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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归乡·入狱 ...

  •   傍晚时分,二人已用完餐,云未壤去草棚后面舀水洗手,成暮刚付完钱坐回长凳,便见一队人马自北边飞驰踏来。
      这队人马一干人等在烧烤铺前停下,成暮抬头,与马上领头男子打了个照面。
      他二人对视,却都不发一语,空气中弥漫着凝重气息。
      摊主冯大婶哪里见过这架势,也不知自己犯了何事,为何这堆人跑到自己铺子跟前,已吓得瘫软。
      这时,带路的青年对领头的马上男子道:“小人就是亲眼见着那狗贼躲入了这个小店后头。”
      那领头的马上男子身着武将装扮,先是打量了番冯大婶,接着又转向成暮。“严某奉旨捉拿要犯,公子暮见谅。”
      成暮拿帕子擦了擦手,“只要不吓着我的朋友,严将军请便。”
      那领头男子正是当朝主君最得力的干将严靖,不久前带兵镇压西南叛军,立下赫赫战功。今日他亲自带队前来捉人,所捉之人必是犯下大罪。
      严靖将军跳下马,带人欲往草屋后面搜去。
      “等等,”成暮起身拦住,“我朋友正在后屋,各位如此闯入,实在不妥。”
      “大胆!”带路青年怒道:“耽误了将军捉拿反贼,你们承担得起?”
      成暮不理会他,径自大步走向草棚后头,一边高声唤道:“未壤?”
      他来到舀水的木桶边,却不见云未壤,环顾四周,除了严靖带领的人马已将此处包围以外,也无其他人员,心中立刻着急起来。他一脚踢开草棚破烂小后门,直接进去寻找,“未壤?”
      这小间草棚是冯大婶平时用来堆放物资所用,里面除了一些麻袋和用具,空无一人,成暮见里面无人,便又出了草棚,打算到前面去找,却被严靖手下拦住。
      只听得严靖严肃道:“公子暮既然知道,严某正在捉拿反贼余党,还是不要乱跑为好。”
      成暮侧身,余光瞄向严靖,“严将军这是要限制在下行为?”
      “严某不敢。”
      他虽口说不敢,但手下并无让成暮离开包围的意思,成暮怒极,语气更冷,“难不成,严将军是觉得在下也是反贼?还是觉得,在下正在包庇反贼?”
      严靖沉默地看了成暮侧面片刻,“严某并未。”微一示意,让手下放成暮离去。
      眼见成暮在铺子前面也没有找到他口中的人,从风雨廊往河岸更远的那头寻去,严靖不再管他,锐利的目光紧盯眼前看似无人的小间草棚,冷冷下令:“搜。”
      “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严靖一下命令,草棚里麻袋后立时蹿出一个褴褛之人,匕首抵住另一个灰白裾裙的姑娘脖子,朝向严靖这头。
      那小姑娘倒是沉稳,不发一语,身受挟持却不慌乱。严靖想了想,估摸这就是成暮在寻找的朋友了。

      对当朝第一武将来说,从落单逃犯手中解救一个人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这世上能拿着刀剑跟他谈条件的人不多,甚至无需他动手,手下人就利落地解决。
      对云未壤来说,她先前只是去后面屋檐下的木桶舀水洗手,却被埋伏着的暴徒偷袭,如今她得到救助,正想上前感谢这位武将打扮的公子,就见被押着的逃犯伺机刺杀他。
      “公子当心!”云未壤感念其相救,不禁脱口提醒。虽说即使她不开口,这逃犯也无异于以卵击石,又迅速被擒获。
      “在下严靖。”
      “我叫云未壤,是这玄州城中居民,今日多谢严公子相救。”
      “什么公子!我家大人可是大将军!”手下厉声喝道。
      见云未壤被吓得一惊,严靖狠狠瞪了手下,用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羞赧对云未壤道:“一介武夫,言语粗鄙,请云姑娘不要介怀。”随即严厉地要求手下:“向云姑娘道歉。”
      “没事儿,”未壤摆手打断,她乃商人后代,自小便养成了好说话的个性,对这些不曾介意。真心一笑,“总之今日甚为感激大将军。”
      她对自己这温暖一笑,瞬间令素日平生只有尸山血海、冷兵厉器的严靖,一时感觉就像被光芒穿心。

      拜别严靖后,云未壤琢磨着成暮是不是已经离去了,她告别店主冯大婶,打算先回家。然而刚踏入风雨廊桥,就和对面方向寻回来的成暮打了个照面。
      成暮一见是她,瞬间从左顾右盼的担忧转为惊喜,他快步奔来,“你上哪儿去了?我找了一圈都不见你。”
      “我——”云未壤还没来得及复述自己刚才的遭遇,整个人就被成暮紧紧揽入怀中。
      要说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觉得,这一刻很温暖,很安全。
      两人均未开口,良久,成暮才喃喃道:“我找不到你,才知道自己有多着急。”
      未壤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小声咕哝道:“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
      成暮平复了一会儿情绪,轻抚她的发,“如果你不见了,我就这样到处找你,直到把你找回来。所以,”他终于松开云未壤,“不准乱跑了,如果找不到我,就到这里来等我,知道吗。”
      未壤心中又激动又甜蜜,她未曾想过成暮竟如此倾心于自己,现下这般感受,真是从未有过的喜悦。她乖乖地点头答允,成暮宠溺地笑了起来,俊朗的眉眼与唇角,这一幕足以令她永生不忘。她偷偷咽下,不让幸福的泪花从眼中掉落。
      两人又在风雨廊里相拥,静静聆听着廊桥下溟江之水缓缓流动,心中暖流满溢。

