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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第二天一早,大家在地下车库集合后,便乘着商务车出发了。

      夕泠山距离市里并不远,他们的车子为离开早高峰的市区花费了一点时间,然后就沿着快速路一路疾驰,没多久就看到了几座连绵的山峰。

      桉江市的冬天不算冷,即使是现在,山上仍被苍翠的植被覆盖着,看不清真容。只是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这几座山峰称不上多么巍峨,也算不上十分秀丽,与别处的山峰并没有什么不同。据说这片山脚下的长汀湖内有一道狭长的小汀,故而将此山命名为夕泠山。方千树向来不知道山峦的命名方法,是这一整片都是夕泠山,还是单指其中一座?

      正当方千树懒懒地缩在商务车的最后一排胡思乱想之际,车子已经绕过山间略平坦的地带,在公路的尽头忽然一转,便驶入了群山环抱的秘境之中。

      他透过三角形的小窗子,眼见着窗外的景物忽地发生了急剧的变化,高大苍翠的树木疾速后退着,隔着不远的距离,一片光洁的水面在飞闪的棕色树干之间跳跃,像是从银河里拾取的一串流光。

      坐在副驾驶的齐工“呦”了一声,慢慢降下了车窗,冬天的风一下子灌入车厢里面,把每个打盹、睡回笼觉的人都唤醒了。坐在第二排的魏工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老齐,你干什么?”齐工没有回答,只是向窗外努了努嘴,车厢里的人一时都看着窗外,便没有人再说话。

      宋蓝山瞧了一会儿窗外的风景,一回头就看到方千树那双兴奋的眼睛,比湖面的流光还要闪亮。便嘱咐司机小王,到前面的湖边停车休息一会儿。

      又往前开了没一会儿,这条路就并入沿湖公路了,司机刚在停车区把车子停稳,车上的人就急急忙忙跳下车来。

      没有了树木的阻隔,长汀湖的风景一下子撞入他们眼中来。

      昨日夜里,这里刚刚下了一场小雨,今天早上雨后初霁,只有一点点微风拂面,阳光照射下的湖面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将湖对岸的山峦倒影在其中;水面以上的山峰被昨晚的雨水涤净了一切尘埃,又被逐渐升温的阳光一照,湿气慢慢蒸腾,朦朦胧胧的雾气把山巅都笼罩住了;而水面下的山峰,在微风里一波一波地摇晃着,在背后林子里婉转悠扬的鸟鸣声中,跳着曼妙的舞。

      不远处的湖里确实有一处小汀,青草萋萋的,宛如一叶青竹扎成的扁舟。汀上仅有一棵树,那树的伞盖长的极圆,像是给小舟加了个乌篷,而撑船的人正趁着没有客人,把小舟在岸边停靠好,自己则躲在乌篷下面打盹去了。

      方千树觉得眼前的风景实在是充满了诗情画意。想到将来湖岸上要建的别墅区,想到将来住在别墅里的人,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能把这湖光山色尽收眼底,便自豪地觉得是“我们”把这些景色送到了他们面前。

      他转头看向宋蓝山,宋蓝山感觉到他的目光,也转头看向他。然后,在这一瞬间,在这片刻的目光交汇中,宋蓝山懂了他在想什么,回应了他一个鼓励的、笃定的眼神。

      接着两个人的视线都跳开了。

      杨晓宇早就让行政部的同事给他们订好了酒店,司机按照导航把车子停到停车场,大家下车后张目四望,四周除了树木,树木,还是树木,竟然看不到酒店在哪里,只有一个样式古朴的指示牌,写着“住宿的旅客请沿坡道上行。”

      至于上行多少米并没有交代,宽阔的停车场上只寥寥地停着几辆车,周围静得出奇,只是偶尔能听到几声鸟鸣,致使方千树竟怀疑自己误入了宫崎骏的世界。

      方千树记起自己就是来跑腿的,主动请缨沿着坡道上去找酒店,如果这条路是对的,再下来通知大家。

      宋蓝山说:“何必叫你跑两趟,我跟你一起上去,找到酒店之后,给齐工他们打电话。”

      方千树觉得万一找不到酒店还要原路返回停车场,不应该让宋总来回跑,可是看着其他同事,也没有要阻止宋总的意思,看来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只好也不再说什么。

