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巧了这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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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阳光被隔绝在几面沉重的厚窗帘，将室内的黑暗与室外的光明分割得一清二楚。
书房内光线暗沉，嘟嘟的手机震动声与空气同频共振。
顾左郁伸手摁掉手机，从椅背和毯子的夹缝里探出一个脑袋，精准捞上桌面的眼镜戴上，挡住了黑眼圈。
又是一夜未眠。
与其像这样清醒着保持同一个姿势浪费小时，倒不如拿这点时间去工作。
顾左郁坐起身，椅子跟着旋转，右手边的咖啡机发出工作的声音，他萃了杯咖啡，慢腾腾喝完。
书桌上的手机开始震个不停，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顾左郁漫不经心地验证指纹，如同视觉污染般的来自同一个人的骚扰信息正以平均每秒一条的速度，在眼前刷新。
调到消息界面，从最早的消息看，是早上七点发的。
【7：08】
【深深柜子鸡：顾爹，救我狗命！】
【深深柜子鸡：（狗死了.jpg）】
【深深柜子鸡：顾爹，你再不回我消息，我要去爬你家窗户了。】
【8：09】
【深深柜子鸡：顾左郁，正式通知你，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再次成为你得不到的男人！】
【深深柜子鸡：（傲娇.jpg）】
从哪里冒出来的戏精。
顾左郁续杯咖啡，强行提了神，浑不在意地把消息翻到最新的地方。
【11：54】
【深深柜子鸡：顾爹，孩儿请你吃饭要不要？】
【深深柜子鸡：有个急单啊顾爹！】
不到四小时，这家伙又变了脸。
【深深柜子鸡：你应该快起床了，约在你喜欢的那家湖南菜，去不去？】
顾左郁打开电脑，简单处理了一下工作邮件，瞥到这条消息，后知后觉自己昨晚没吃晚饭，今天没吃早饭。
再不吃可能会晕，顾左郁想了两秒，打字答应下来。
【左郁：OK，我洗漱一下。】
对面立马秒回。
【深深柜子鸡：谢谢爹！】
快速梳洗后，顾左郁打车到了地方。
这家湖南菜是个开了几十年的私人菜馆，名字叫不行饭店。
招牌名称听上去就非常嘲讽，实际上也是在嘲讽人——这里的菜爆辣，大多数人的口味都接受不了，所以取这个名字就是在嘲讽这些客人不行。
呵，多么匠心独运的名字。
多少年没见到这么能怼客人的老板了。
牛逼，不跪着吵架。
进了二楼包厢，段深已经坐在里面了，这人今天不同于往常的叽叽喳喳，神情可喜可贺的挫败。
顾左郁冷漠地无视他，点了道这里辣度满级的“三下饭”，额外加了份猪头肉，这才瞟了眼段深，率先开口道：
“……什么急单？”
段深本以为他会关心一下自己，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句，立马开始飙戏。
“顾爹你一见我就聊单子，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儿子。”
“我一直都在聊工作啊。”
顾左郁避重就轻地实话实说，语气很淡，没有在开玩笑。
他说话一向如此，虚假的社交面具只有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才会戴在面上。
段深都怀疑如果哪天看到顾左郁笑着跟人说话，不是那人有问题，就是那人给的钱多。
反正顾左郁绝对不可能变的，他一直都是这幅dio样。
“就是这个单子。”段深恢复正常。
顾左郁掏出眼镜戴上，又翻开文件看了看，没回应。
这次的资料挺长，段深还发来好几个压缩文件包。
他这边翻着，段深若有所思，道：“我长了张坏人的脸吗？”
顾左郁闻言瞟向段深，嗯了声。
“真的吗？”段深语气悲怆。
顾左郁低头看文件。
平心二论，段深长得完全不像他说的那样，五官搭配起来很有亲和力，但搭配上他跪着吵架的性格，一切就不好说了。
没听到回应，段深继续往下说：“你看到我上周发的朋友圈了吗？来我公司打下手，这么好的工作也有人拒绝！”
“打下手有什么好的，被你剥削吗？”顾左郁一针见血。
“我又没想着剥削他。”
段深叫嚷着表示自己也有做慈善的时候，“上周冯飞那畜生差点把老子推到台阶下面去，有个流浪汉把我救了。”
