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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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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迟,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残忍吗?
可即便是生死不知的猜测,应该也没有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那样残忍吧。
宋霜迟偏过头,不忍去看绛尘,手上却慢慢不再挣扎,任他握着。
绛尘感受到了宋霜迟心底的动摇,握着他的手重复着哀求:“阿迟,我只是想见你。”
宋霜迟终于妥协:“好。”
“太好了。”
绛尘立刻高兴起来,兴奋的一把抱住宋霜迟,“阿迟,你不生我的气了,是不是?”
宋霜迟垂眸,伸手本欲推开,可触及绛尘的肩膀时却下意识的就要回抱过去。
他克制住自己即将触碰上绛尘后腰的手,握紧拳头,哑声道:“师兄,你想见我,可以。”
“那你要答应我,自今日起,再不要去寻什么续命之法……”
“不!”
绛尘打断他的话,双手抓着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的摇头,“只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阿迟,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的。”他惶恐又着急的保证,“阿迟,你别放弃,我会找到的。”
宋霜迟只是平静淡然的补完后半句话:“……更不要去尝试渡魂之术了。”
绛尘陡然僵住。
好一会,他才松开手,别过脸,讷讷道:“你怎么知道渡魂之术?”
宋霜迟依旧神色淡淡:“十年前的中秋夜,你在给师父拿书的时候,在书架里偶然发现了渡魂之术的残篇。那时,你已知我年寿难永,寿命将尽,见此如获至宝的日夜研究。你从不防我,我自然便知道了。”
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晚,他不知何故辗转反侧,于是披衣起身,恰遇上绛尘趴在院中的石桌上休息。
他走过去却发现,绛尘手上压着的,竟是一篇写满笔记的术法残卷。
渡魂之术。
以己之魂,渡彼之生。
这个术法,施术者以承受裂魂之痛和终生忍受魂魄缺损的代价,来换取把自己的生机寿命分给对方的一个机会。
术法若成,彼之因果,便是己之因果;彼之苦痛,便是己之苦痛;彼之生死,亦是己之生死。
那夜月凉如水,宋霜迟看着那被绛尘写满笔记的残卷,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终于明白,前些日子的中秋节,久未露面的师父为何突然来访。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把这渡魂之术的残卷送到绛尘的眼前。
他在石桌前站了许久,可最终,他转身离开,当做什么都不曾看见。
十年了。
他不动声色,只是暗中疏远绛尘,从未提起此事。
直至今日。
他说:“十年了,放弃吧。”
“我不。”
绛尘依旧是这两个字,眉眼倔强,神色灼热,“我绝不会放弃。”
“这世上,一定有能救你的方法。”
他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可绛尘却总是不肯接受。
宋霜迟低头,收起桌上的软剑和匕首,抱着琴便往外走:“你既不肯答应,那就走吧。”
深秋的风吹起他的衣裳下摆,让他的身影看起来越发萧瑟疏冷。
绛尘看着他,心念一转间已下了决心,脚下却是快步追了上去,小心翼翼道:“阿迟,你不愿见我,那让尘澜师兄来好不好?”
“不用。”
宋霜迟直接拒绝,单手开了门,然后愣了一下。
阿鹤竟还没有走,坐在茶几上忐忑紧张的绞着手指,这时听到声响抬起头,清亮的眼里满是可怜兮兮。
“可我担心你。”
宋霜迟不想再与他争论这些,便看着阿鹤道:“有阿鹤在,你可以放心。”
绛尘只看了阿鹤一眼,便嫌弃道:“他灵力这么差,能有什么用?”
阿鹤刚为宋霜迟的话开心,便听到绛尘这样说,气得不行,可想要反驳,竟是不能。
他灵力差,这原本便是事实。
“阿鹤的灵力是护不住我,可他的身份可以。”
宋霜迟也没有反驳,顺着道,“阿鹤是祁山妖族的小殿下。有他相护,妖族不敢对我不利。”
“可这世上的妖族,也并非全归属于祁山。”
绛尘还是不放心,“要是遇上祁山以外的妖族,你怎么办?”
“我在赤湖十六年,并非没有自保之力。”
宋霜迟叹气,敲了敲自己的琴头,笑道,“再说了,打不过就跑,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那琴头上面,刻着一树枫枝。而那些枫枝刻纹里,则隐藏着一个连着赤湖枫院的传送法阵。此阵开启无需灵力,只需以手顺着法阵纹路触其图案即可。
而这句话,那已是十多年的事了。
彼时,宋霜迟还不像如今这般平静淡然,亦是热烈恣意风风火火的少年心性,即使无法修炼灵力,也热衷于用一切奇妙怪异的法子与赤湖弟子们挑衅比试。
自然是赢过的,可更多的时候是在挨揍。
弟子们有分寸,不会真伤了他,可皮肉之苦总是少不了,偏偏他还乐此不疲。
绛尘日日给他上药,替他揉散肌肉中的淤血,看他痛的龇牙咧嘴的模样,心疼的不行,可劝不动他,只得道:“阿迟,你傻呀,打不过就赶紧跑,知道吗?”