      他们俩人一前一后爬那道斜坡,方千树抬着头四处张望,忽然看见路边树杈上有只黑乌鸦正歪着头,睁着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他,又尖又黑的喙向下弯着,像在冲他努着嘴做鬼脸,看上去非常滑稽。

      方千树不知道自己哪里吸引了乌鸦的目光,也认真地打量回去,结果不小心踩到圆溜溜的石子上,脚底下一滑,右边膝盖“咣当”一下跪在地上被摔得生疼,一时之间竟站不起身,两只手撑在地上,掌心估计也被擦伤了。

      见此情形,那只乌鸦竟扑棱着翅膀绕着他们的头顶飞了几圈,发出“嘎嘎嘎嘎”的叫声,听上去就像是在嘲笑他。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宋蓝山只听见身后“啊”地一声,回头一看方千树已经倒在地上了,忙走到他身边,蹲下来问他摔得严不严重,能不能站起来。

      方千树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摇着头,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为了藏起自己痛苦的表情,恨不得把脸垂到地上去。

      宋蓝山见他疼成这样,有点着急,便伸出双臂一口气把他抱了起来,吓得方千树顾不上疼了,惊呼一声赶紧伸手抓住了宋蓝山的衣服,颤声道:“宋总……”

      宋蓝山疾走几步把他放到路边一块光滑平坦的石头上,接着就要卷起他的裤腿,“坐稳了,我帮你看看伤得怎么样。”

      方千树却一下子将上半身趴在腿上,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宋蓝山的手腕,把脸埋另一个手臂里闷声闷气地说:“不用不用,我没事……就是得缓一缓……太疼了……”
      宋蓝山被他抓着手腕,怕自己一动把他从石头上带下来再摔一跤,只好用另一只手扶住他,坐在旁边耐心地等。

      过了两分钟,腿上的痛感慢慢减轻,心底的尴尬却慢慢浮上来,先是莫名其妙地平地摔了一跤,又在极度混乱的情况下被一个男人抱起来,这都什么事儿啊!他从臂弯里稍稍抬起头,却什么话也不说,只从蓬松的刘海下面露出两只水汽朦胧的眼睛。

      “怎么样,好点了吗?”宋蓝山关切地看着他。

      “不怎么疼了。”

      听他这样说,宋蓝山觉得问题不大,用手轻轻捏着他的膝盖周围的骨头问:“这样捏着疼吗?”

      方千树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骨头应该没事。”

      “嗯,但是我现在感觉好尴尬。”方千树的脸红扑扑的,耳朵尖都染上了海棠色。

      宋蓝山被他的样子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他伸手把他的刘海分到两边,以便自己能看清那双眼睛当中闪耀的神采,然后平静地说:“这有什么好尴尬的,只有我看见了,我又不笑话你。再说,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方千树的额头被他的手指肚蹭得痒痒的,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心里也跟着颤了一颤,宋总这动作和语气,是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了吗?摔了一跤直接摔掉了20岁吗?“这里除了您,还有谁能替我尴尬呀。”

      “还有它呢。”宋蓝山抬头看了看落在树上看热闹的乌鸦,那乌鸦明显一愣,歪起脖子盯着他俩,两只黑眼珠好像瞪得更圆了。

      这次轮到方千树被逗笑了,“它才不尴尬呢,它刚才还笑话我呢。”话音刚落,那乌鸦竟又“嘎嘎嘎嘎”地叫了起来,好像听得懂他们说话似的。方千树瞪了它一眼,抬手作势要打它,那乌鸦却叫得更起劲儿了,像在嘲笑他奈何不了它,只能坐在石头上干生气。

      这时,宋蓝山弯腰从地上捡起手掌大小的一块石头,拿在手里颠了颠,挑衅似的冲它抬了抬下巴。

      “嘎……”意识到危险临头,那乌鸦终于熄了火,它拍着翅膀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两圈,不甘心地往林子深处飞去了。

      “哼,连鸟都欺软怕硬。” 方千树的食指无意识地抠着裤子上被摔出来的小洞,气愤地说。

      宋蓝山笑着摇摇头,丢掉手里的石头,拍了拍双手,把手臂伸到方千树跟前给他扶着,“能站起来吗?”

