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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诬陷(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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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五点,本应是新光集市生意最好的时候,今天却门可罗雀,分外冷清,各大档口的租客陆续撤走,听闻集市黄老板身亡的消息,人们纷纷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
贾亮志靠在警车前讲电话:“老黄那批货被他们发现了,客人催得急吗?”
“该死,”那边骂了一句,“买家忽然失联了,只付了订金。”
“那现在怎么办?”
“留给那些警察琢磨吧,你情况怎么样?”
“姓季的疏忽大意了,居然让我来跟老黄的案子,可以随便整了,”贾亮志笑起来声音又低又沉,“我那个英雄哥哥恐怕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顶了他的职,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这么多年,我都差点儿自我感动了。”
电话的那一头,童其骏坐在阴暗的房间内,任周围烟雾弥漫,不知是不是呛的,他咳嗽了几声,问:“孙明天呢?”
“还关在局里。”贾亮志说,“你现在人在哪?”
“家里。”
贾亮志愣了愣。
家?哪个家?他们这些刀尖上舔血的,还配有家么?
“好了,”童其骏岔开话题,“我想时候也差不多了,老贾,这么多年,你想不想玩一次大的?”
*
黄骁蹲在新光集市九号摊位前,皱眉盯着地上那个脏兮兮的木箱子。
乍一看不起眼,混在一堆腥臭的垃圾山里,挖出来一看,里面居然全是毒.品!
此案的负责人贾亮志向他走来:“怎么样?”
黄骁摘下手套,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初步查明黄利杰涉嫌毒品交易,应该和冢人帮脱不了干系,就像薛新照那案子一样,多半是因为利益纠纷或者是凶手想要灭口,这才将黄利杰杀害……”他叹息一声:“金蛇,又是金蛇!唉,这案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老天不负有心人,”贾亮志安慰,“只要努力追查,最终总会抓到凶手的。”
黄骁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似乎有被安慰到,他打了个哈欠,挥手让其他人收拾现场,转身往警车走:“有点儿困了,先回家补个觉吧,养精蓄锐明天再战。”他忽然停了下脚步,若无其事问道:“你刚和谁打电话?”
“我老妈,在老家,好久没联系了。”贾亮志面不改色。
黄骁点点头,伸了个懒腰,感叹:“都不容易啊。”
最近一系列案件频出,光凭南临区公安局这么点人,当牛做马都不够用的。黄骁这会儿俨然处于非常懈怠的状态,似乎也没想认真查下去了。
贾亮志放下心来。
*
而季寻这一边,案子也保持全面停摆的状态。
钱亮起初领了任务还颇为紧张,如今季寻在局里的地位无异于瘟神,谁摊上了准没好事,不仅意味着没日没夜的加班,而且冒死出任务还有丧命的风险,吓得钱亮叫老婆大清早去庙里烧香拜佛,求他一个平安无灾。
结果一整天过去了,季寻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钱亮独自坐在办公室里,那叫一个无聊啊。张婧雯的案子优先级最高,他手里所有其他的活都分出去了,他本人好久不上阵,正忐忑着,这种时候季寻晾着他,他心里更没底。
下班前,钱亮忍不住给季寻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却没人说话。
“季队?”钱亮小心翼翼地问。
“嗯。”
听着了季寻声音,钱亮提起来的心微微放松:“案子……怎么样了?”
“过几天再说。”季寻声线慵懒,听上去非常不负责任。
钱亮好歹是干了十多年的老刑警,虽然近来工作态度消极,但季寻毕竟比他年轻——年轻人就应该多干活嘛。他登时不满道:“现在是拖延的时候吗?我们连案发现场都没有实地去过,还有张婧雯的尸检呢?陈臻那报告写得太草率了吧,连个照片都没有。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消极怠工,案子怎么办?”
“案子由我负责,我说了算。”季寻粗暴无礼地回了句,就直接挂了电话。
嘿!这小子耍起官威来了!
忿忿不平的钱亮跑去找陆局投诉。
没想到就连往日勤恳敬业的陆局这回也当起了甩手掌柜,挥手说:“就按照季寻的意思去办。”
钱亮气不过,仔细翻看那份几乎没有任何细节的尸检报告,想打电话问陈臻,结果陈臻也不接他电话!
