,你见到我时,应该是最后几次我去祈福。”
“杨士郎身边这只鹰倒是乖巧,不知可有名字?”
“乌苍”
“倒是个好名字。”
虽然知道这都是客套的话,但我还是很高兴。
“我在公主府也听过他人对杨士郎才德的夸赞,玄国有你们这般的士人,实乃玄国之幸运。”
杨安摆正了微侧以防直视公主的头,看了看公主的脸。
公主还是谈笑着,表情不变,于是杨安又侧过头,恭顺道:
“某不过资质平平,不敢当公主之言。”
“贤王素爱杨士郎这般有才学的读书人,赵王在名间素来有良善之美名,晋王最近在名间可谓声名鹊起…,我的这些哥哥们每个都有与自己交好的官员们,相信他们定愿意同杨士郎交好,不知杨士郎,对他们各有何看法?”
这话把我吓得一抖,妄议诸君之事可是重罪。
当然,杨安不是傻子。
“各位郡王,亲王都是人中之龙,泽宁甚为钦佩,只可惜泽宁身份低微,不配与众王爷交好,只敢尽心辅佐皇上。”
惜禾公主的笑颜不变,再交谈了两句便告辞回了宴会。
杨安抬手摸了摸我的羽毛,默默思索。
他那样聪明的人,应该从这个时候,就猜到老皇帝的意图了,所以之后皇帝为他与惜禾公主赐婚时,没有惊讶。
杨安的宅子显然不能用来迎娶惜禾公主,老皇帝赠给了他一座府邸,将婚期定在了九个月后。
他越来越忙了,皇帝召他与何爷爷去议事,我不能去,但回来后不久,何爷爷便收杨安做了义子。
又过了几天,右相的小孙女请人赏花,惜禾公主应邀来了右相府。
我不太理解,都到暮春了,花都谢完了,有什么可赏的。
直到杨安和惜禾公主两人在亭子里微红着脸交谈,我才理解为什么要设宴赏花。
亭子里是他二人与我,亭子外候着之前见过的那个贴身婢女。
杨安没有与惜禾公主对视多久,两人都微红着脸移开了目光。
面对自己未来的妻,杨安有些许紧张。
“杨安见过公主。”
惜禾公主似是有些许不好意思,红着双颊。
“九个月后,我便是杨士郎的妻了,士郎唤我名就好。”
公主之名,朝中大臣自然知晓,杨安一愣,随即应道。
“嗯,明和以后也不必唤某杨士郎,你我二人大可亲近些。”
月明和轻声道:“那唤杨士郎泽宁可否?”
这是面对自己未过门的妻,又不是政敌,杨安自然不会故意藏着自己的心情,也不会故意收敛自己的表情。
泽宁是他的字,不是谁都能这般称呼他的,但月姑娘是他将娶的妻,与他关系从道理来讲自然亲密,可以唤他的字。
月姑娘很美,此刻脸红着,又添了一丝韵味。
杨安微红着脸应下了这个称呼:“明和今日,甚美,比京都春色还要鲜妍几分。”
“泽宁,不要逗我。”
“泽宁所说皆出于真心,绝未逗弄明和。”
不想看他们你侬我侬,我去和那媳女一同吹风去了。
没吹多久的风,两个人便也出来了,我的眼睛敏锐自不用多说,毕竟我是只苍鹰、又没被杨安养废。
杨安腰上,比来时多了一只荷包,杨安把我抱起时我仔细看了看,做工很精美,上面绣着一对鸳鸯。
这对打情骂俏的鸳鸯,因朝政等等问题间接了解虽然应该有许多,直接相见却只有几次,不过感情倒是发展的快。
没过几天,两人又见了一面,走时我黏着月姑娘,贴着她的脚,不愿从她身旁移开。
月姑娘笑了笑,告诉杨安正好,几个皇子郡主过两天约定要去打猎,她也在其中,正好可以带上我,也能帮帮她打些小猎物。
我与杨安都知道,这是月姑娘留下我的借口,毕竟月姑娘这身体,参与这些活动也只是当吉祥物,她就算想打猎,同行的人估计也会拦下她。
在月姑娘身旁的第二天晚上,她的贴身婢女传来了个消息,京都的读书人聚在一起,办了个诗会,众多文人墨客应邀出席,杨安自然也在其中。
同席的其他权贵知晓他将要迎娶月姑娘,都打趣他,要他为月公主写首诗或词。
我不清楚他写的什么,毕竟我没有去诗会,就算去了,到了如今估计也不记得,不过依稀记得,婢女传上来的词中,好像有一句“孤月起,晚客行,唯愿朝朝梦安。”
依稀记得那时月姑娘微愣,轻笑着说了句:“梦安么,我倒是日日睡得还安稳呢。”
九个月的时间,书信往来,找些借口见面,够没经历过情爱的两人交心。
杨安爱上了他将迎娶的妻,老与我念叨月姑娘有多好,他倒是同别人念叨去啊,和我这只鹰念叨有什么用啊。
月姑娘身上有很多值得杨安喜爱的地方,她恬静,贤淑,美丽。
当然,杨安也值得她去喜爱。
月姑娘母家那边运气实在不怎么好,嫡支年轻一辈的孩子就只有两个。
一个从小体弱,拉拉扯扯长到十二岁的庶女,和一个十六岁的傻子嫡子。
都没什么能力,担不了重任,诺大家产无人继承。
月姑娘心疼自己的表弟表妹,特允二人进出公主府,自己也会时常去国公府探望二人。
杨安与月姑娘婚期前三个月,京城发生了两件大事。
月姑娘的表妹病再次加重,死了。月姑娘的表弟,江文晏变正常了。
江文晏变正常后两个星期,来拜访了杨安。
“某仰慕杨士郎已久,愿与杨士郎一叙。”
府里已添置了许多奴仆,杨安一个也没让他们跟着,带着江文晏进了议事堂。
“文晏兄弟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杨安浅笑着,却被江文晏一句话僵了表情。
“杨士郎,你究竟是谁?”
