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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埋伏(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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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明天起初以为贺茨就是“金蛇”。
“这是我在邹悦的办公电脑找到的加密资料,”孙明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里面有王靖被害那晚没篡改过的监控录像,那个时候,王靖身边的人是你!这是最好的证据!你像对待你的大多数女人一样,先和王靖谈了一段恋爱,你们的亲密照片也被收藏进文件夹里,你欺骗王靖的感情,等到她爱上你了,你再把她杀掉,为的就是欣赏爱你的女人临死前挣扎的表情,真可笑。”
贺茨笑笑:“说得不错,我更欣赏你了,宝贝儿,既然你那么聪明,说说为什么我要杀掉薛新照吧?”
“王靖、崔韦东、薛新照三人同在意馨社工服务中心工作,其实他们还参与进了你的毒.品网络,他们暗中得利,被你发现了,王靖死后,崔韦东和薛新照慌了,薛新照怕事情败露,一不做二不休把崔韦东给干掉了,以为这样就能万事大吉,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孙明天说完,看了季寻一眼:“我说得对么,季警官?”
“完全正确,”季寻接上话,看着贺茨继续道,“你不是在薛新照死的那晚进入椿芳街的,而是在前一天就等在那里,孙明天说在日程表上那天你没有任何安排,这对于日理万机的你来说不符合常理,至于第二天进入椿芳街的邹悦,只是个幌子——还有,王靖死的时候,你的不在场证明其实是张勇康制造的,代替你待在家里的人是张勇康,他和你身形差不多,尤其是晚上光线不好,监控中难以辨认,你们就这样巧妙地调虎离山,为的就是给你机会亲自动手。”
贺茨表情赞叹,连连鼓掌:“你们真是太聪明了!”
季寻见他没有一点害怕的模样,心中起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贺茨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不去扭头看李文絮——她就在他的身边,和他距离那么近,曾经他们也有距离很近的时候,晚上躺在一起,文絮会给他讲睡前故事,印象深刻的是张爱玲《小团圆》的结尾——“之雍出现了,微笑着把她往木屋里拉。非常可笑,她忽然羞涩起来,两人的手臂拉成一条直线,就在这时醒了。”——贺茨也忽然醒了,有那么一刻他想哭着和文絮交代,我并没有那么坏,只是一个平凡而又胆小的演员,那些肮脏的事,他本来不想做的。
那都是朱雀要他做的,按理说贺茨早应该死了,只有扮演朱雀活着,才能勉强活着,朱雀要是被枪指着,肯定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会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所以贺茨也不敢眨眼睛,也逼迫自己露出微笑,轻声说:“季队,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认罪吗?”
季寻持枪,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孙明天前面:“为什么?”
贺茨不答,换了个问题:“你知道人被逼至绝境,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吗?”
他忽而表情狰狞,袖口划出一把短刀,低吼着朝季寻脖颈处砍来,季寻侧对着他肩头开了一枪,贺茨中.弹,闷哼一声,鲜血炸出花来,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另一声枪响,季寻中.弹,腹部流出的血液顺着黑衣晕染开不易察觉的颜色。
所有人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等反应过来,这才发现朝季寻开枪的人居然李文絮。
李文絮握枪的手抖得像筛糠。她有职业操守,入职培训的时候她写过总结,“以后要做绝对忠诚、绝对纯洁、绝对正直”的刑警,可当子弹射向季寻的那一刹那,李文絮感觉自己的心像那子弹一样飞了过来,她控制不住自己举起枪,朝向攻击阿茨的人。
“文絮,你干什么?”率先失声吼出来的是被痛殴得险些失去意识的黄骁,“你把枪放下!”
突破了这条线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李文絮脸色惨白,挡在贺茨跟前:“开枪啊!谁敢开枪我打爆他的头!!!”
