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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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呢？学姐。”江汜平静地面对着她，“你明明才是最有可能拿到冠军的那个不是吗？”
“我不明白你在胡说什么。”越会星把压在桌子上的报名表抽出来还给他，“我的成绩都走不出校内晋级，和我搭档只是浪费时间。我知道你成绩很好，既然想要挑战不如去找些靠谱的人。”
江汜没有伸手接住这张薄薄的报名表，任由纸张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他垂着眼盯着纸上黑白分明的字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她。
“所以你一定要帮助林琢是吗？为他铺路，连朋友都要替他找好？”他用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慌乱起来，尽管明知自己是在演戏，却感到嘴里泛起一股酸涩，“他明明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还有人上着赶着帮他。”
江汜弯腰捡起那张纸：“他会领情吗？你做了这么多他大概什么也不知道吧。”
“我又不是为了别人的感谢才做这么多的……”越会星嘟囔，“随你怎么想好了，反正我是不会参加的。”
“是么？”他把纸再次放到桌面上，“学姐不是说过不关心我们之间的矛盾么？其实很简单。”
他终于不再是那副标准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而是有些恶质地咧开嘴：“你应该知道我母亲姓林吧？林琢呢，病怏怏的，哪天突然死了也不奇怪。”
“……”越会星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这个猜测曾经出现在过她的心头，但她又觉得如果这样实在残酷因而不愿深思。他们明明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尚处于本应爱玩的年纪，就已经早早开始为了家业权利开始争斗了么，“可是你都不……”
“不姓林么？”江汜歪着头看她，“如果我姓林，那我可能会死在我妈妈前面。”
这其中蕴含的深意另越会星情不自禁闭上眼睛，不愿意看到他这么坦然地说出这样的话。早就应该知道了不是吗……这个金钱利益至上的世界，人与人的关系淡得像一泓水，亲情也好爱情也罢，所有感情都可以轻易抛弃，背叛就像家常便饭，甚至来不及为此多花一点时间伤心。
“姨妈是被母爱冲昏了头脑，但我可没有。如果我有这样的儿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再生一个，而不是像一头看守宝藏的母狮子，警惕出现在附近的每一个人。”江汜靠在墙上，端详着自己的手，“你觉得他死了，林家最后还能落在谁手上呢？”
他修长有力的年轻的手蓦地握紧：“失去继承人的话……姨妈是会抛下这诺大的家业为病秧子报仇，还是再立刻扶持亲妹妹的儿子力挽狂澜呢……要不要和我赌一赌？”
他绽开老师和长辈们最喜欢的那种好学生的乖巧笑容：“学姐那么聪明，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就不怕我告诉林女士吗？”越会星绷着脸，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江汜拍拍手，故作惊讶：“那你去试试看咯，你能不能找到她还是一说，就算你找到了……你觉得她是会相信她的好侄子，还是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我闹过矛盾的陌生人？“
可恶……原来是他想好的……越会星咬住牙，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之前小看了他。
“所以呢，”他把笔递给越会星，“学姐，你要参加这场比赛吗？”
如果是学校里……他能下手的机会不多，毕竟他其实不能用一些特别出格的手段。但是如果是校外，赛程不短人员混杂，哪怕是处处小心……
越会星从他手里夺过笔，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谢谢学姐，这下起码可以保证带我去到决赛吧。”他双手撑着下巴，语气非常愉悦，“那么接下来就请多多指教咯。”
越会星冷着脸把笔扔到他身上，任由他做作地发出“诶哟”的吃痛声：“我会紧紧盯着你的，你最好不要偷偷做什么手脚。”
“嗯嗯，我相信学姐～”他伸出右手，“要来握手吗？毕竟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那我们就是……”
他伸出左手食指，表情夸张地做出灵光乍现的样子：“是共犯了呢，果然还是不要有什么比较好吧！”
“是啊……”越会星也假惺惺地冷笑，用指尖捏住他的手上下晃了晃，“为了不成为你的污点证人，请多关照。”
这话一说完，她就像摸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甩开手，捧着那一沓厚厚的报名表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一走，这间教室所有的鲜活气息就仿佛也被抽空了。江汜站在阴影里，垂眸看着明亮温暖的阳光照进来，刚刚好把他分隔在另一个维度。
他将那只与她一触即分的手伸进阳光里，于是笔直清晰的明暗分界线就这样被打破了，他很满意似的，低低笑了起来。
越会星在走廊里健步如飞，思绪如麻。她试图整理江汜刚才给他透露的信息……他想在科学竞赛的时候出手？还故意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究竟是在试探她的态度还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他想和自己合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最重要的，林琢知道吗？要告诉他吗？
和他说了他会相信自己么？就像江汜说得那样，天秤的一方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一方是才认识不久的朋友……应该算是朋友吧，对林琢来说。