可宋霜迟从没有听过。
却不曾想,宋霜迟今日竟用这句话来堵他的嘴。
绛尘看了他许久,终于道:“好。”
他依依不舍的看了宋霜迟最后一眼,便决绝的御剑而去,再不回头。
“宋……霜迟,”
阿鹤早已走至宋霜迟身边,这时偷偷喊他的名字,见他眼中并未生气,便偷偷高兴起来,笑道,“霜迟,我……”
宋霜迟原本看着绛尘离开的方向,这时脸色却攸然变冷,打断阿鹤的话,凝重道:“阿鹤,带我去镜湖。”
“好。”
阿鹤下意识的答应,正欲变回原形,才忽然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茫然道,“镜湖在哪?”
这一问,把宋霜迟问住了。
先前十六年,他从未出过赤湖,怎么会知道镜湖的位置。
只是,他没想到,阿鹤一个妖族殿下,竟会连仙门位置都不能了熟于心。
阿鹤不好意思的挠头。
不怪他不知道镜湖位置,宋霜迟不曾出过赤湖,而在遇见宋霜迟之前,他又何尝出过祁山?
可看到宋霜迟有些失望的神色,阿鹤忙道:“那个,我现在就问。”
他说着话,便赶紧以灵力写就传音符,询问镜湖的具体位置,可在确定传音人的时候,他踌躇了一下,不愿为这等小事去叨扰阿爹,而寒江叔叔刚刚离开的情绪实在是不好,最终在剩余四人中选择了最沉稳的白泽。
白泽的回信很快便到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将镜湖的方位告知,甚至怕阿鹤不懂,还贴心了画了一副祁山到镜湖的地图过来。
阿鹤想,传音给白泽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他正欲带着宋霜迟前往镜湖,却发觉有一灵力高强的妖族正直冲此地而来。
他挡在宋霜迟身前,皱眉看过去,却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鬿雀。”
阿鹤低声同宋霜迟说话,一边说一边变回原形,“他虽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可一向与我不对付,性格暴躁,说话也不太好听,但他刚受了罚,这会不敢对我动手。”
待宋霜迟坐稳之后,阿鹤振翅起飞,继续道,“霜迟,我们这就前往镜湖。鬿雀可能会追过来,你别理他便是。”
宋霜迟心里装着事,只想早些去往镜湖,哪里有心思去理会旁人,只随意的拨着琴弦,点头道:“嗯。”
鬿雀果然很快就追了过来,但刚受过罚,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拦阿鹤的路,只是跟在一旁,扫了一眼阿鹤背上的宋霜迟,便在一旁奚落道:“哟,这不是我们家小殿下么?”
“不过两日不见,都沦落成凡人的坐骑啦?”
他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嗤笑,语气细听之下,还有些莫名的气愤,“你就算灵力再不济,也不用这么自甘堕落吧?”
阿鹤不理他,只是一个劲的往镜湖的方向飞。
“喂,我问你话呢,干嘛不说话?”
鬿雀最烦他不理人这一点,立刻就恼了,气到召出自己的乌金长枪对着前面的虚空刺过去,发泄道,“又装听不见是吧?”
眼见他这么快就要忘记先前受的罚,阿鹤这才随意的搭了一句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却不曾想,鬿雀立刻变了脸,支支吾吾道:“你、你不是问白泽镜、镜湖的位置么?我、我以为你受伤了呢,那我不得来看你笑话呀。”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你现在看到了,我没受伤。”
阿鹤只道,“你回去吧。”
鬿雀哪里肯走,就在一旁跟着。
阿鹤见他不闹事,也就不在意,只当他不存在。
鬿雀不乐意了,没话找话道:“这凡人是谁?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挑眉看向宋霜迟,见对方虽在微笑,可神情倦怠的弹着琴,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心里就有些不舒服,皱眉看向阿鹤,“小殿下,你不会被这凡人给骗……”
“鬿雀。”
阿鹤厉声打断,“他是我的朋友。”
鬿雀皱眉,看着宋霜迟时,垂下眼眸,遮住眼中那陡然浮现的杀意。
他们五个自小一起长大。
阿鹤的性情,他们再了解不过。
天真、柔软、重情。
所以,虽然他总是去招惹他,可阿鹤向来也只是不理他,极少真的生气。
何况此刻,竟会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凡人,就对他如此疾言厉色。
不会真被这凡人给骗了吧?
鬿雀心内有几分担忧,面上却只是不屑的嗤笑道:“朋友?凡人怎会和妖族做朋友?”
“小殿下,你自小长在祁山,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些。你要知道,这世间险恶,人心最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