杨安微凝着眼,盯着江文晏的眼睛,带着些杀意。
当了三年文官,虽然很多人忘了他是领兵而名闻京城的,但杨安每日不落锻炼,能力不减。
江文晏受不住他那可怖的眼神,弱了气势,但却笑了出来。
“我想我的猜测七成是对的,我希望我能赌对,杨士郎,我从后世穿越而来,你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
我震惊于江文晏奇怪的话,却发现杨安没有反驳。
“倒是没想到还有同我一般的人,最近江文晏变成正常人,就是你来了对吗?也好,你我二人还可互相照应。开诚布公吧,你知道什么,你需要我做什么,你能为我做什么?”
“我的专业是历史方向的,刚好研究的是玄国灭国这几十年的历史,你如果不是研究这些的,应该只知晓灭国的一些大事,我能给你补充很多细节。”
杨安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是,玄朝末年?”
江文晏变疑惑了。
“杨兄是从过去来到这里的?怎么连玄国灭国的时间都不知道。”
“我并非穿梭于时间线,我是从别的世界来到这的。”
“怪不得…”
他们两个交换了很多信息,两个人的脸色都变得越来越吓人。
江文晏说,历史上,在今年冬天,北弥会突袭北疆,彻底将北疆占去。
皇帝软弱求和,让唯一适龄的惜禾公主去和亲,换得了短短三年的停战。
之后,不用多说,北弥人的铁骑再次踏上玄国,不出三月,玄国破灭。
“历史上我这位表姐现在可没订亲,没准历史改写了呢。”
历史的确改写了,只是月姑娘的结局还是悲剧。
秋末,北弥人突袭北疆,此时离杨安的婚期还剩两月。
自请领兵抗敌,得了老皇帝几声假的夸赞后,杨安便出发去北疆了。
玄国重文轻武惯了,边防实在差劲,杨安也难以一下子提升上来,但好歹是稳住了军情,北弥人不得寸进。
杨安守了三个月,打了五场,二败三胜。
正是军心激昂时,京城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北弥使臣说要与玄国讲和,去了京城拜见老皇帝。
说是讲和,但北弥人竟然要求惜禾公主与北弥王和亲,还要茶叶七万匹加白银十万两。
那狗皇帝也是不怕寒了臣民们的心,竟然答应了。
我看见杨安颓唐了下来,当然,在战场上,他依旧同之前一般,没有让北弥人讨着好。
月姑娘来了北疆,带着红火喜庆的宫车。
算起来,她与杨安应该已经拜堂成亲了,但现在,杨安只能看着她嫁给北弥王。
杨安不想让她去,但月姑娘不仅仅是月明和,她更是当令圣上与先皇后所出的惜禾公主。杨安现今也是得了圣命,守北疆的杨将军,他们二人身后背负着万万玄国人的生死存亡,不能任性。
送亲队伍里,安插进了江文晏的人,他倒是厉害,短短几个月,就控制住了大半江国公府的权力,不过是借着杨安的面与何爷爷谈了几次,何爷爷便与他结了盟。
公主只是在这歇一晚,有宫人专门守着她。
月姑娘想见杨安,江文晏的人使了些手段,将她偷偷带入了军营。
当时杨安正独自神伤,听到了动静,察看时便看见了月姑娘。
情人此番情景相见,不消说,两两红了眼。
月姑娘的眼中含着情意:“我们二人现在本应已是一对恩爱夫妻,杨安,你要我为你守节么,你若要,我死也不从北弥王。”
杨安不在意什么守节不守节的,他仅仅只为自己不能迎娶心上人而悲,只为心上人要去北弥受苦而悲,又怎么会希望她香消玉陨。
“明和,你的身后是玄国,我不要你为我行什么守节之事,你认为我是你的夫,我便知足高兴了,我只愿你好好活着。”
月姑娘答应了杨安。
“泽宁为我取个字吧,本也该是你为我取。”
女子的字按规矩由父亲取或出嫁后由丈夫取,月姑娘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好”,杨安抖着声音,“就叫永安,可好?”
“嗯。”
杨安也是傻了,他与月姑娘都是有大爱的人,月姑娘不可能因为他们间的小爱放下玄国的子民。
月姑娘不可能会为他而死,但我不清楚,为何月姑娘要向他这个。
后来我才知道,月姑娘只是在询问杨安的态度。她只是形式上不能为杨安而死,并不是她不能去这样做。
她若死了,再给死亡安上一个借口,对玄国只有名声上的益处。
或许杨安自私点,希望月姑娘为他守节,月姑娘反而不会做出那个选择。
月姑娘还得回去,她向杨安叮嘱了许久要杨安守好北疆,说战争没有多久又会开始。
杨安只当江文晏向她暗示过北弥人会反悔与玄国的和约,我们都没听出来,月姑娘的话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