钱亮怒气值达到顶峰,决定挑软柿子捏,毫无边界感地给陈臻发消息,痛斥她在关键时刻休假的不分轻重,另外,还多加一条要求:张婧雯的尸体收在哪里?我找别的法医重新验。
可陈臻像是消失了般,没再回复过。
*
孙明天暂时拘在看守所,单独一个房间,季寻过去的时候,她正一脸生无可恋地扒拉着盘子里的冷饭。
“不合胃口?”季寻笑笑,把手里的饭盒递过去,“来,给你改善点伙食。”
孙明天打开一看,还是温热的,警局门口那家手作的打卤面。
回忆中漫天飘着鹅毛大雪,妈妈和她坐在热气腾腾的档口,两人分食一碗刚出锅的打卤面,加了特制辣酱,肉汁经文火熬出来,口感醇香,如此一来,一整个晚上不会饿,也不会感到冷。
她眼眶有些红了,垂头掩饰,故意不去看季寻。
季寻专注地看着她慢吞吞地吃饭,吃一口要嚼十几下,兔子似的,忽然觉得很怀念。
“孙明天,”过了很久,他才说,“跟我讲讲吧,上次你没说完的,你的秘密。”
*
陈臻请假说家中有白事,其实并未出省,她开着车,沿林荫路一直到树影遮不住的尽头,一座灰白惨淡的老平房,曝晒在阳光下,孤苦无依地矗立着。
这房子是她前年买的,警察工资微薄,买不了新房,她估算着价钱,要是买中心区以后就要紧巴巴地过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保证生活质量,买在远郊的老城区,又是最偏的位置,还能折上加折。
推开门,一股经年不散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屋子里没开灯,陈臻也没有要开的意思。她轻手轻脚地换了鞋,刚往里走了两步,一道清澈的女声猝然响起——“谁?”
陈臻说:“是我。”
女孩松了口气,从浑身戒备的姿态逐渐放松下来,她穿着陈臻宽松的睡裙,赤脚快速跑出来。陈臻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师姐。”女孩小声抽泣着,用气声说。
“嘘。”陈臻比了个手势,放开了她。
虽然笃定这房子大概率不会有人知道,但有些措施不能不做。陈臻戴上手套,在桌子下、床面和沙发旁摸了一圈,之后再次检查了一下定位屏蔽器。没有异常。
“我都查过了。”女孩低声说。
她们查案的,甚至比寻常的犯人更懂得如何反侦查。
陈臻略微松了口气,站起来,揿亮灯。
灯光下,女孩几乎快要瘦脱相了,眼底布满血丝,与上一次见面判若两人——赫然是原来被宣告死亡的李文絮。
“文絮。”陈臻再度和她拥抱,“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师姐,谢谢……谢谢你。”李文絮喃喃道。
稍后,李文絮将陈臻带到里面那个房间,重新布置之后,这里改造成一个临时病房,各种简易医用器械都有,李文絮担任起临时护工的角色,每天会来定期消毒。
病床上躺着面色苍白如纸的张婧雯,她紧闭双眼,正陷入深深的睡眠。
“她怎么样了?”陈臻问。
“好在她服毒的剂量不多,我给她做了强行催吐和洗胃处理,算是救过来了。”李文絮轻声说,“这些天她身子还有些虚弱,让她好好休息吧。”
两人再次走出房间,来到客厅坐下。陈臻去热了两杯牛奶,这种时候她们需要做点什么来缓解内心焦躁不安的情绪。
接下来,她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交换信息。
目前屋子里的三个人,她们知道的东西都不同,但就像一幅拼图,只要将所有已知的信息拼凑,组合起来,往往就能展露出事物的全貌。
“刚才婧雯醒过一次,”李文絮喝了点热牛奶,情绪稍显平复,“讲过她是怎么联系上我的。”
陈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抬手打断:“等等,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说。”
“你是金蛇的第三个目标,张婧雯是第四个目标,你们都和他有过性.交.易?”
李文絮表情麻木,点了点头。
陈臻紧皱眉:“那你知道最后一个目标是谁么?”
“我不知道,但也许我能猜出来,”李文絮慢慢地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痛楚之色,“我们所有人都是她的替代品……要是她被抓住……我不知道她的下场会是怎样……”
*
“所以童其骏就是金蛇?”
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季寻骇然的声音,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他难以想象,孙明天曾经和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共同生活了整整六年!
孙明天吃完那碗打卤面,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现在我要把你拉入我们的阵营。”
季寻凝视着她,只觉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暗藏火光。
他听见她轻声说:“其实李文絮和张婧雯都没死。”
季寻一怔。
“这件事,我需要从头说起,”孙明天笑了,“你有耐心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