原来大家印象中文静瘦弱的女孩骂起人来也能如此疯狂,所有人都惊呆了。惊讶倒是其次,如何解决眼前的局面才叫人头疼:贺茨是犯罪分子,真要有过激的举动警方有权直接击毙,但李文絮也是刑警,当警方将枪口对准这个年轻的女孩时,或许会在所有同僚们心中留下永久的阴影。
这也是贺茨不想看到的局面:“文絮,你干什么……别冲动!”李文絮光是听声音,就知道阿茨卸下了朱雀的伪装,此时正在担心着她的阿茨,才是真正的阿茨。
贺茨跌跌撞撞向前,从后边儿抱住了文絮,嘴上不断地求饶:“警官,求你们放了文絮,她、她不是有意……”
“你怕她死?”季寻身后的孙明天忽然开口,“为什么?”
贺茨表情空白,喃喃道:“因为……我爱她……”
“你不是金蛇吧?”孙明天不顾季寻的阻拦,走上前来。
“什……”贺茨反应过来,如坠冰窟,下意识否认,“不,我是!”
“那你记得周媛么?”
贺茨已经知晓朱雀的一切,也知道朱雀做过了什么。他点头答道:“十年前的五月二十日,是我杀了她,把她推下了钟塔。”
“周媛是我妈妈,”季寻闻言迅速瞥了她一眼,孙明天神情平静,指着自己的脸,“我跟妈妈长得有些像的,你看我会不会觉得眼熟?”
贺茨连连点头:“是……是眼熟……”
“她是怎么死的?”
季寻又看了孙明天一眼。
他清楚地记得十年前,她的面容隐藏在那个暗沉沉的雨夜里,看不清表情,但季寻知道她很悲伤。听凶手再述亲生母亲被害的详细过程无疑是痛苦的,季寻害怕孙明天承受不住这份沉重。
“先给她服毒,等她死透了再把她从钟楼上推下去。”贺茨凉凉地笑了。
“你知道得很多,但你不是金蛇。”孙明天冷笑。
这回连贺茨都有些困惑了,又听孙明天笃定地说:“我记得他的背影,你绝对不是他。”
人的记忆很奇怪,曾经以为重要的,早在时间流逝中散成沙子或是扬尘,反倒是对于一些细枝末节,一些再微小不过的片段念念不忘。孙明天也是过了许多年之后才发觉,她已经将金蛇的背影烙在心里了,每夜入梦,她眼前的黑影勾勒出那个男人的身形,直觉告诉她,贺茨不是金蛇。
“说得再多也没用。”贺茨扯扯嘴角。
季寻对微表情的变化很熟悉,他看见贺茨眼底蓦然闪过一抹狰狞之色,心道不好,转身朝孙明天猛扑过去,就在这个节骨眼儿贺茨已经夺过李文絮手里的枪朝他身上疯狂扫射——“我说过了我是金蛇!哈哈哈哈哈哈……美女,你不信就不信吧!不信的人,我把他们都杀光就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明天被季寻抵在地面上,只觉身上的男人的体温好烫,像滚热的岩浆,又好似一座缓慢失温的雕塑,她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轻推他的肩膀:“……季寻?季寻?”
良久,耳边传来男人闷闷的笑声:“没事……我穿了……防弹衣……”
这时,许久不见的赵祥睿忽然推开门走出来,视线扫过齐齐一排枪口,皱了皱眉:“这怎么回事?”
贺茨喜上加喜,笑道:“老赵,你来得正好,这个人是警察头子,快点帮手杀了他!”
赵祥睿低头看看地上的季寻,抬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孙明天被季寻压着,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赵祥睿缓缓的脚步声。他或许拿着枪,或许带了把锋利的刀,而正在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她的季寻,也许在下一秒就会被杀死!
不!
她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却被季寻摁住了脑袋,记得高中那会儿他俩坐前后桌,季寻闲着没事儿老爱扯她的马尾辫儿,课间路过她座位旁边时也会恶作剧地伸出手掌摁在她的脑袋上,摸摸她的头,帮她顺顺毛,孙明天想到这一切,眼眶湿润了,忽而很怕他死。
“没事儿。”季寻用极低的声音说。
几乎是下一个瞬间,贺茨被劈手夺了枪,摁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