      “能呀,”方千树扶着宋蓝山的手臂,被他一个用力就给拉了起来。手掌被沙砾划破的伤口受到挤压突然疼了起来,“嘶……”

      宋蓝山闻声忙抓起他的手翻过来看,两个手掌上都各有长短比一的几条血道子,方千树觉得这样被他托着手看伤实在是又尴尬又奇怪,忙抽回手背到身后,笑嘻嘻地说:“这点伤更不算什么,我没事了,宋总,咱们快走吧。”

      宋蓝山没再说什么,直接倾身过来拉起方千树的手腕,“走吧。”方千树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他想说他可以自己走,不需要牵着,别扭了半天没说出口。又暗自扭动了几下手腕,宋蓝山也没松手,便只好作罢。看来摔了这一跤之后,他在宋总这里的年纪真的一下减了20岁,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了。

      直到爬到坡顶,又按照指示牌的提示左转走了百来米,才在转入另一条街道时看到一排形式各样的酒店,有看上去非常豪华的星级酒店,有知名的连锁酒店,也有装修风格自然洒脱的青年旅舍,他们预订的酒店就在这条街的尽头。

      他们边走边看,这条路上除了酒店,还有一些小巧别致的酒吧、咖啡馆、手工艺店,可能因为现在是淡季,也没到营业时间,各个店门都紧闭着。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咖啡店门前摆着几颗金桔树,油亮亮的,看上去很是喜庆;酒吧门外的休闲桌椅上洒着冬日里淡淡的阳光,在这幽静的氛围中,让人无法想象这里曾经是怎样的觥筹交错。

      宋蓝山掏出手机给齐工打电话,通知他们带行李上来,让方千树去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坐好,然后要了他的身份证去前台办入住。

      几分钟后,宋蓝山走过来,“走吧,咱们先上楼。”

      “不等他们了吗?”

      “不用,先跟我上去。”边说边递给方千树一张写着412的房卡,“这是你的房卡,你和小王住一间。”

      “好。”

      到了四楼,经过410房间门前,宋蓝山停住了,“我住这一间。”宋蓝山在吃住方面没有很高的需求,每次出差,他通常都和其他员工住同样标准的房间,只是他习惯自己住一间,即使他在别的方面很随和,这点最后的私人空间也从没有被打破过。

      “那我就在您隔壁的隔壁,我先回自己房间了。”方千树抬腿要走,却又被宋蓝山拉住了。

      “你等一下,先跟我进来。”宋蓝山刷卡进了410,方千树跟着走进去,房门在闭门器的作用下自己缓缓地关闭了。

      标准的大床房,雪白的被子铺的整整齐齐,看不到一丝褶皱。宋蓝山直接把方千树领到床边让他坐下,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蹲下身来卷他的裤腿。方千树的小腿便突然暴露在宋蓝山的视线里,白皙,纤细,越往下越细,直到隐入黑色的袜筒中。

      宋蓝山没想到自己会被他的腿吸引了目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方千树却本能地感到有点不自在,他掩饰性地晃了晃腿,低声问:“宋总,您要干嘛?”

      宋蓝山用手按住他纤细的脚踝,“别乱动,让我看看需不需要上药。”

      方千树的这一下摔得不轻,就算隔着裤子,也还有两处擦伤,更别说已经肿起来的一大片,宋蓝山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肿起来的地方,软软的,手感倒是挺好,“现在还看不出来,明天这一片肯定都是紫色的了。”

      方千树笑嘻嘻地说没关系,却看见宋蓝山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包一次性碘伏,正在他面前拆包装,便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办入住的时候跟前台要的。”宋蓝山说着已经在他擦伤的地方涂了一大片黄澄澄的碘伏,扔到垃圾桶里之后,换了根新的又涂了一遍,“晾一会儿吧。这么冷的天,就穿一条单裤?”

      “不是单裤,加绒的。”方千树捏起裤腿证明。

      “那也冷啊,昨天刚下过雨。”宋蓝山起身坐到他旁边,“手伸出来。”

      方千树乖乖地把两个手掌都摊到他面前,任由他把他的手心也都涂满黄澄澄的颜色,“宋总,谢谢您。杨总明明让我来给您打下手的,现在反倒给您添麻烦了。”

      “这算什么麻烦,难不成去现场的时候你要让我们拿担架抬着。”

      “怎么会,我能走,就是把您好好的房间弄得都是碘伏的味道。”方千树低着头把卷起的裤腿一点点放下来。

      宋蓝山的目光跟着那裤腿一点点降低,直到什么都看不见,“没关系,先回房间收拾一下吧,中午到一楼餐厅吃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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