“流浪汉？”顾左郁联想起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什么照片？”
“就这张。”段深拿出手机，点开照片给顾左郁看。
“用脚想也知道，流浪汉肯定没有工作嘛！所以我想包吃包住给他份打下手的工作。这小子倒好，一见到我就跑，追了他一周，总共都没说上十句话。”
顾左郁短暂移开工作的视线，瞟了眼照片。
照片上前后两个人，前面的段深大脸笑得露牙，穿着得体光鲜，而他身后面的流浪汉则披散着乱蓬蓬的头发，露出五官——
那是一张意料之外的很年轻的脸，眼睛很大，下巴还有一圈胡茬，经过风吹日晒后，也依旧能看出他底子很好。
虽然没见过，但顾左郁可以肯定这人就是捡到他钱包的那个流浪汉，不由感叹——
这都能来个联动，这流浪汉是有什么非帮助人不可的毛病吗？
“这人叫温风，名字暖暖的，性子却这么硬。”段深托着下巴，吐槽道。
“谁说名字一定要和性格一样的。”顾左郁不在意地又看向文件。
……
等他快速浏览完手里这份文件，再抬起头，菜已经上好了——满桌红艳艳混杂着黄绿白的菜，五彩缤纷，轻而易举地夺得人的口水。
“单子我可以接。”顾左郁合上文件，拿起筷子，“只是截止时间得延后一周，最近有两个due。”
“真的？”段深喜出望外，“那我再去谈谈。”
“嗯。”顾左郁冷淡应了声，夹菜吃饭。
这家饭馆的臭豆腐是段深的最爱，黑乎乎的外壳在顾左郁眼前晃一下。
莫名地，他联想起方才照片里，那个叫温风的流浪汉身上的黑色羽绒服。
思绪在脑海里转一圈，顾左郁已自动排除了它——不管如何，那都不是他应该去关心的事。
“你这个败类！是不是作弊了？”
学生满满当当的教室，所有的缝隙都被备考的书籍填满，不知为何，温风坐在教室的正中间，有一个男老师站在他身后，灼灼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手里的试卷被划出一条黑线。
温风的惶恐被无限放大。
他没有作弊没有作弊没有作弊……
无数话在脑海里游过，最后不分彼此，变成了他到底有没有作弊的疑问。
教室角落有个看不清脸的学生从试卷里抬起头，看向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啊！
温风猛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等视线微微聚焦，便见有一束阳光从车库顶上的狭小窗户照进来——整个房间就像监狱一样，炉子灭了，弥漫着柴火的烟气。
忍不住打了个嗝，温风从被窝里爬出来，开始洗漱。
自从那天和那个叫段深的老总扯上关系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不清楚这是做的第几个噩梦了。
但除了不停的害怕，醒来后的环境倒一直告诉他他是安全的，强烈的对比更生出令人心慌的荒谬与虚无。
机械地刷好牙，放下牙刷，穿上衣服，温风带着编织袋出了车库。
这个时候，最好消除恐惧的办法就是找个别的事情干。
照例到老小区四处晃悠着翻垃圾桶，视野尽头明亮的太阳照亮一边天，可温风头顶的天空却被云盖着，沉沉压在头顶。
温风不在意地翻着垃圾桶，从里面找出一个5L的矿泉水瓶——开门红。
这种巨大的塑料瓶往往卖的比小的要贵得多。
刚把塑料瓶塞进编织袋，温风余光瞟过旁边，顿时绷紧神经——有几个大汉走过来。
潜意识的安全铃响起，他当即转身想跑，却被摁死肩膀，拉到他们中间。
温风冷汗直流，大脑一片空白，其中的一个光头大汉笑起来，露出一颗豁口的牙，“小兄弟在这捡垃圾啊。”
他的语气有拉近关系的意思，却并没有让温风放下警惕。
温风迷迷糊糊分辨着他的话，狼狈地连忙点点头，希望他可以看在自己乖顺的份上让他走。
“小小年纪不好好上学，来这学什么叛逆，早点回家吧。”
大汉浑身烟味很重，每吐出一口气都在驱赶周围清新的空气。
温风憋着气暗暗咳了两声，上下嘴唇像被胶水封住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惊恐地摇摇头。
“上不起学也可以。”大汉似乎也并不需要温风回应，自顾自替他找了个理由，接着说。
“但你有手有脚的，去随便找个工作应该很容易吧。有空调吹的奶茶店不行，工地搬砖岂不是比捡垃圾来钱更快。”
温风颤抖着摇摇头。
“你还摇头？小小年纪不学好是不是？”
听到熟悉的审判的声音，温风的心脏就像被浸入女巫的药罐里，在毒药里窒息地挣扎，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却只是越陷越深。