      七日后——
      六月十五,蝉鸣声声,整个云府上下,处处洋溢着喜气。
      三日前,成家已来正式提亲,带来的彩礼堆满庭院。
      此刻家仆奴婢穿梭,忙里忙外,无人不为家中小姐和云夫人高兴。
      云夫人站在主屋前方,正忙着指挥仆人干活,这时,家丁慌张地上前传话:“夫人,不好了,外头不知怎的,来了一大队人,说要捉拿反贼。”
      云夫人正待询问,就见云府两扇大门竟从外面被撞开,两队士兵从大门两侧迅速闯入、列队,随即一位书生模样的公子,摇着羽扇步入院内,他的模样志在必得,后面跟了一整队兵马,排场之大,在玄州少见。
      “云夫人,在下聂长忆。”这书生来到云夫人面前,拱手施礼。
      闻声赶到云夫人身后的云未壤,偷偷将这书生打量一番,想起先前听成暮提到过,他爹成缈之是丞相,平时有个处处跟他爹作对的御史大夫,位及副相,依稀就叫什么聂长忆。她原想能位居高位的应该都是老年人,但此人看上去长不了成暮几岁,也太过年轻了。
      聂长忆的名头,云夫人是知晓的,疑惑道:“不知聂长老——”
      话音未落,面前就出现一支短小精悍的折断箭矢。原来聂长忆将它一并捏在羽扇里,手指微转,露出箭矢上刻着的印记给云夫人看。
      “云夫人可认识此物?”
      云夫人的目光不得不从聂长忆聚焦到这箭矢上,看到那特有的烛火印记,她自语道:“这是……青烛矿所产的箭羽……”
      聂长忆又问:“青烛矿……可是云家产业?”
      “是……但是——”她才买下六日而已,她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啊。
      “那就对了。将她们拿下。”聂长忆一下令,左右便上来准备捉人。
      云夫人不解地高声辩道:“民妇犯了什么罪?”
      聂长忆平静答:“西南叛军使用的兵器,其中有玄州城郊青烛矿产的弓箭,你是老板,脱不了干系。”
      “这矿民妇才买下六日,根本不知情啊!”
      “青烛管事卫珅已招供,均由你指使。”见左右已经动手,聂长忆转身,一边朝云府门外走一边道:“恕聂某必须将二位带到廷尉府查清。”
      云夫人见来人竟然连云未壤也要捉拿,急地喊道:“慢着,买矿是民妇一人所为,和我女儿无关,不要牵扯她!”
      聂长忆停步,又继续向前,头也不回地道:“全都带走。”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回到了江都,十里河堤织就繁花似锦,她去听戏文,戏里说了一个姑娘的故事,姑娘被恶霸欺辱,被冤枉关进了大牢。
      云未壤猛一睁眼,一腔苦涩从喉咙里发出,一用力,落在草席上的手被割破,她的心沉到谷底,眼前黑暗的石室内,只有远处微弱的烛火忽明忽暗闪烁。这不是梦,她真的在大牢。
      已经过了一夜了。
      未壤和母亲相依偎,也不知再过了多少时候,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
      来人手持火烛,飘忽的光线映上他面庞,正是成长老。
      云夫人这一刻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连忙爬起,隔着牢门喊道:“成长老,我们真的不知情,还请为我们作证啊!”
      “成某知晓,唉,现那青烛管事卫珅一个劲地指认你,委实难办!”
      “那孙秋翡孙少府呢?那日他也在场见证,他知道民妇完完全全是第一次到青烛,第一次见卫珅——”
      成长老打断,“这些根本都没用。”
      云夫人不说话了,她曾伴随丈夫走南闯北,东海惊涛,大漠边关,什么风浪都见过,再大的危机也遇到过,如此这般,她心中迅速丈量,如何最大化地止损。“成长老,民妇不求全身而退,只求救我女儿出去,她、她和令公子已经定亲,也算长老半个儿媳,民妇和先夫就这一个女儿,我们所有财富都是留给她的,成长老,我求求你,”说着向牢门外跪下。
      “未壤不离开阿母。”云未壤想扶母亲,见她不肯起身,自己便也跪着。
      “云夫人先别急,这都是那聂长忆在兴风作浪,待我去禀明陛下查清。”

      成缈之离去后,不过多时,廷尉命人将母亲带走,说要亲自审问。
      远处烛火早已烧完,云未壤感到自己就要被这黑暗吞噬。她在监牢里来回踱步,也难平七上八下的担忧。
      他们会怎样审问?他们会对我阿母用刑吗?
      她想冷静下来思考,可是没有办法冷静,也没有办法思考。
      过了好一会儿,又有脚步声传来,只见走在前面的狱卒端着餐盘,连同小盏油灯一起端着,这狱卒身后还有个人,云未壤依稀看清,这次来的,竟是那个捉拿她母女二人的聂长忆。
      狱卒将餐盘放在她牢前地上,向聂长忆行礼后退了下去。云未壤虽腹中饥饿,也顾不得用餐,手握牢门与聂长忆对峙。
      “聂长老,我家与你何怨何仇,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家?”
      “聂某并未陷害,只是按律办事,抱歉了。”
      “此话怎讲?”
      聂长忆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拿出一副精巧的袖箭,从牢房栅门里递过去给云未壤。“这副袖箭,你拿着,箭上涂有麻药,可助你防身。能否渡过此劫,就看你自己了。”顿了顿又道:“恕聂某只能做这么多。抱歉了。”
      “聂长老为何既捉我们,又要帮我们?”
      聂长忆依旧没有回答,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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