越会星的脚步逐渐慢下来，之前因为紧张而发热的头脑也渐渐冷静。孰轻孰重她已经有了答案，更何况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林琢本来身体就不好，要是疑神疑鬼再下病了反而不美。
嗯，就这样，自己还是仔细小心一点。其实细细想来，虽然说得吓人，但江汜毕竟还是个半大少年，资源有限，哪能真的像他所说那样随心所欲对自己的表哥下手……
她兀自思考着，没留神一头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啊，抱歉抱歉，我走路没有看路。没有撞痛你吧？”她把报名表捧在胸前，后退两步向对方道歉。
“嗯？没事噢，小星轻飘飘的，一点都不痛。”对方咬字带了一点启明的乡音，显得软乎乎的，依稀还有种迷蒙的睡意。
诶？越会星这才抬头，发现竟然还是个熟人，原来她撞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常年神出鬼没的言重夷。
她松了一口气，刚因为被意外打断的郁色就又重新笼上她的眉头：“那就好，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等一下，”言重夷足足有一米九几，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觉的时候都在长个子，拦在路中间比路障还管用，“有谁让你不开心了吗？需不需要打手？”
唉……这要怎么说。越会星有点头痛，她很想说没关系别管我，让我一个人静静就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认真专注地盯着自己，一副指哪打哪任凭差遣的表情，她突然就张不开嘴了。
“有事……就是有事呗，谁还能天天开心。”走廊边上是清洁工阿姨每天都精心呵护的落地窗，她倚靠着栏杆，漫无目的透过窗户向外眺望，“你看好自己，别让你姐操心也别让我到处找人就好了。”
言重夷学着她的样子用栏杆支撑住身体，打哈哈说：“灵感总是在晚上突然到来，白天就会很困，我也不是故意的呀……”
越会星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答。她盯着窗外在那棵大榕树上筑巢，叽叽喳喳簇拥成一团的小鸟，忽然想到其实恒强集团——也就是言家——的状况和林家多少有些相似，这对双胞胎姐弟会因为继承人的问题发生争执吗？
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水平较之越会星从前生活的世界要稍微快一些，这也许和被财团牢牢把控也早已不区分国家人种有关，各种听起来匪夷所思的实验在利益的驱使下都付诸现实，法律限制的主要是普通人而非上流社会。各种组织和机构都像饿极的鬣狗，肆意瓜分着这个世界有限的资源。得到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越害怕失去，便愈发小心谨慎起来。
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大型企业不仅是盘根错节的家族企业，而且拥有多套抗风险计划，尽量控制继承人的数量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环节。言轻翊除了不学无术之外其实是个相当可靠的人，但她仍然只有不服管教的恶名在外，这未尝不是一种商业策略。
言家属意的继承人究竟是谁其实非常明显。那么她们之间会因为这个问题争吵过吗……？按照越会星对言轻翊的了解，她绝对无法容忍自己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和一群带着面具的人觥筹交错，也无法容忍自己参与进那些藏污纳垢的商业计划里，但……
“你和你姐姐……你们……”她犹豫着，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问题才能不那么冒犯，“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应该很好吧。”
最后，她只是叹气般说出这样一句话。
“是哦。”言重夷说，“姐姐很照顾我，我们感情很好。”
他说着，弯腰探过身来看她：“怎么啦？你也想要一个姐姐吗？我以为你已经把轻翊当作自己的姐姐了，难道不是吗？”
“什么啊，”越会星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会哭着抢人家的姐姐。只是有感而发啦，有感而发！”
“什么有感？”他顺着越会星的目光看到那群挤成一团的小鸟，“喔……你说的不会是林家那对兄弟吧。”
越会星不意外言重夷能猜到，哪怕是言轻翊也经常说“尽管小夷看着傻乎乎的，其实要比我聪明多了”这样的话，和不着调的性格相反，他其实是个相当敏感的人。
所以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些别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姐姐就是不喜欢这些，我的话，”他想了想，“其实我也没什么太大感觉，只要有饭吃有床睡就好了。”
言重夷想在玻璃上画个笑脸，又不忍心破坏阿姨的劳动成果，最后只能在栏杆上用双指做出一个累到跪地的小人：“我不是他，所以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我也不是你，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大家都有自己想做要做的事，如果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负责，那也太累了吧。又不是机器人保姆。”
“啊，不过，”他转过脸，那张和言轻翊几乎如出一辙，只是轮廓更加锋利、眼角多出一颗小痣的面容因为含着笑意而柔和，“如果是小星的话，我还是愿意管的啦。”
他用那种独特的、柔软的发音方式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嘛。”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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