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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潜行(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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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除了季寻和童其骏,纷纷露出迷惑的神情……季队在叫谁?这里除了他们四人,没别人了啊。
季寻盯着那绣满浮夸的大马士玫瑰的深绿色窗帘,很快看见一只穿着破旧匡威的脚迈了出来。他视线不动,喉间却莫名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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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前。
孙明天和童其骏来到意馨服务中心,发现这机构因为内部亏空厉害,发不出工资,大多数员工早跑了,只剩下一个赵莹莹留守在这儿,正想好好问问王靖的事儿,余光却透过窗户瞥见楼下的警车。
“警察来了?”孙明天不禁抓狂,她平生最恨警察,尤其是京市南临区的警察,一时之间不知该何去何从,烦得脸都僵了。
“估计也是来问王靖的事儿,”童其骏撩开窗帘,腾出可余一人藏身的空间来,对准她的衣领一抓一放,飞快地把她拖了进去,“你不喜欢警察的话就先躲着,我来应付。”
孙明天没待多久就后悔了,麻质的面料扎得脸疼,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闷得她喘不过气,仿佛十年没清理过的灰尘扑面而来,她不得不动用浑身上下的肌肉力量抑制住呼之欲出的喷嚏,忽然听见有人喊了声“季队”。
她猛然顿住,随后就听见男人的声音:“你也来找崔韦东?”
有那么一瞬,她连呼吸都忘了。
有个英文单词“crush”,常用于形容短暂却又热烈的爱恋,孙明天觉得自己应该曾经也和季寻短暂地热烈地爱过,所以自分手后过了六年,恍若弹指一挥间,乍一听见季寻的声音,有种山呼海啸自耳边涌过的轰然之感。
至于之后他又和童叔说了什么,好似云雾缥缈,听不真切,直到他突然低沉着那把唱歌五音不着调都有人捧场的好嗓音,叫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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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骁完全惊呆了。
窗帘里边居然还藏了一个女人,这会儿被拆穿了依旧淡定,不疾不徐地走出来——以黄骁贫瘠的审美,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美女,模样属于娱乐圈清纯小白花那类的,和李文絮风格差不多,只是又多了点儿别的什么东西,那种埋藏在无辜表象下的深渊,让人很难读懂她。
然后,黄骁听见季寻淡淡说了句:“好久不见。”
不止黄骁,包括李文絮还有童其骏,脸上都是大写的震惊。唯独面对着面的两位当事人,大有一种世界末日了我自巍然不动的镇定。只是黄骁莫名感受到,在这死水微澜的平静下,俩人的反应又有点儿不同:季寻是沉默中带着隐忍的怒气,而那个女人……却完全没有任何情绪。
良久,孙明天率先开口:“关于崔韦东欠了我爸钱这件……”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爸了?”季寻干脆打断。
“……事,我来解释,我爸从来没见过崔韦东,更不认识他女朋友王靖,这意馨社工服务中心里边儿原本有个财务叫做薛新照,是我爸以前的邻居,十二年前说去参加研究生考试,找我爸借了包括考试费和食宿费在内的二百块钱。这段时间我们回京市,我爸才想起来,过来找薛新照追讨,结果那人死活不肯出来,只说要钱就找崔韦东。”孙明天无视他的话,视若空气般一气呵成地说完,随后偏头,对随行警员黄骁礼貌地笑笑,“你不记一下吗?”
“哦哦哦!”黄骁如梦方醒,翻开本子奋笔疾书。
季寻面寒无比:“这位你所说的你父亲——童先生,十二年前借出去的钱,为什么这时候才回来追讨?”
“那会儿忘了,这会儿又想起来了,不行?”
孙明天面无表情地觑着他。
时隔多年,她对季寻的印象还停留在从前,说不惊讶是假的。
人的记忆很奇怪,当他近在眼前的时候倒不怎么想,等到果真下定决心彻底作别,才发觉这人真挺重要,不然也不会魂牵梦绕。
很多次梦见他,梦到的还是高中时期的他。
高三他俩坐前后桌,每回自习课上都用草稿纸传来传去拌嘴。
季寻先写:笨猪。
她看了气不过,在底下刷刷刷写下一行大字:你才笨猪!你大笨猪!
那你就是大大大笨猪!
季寻你小学生吧?幼不幼稚?
她写完就把草稿纸揉成一团扔他脑门上,整节课都不理他。
下了课他立马跑过来求饶,赔着笑脸说“女少侠我错了”。她还在气头上,板着脸问:“我不是笨猪吗?是我错了!”他立马双手合十鞠躬道歉:“我是笨猪!行了吧?原谅我不?”
等到她勉为其难地同意和好,他又原形毕露,拽拽地撑着她的桌子问:“那昨晚英语作业借我抄抄,行不?”
真可恶。有段时间她特别讨厌他。
如今不管再怎么看,孙明天也很难把当年那个清俊少年和眼前这个冷冰冰的季寻当做同一个人。
她收回视线,平淡道:“我说完了,还有什么要查的吗,警官?”
故意咬重的“警官”二字让季寻不由抬眼,目光淡淡地扫过她毫无波澜的脸,随后转身,看向后面:“赵小姐,你认识她说的这个薛新照吗?”
赵莹莹吓了一跳,茫茫然点头:“对的,薛哥是我们公司财务,平时和崔韦东关系挺好的,好像是上个月吧,薛哥确实借了钱给崔哥,可能是他自己没钱还给童先生了,才让崔哥帮忙还。”
李文絮如实记录下来。她觉得没什么问题,黄骁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但他们公正廉明的季队却觉得很有问题,轻轻一哂:“早不来晚不来,偏要在崔韦东扯上谋杀案的时候来,你这个新爹上哪儿找来的?”
“这个就不用警官您来关心了,又不是你爹,”孙明天早年和他拌嘴拌成了习惯,多年不见不呛他两句就手心发痒,她木着脸说完,又看向黄骁,“我们能走了吧?”
黄骁干笑:“请便。”
孙明天不废话,伸手拽住童其骏,半句好话不说,潇洒地走了。
走出楼道口,正午日头毒辣,久经炙烤的地面热气逼人,京市这天气说风来雨,没多久又是艳阳天,宛若更年期情绪不定的老妇人。
孙明天大步在前面走,童其骏小跑着在后头追:“唉,明天!等等我!”
叫了几声,没人应,童其骏只得使出苦肉计:“走慢点儿,我腿疼。”
童其骏有腿疾,不能跑,不能跳,每到雨天必发作,疼得半身不遂都是常有的事。孙明天立即心软了,脚步刹停,转过身来揣着袖子等他。
“车——”童其骏不甘心地喊了句。
骑来的单车停在意馨社工服务中心楼下,回去就会碰到季寻,孙明天表情淡了少许:“你那破车谁会偷?明天再来拿。”
童其骏知晓她在气头上,不敢吱声,忍着腿疼踉跄跟在后面,碰到菠萝佬还坐在集市档口前,隔着一整条街的车水马龙,远远地朝他比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