“你哥几个呢，最近准备建个小的垃圾分类回收站，以后附近老小区的垃圾就统一归我们管了。”
大汉终于暴露出真实的目的，“你要是还想着捡，你大哥我也不拦着，只是到别地捡去，听懂没有？”
温风浑身颤抖，来自大脑剧烈的刺激让他几乎动弹不得，只能站在原地大口喘气，可是周围的空气都是呛人的烟味，他无论怎么呼吸都得不到氧气。
“老大。”有些不忍的声音似乎在看到温风这个样子，出言阻拦。
“不成，放过一个就有下一个，都这样了那我们生意还怎么做啊？就是得吓得他们再也不敢过来才行。”
光头老大的逻辑并没有被软弱的情绪击倒。
温风拽着编织袋，往前走了一步，他神经紧绷时会更加不敢看别人的脸，表情也像和了水泥，不见半点放松。
他感受到那几个人稍稍远离，但也不敢抬头，只敢低着头拿余光瞟向四周，寻找可以出去的地方。
但这幅样子看在那几个大汉的眼里，就像是温风在瞪着他们。
“你这小子给脸不要脸是吧，好声好气和你说话不听，非得揍你一顿才可以吗？”
温风脚步摇晃，后撤一步稳住身形。
这种情况几乎是温风可以料想到的在外面可以遇到的最坏的情况了，他的无能为力被尽数露出，命运似乎就是这样，会让你一遍遍遇到你不会处理的事情，直到你释怀。
温风尝试往前走。
“老大，他要过来了。”
“小心，避开要害，别下手太重，小心进局子！”
凛冽的冬风呼啸而过！
温风迈开步子。
我释怀你大爷！
温风快速往前冲，瞅准他们之间的缝隙，一溜烟跑过去。
几个大汉被他这一下整得猝不及防，愣在原地，竟没有人去拦一下。
紧张的氛围崩了一地。
光头大汉还在原地立着，几个小弟分散站着，齐齐看着他。
“老大，人走了。”
“……哦。”有点尴尬。
温风一连跑出二里地，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看向身后，见没有人追过来，才放松下来。
编织袋里的开门红塑料瓶不知何时掉了，遗落在路上，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袋子。
又遇到这样的事了呢。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温风尝试挤出一个笑容，却被从身边走过的行人吓了一跳。
刚修好的心理防线又一次崩塌。
他连忙在旁人也被吓到的眼神中，低头钻进小巷子，深呼一口气。
鼓噪的心脏渐渐平息。穿过小巷的风刮过他滚烫的侧脸，唤醒了他短暂的失神，温风摇摇头，定定看了地面一会儿，才有了动作。
他的脚步沉重不少，方才的对峙消耗了他本就不多的心神，迟缓地转身走上通往商业街的小路——
听那些人的语气，商业街的垃圾显然不属于他们的业务范围。
商业大街的一角，顾左郁刷脸进入一层健身房，绕过身边走过的男男女女，径直走到储物柜旁放好自己的东西。
半长的头发被黑色的皮筋绑起来，露出他轮廓完美的侧脸。
“嘿，帅哥。”旁边有明艳的美女大大方方地打招呼。
顾左郁浅笑着点了下头，没有回应分毫热切，却也没有让对方觉得冒犯。
他锁好储物柜，走到跑步机前开始跑步。
晚上睡不着觉，导致他精力不足，但工作量每日爆表，铁打的身体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所以顾左郁健身不是为了漂亮的肌肉，也不是来吸引异性，而是纯粹把这当成替代睡觉的休息活动，延长精神，舒缓压力。
跑步机位于落地玻璃前，这个健身房的周围有好几个写字楼，处于黄金地段，因此选址微微偏僻，在靠近后街的地方。
透过玻璃看到的不是什么车龙水马的街景，而是老板请人彩绘的墙面，不过比起墙面，更吸引人眼球的还是那一大排垃圾桶。
整个街的垃圾都集中在这个地方，因此彩绘什么的，压根没人在意。
顾左郁戴上耳机，放着单口相声，没聚神的目光定定落在绿色的垃圾桶盖上。
不知盯了多久，突然有一只干瘦的手抓住了盖子上的把手。
顾左郁顺着看去，就见温风拽着个编织袋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向垃圾桶深处。
“巧了这不是！”
相声演员操着一口天津方言道。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巧了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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