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匿于星海》观聆

9、隐匿

　　有李若然陪在身边，方知有的心情放松了不少，至少不会每天赖床了，闲着没事就带着自己的小姨到处逛。

　　李若然刚见到方知有的两个朋友就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一番。

　　凌颜五官立体精致，眉眼之间透着淡淡的疏离感，让人不自觉想远离，退居到安全的距离之外再默默瞻仰她的美貌，但只要稍作接触，就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苏妙妙更是人如其名，是个妙人，别看她和方知有一样外表看起来乖乖巧巧的，但她性格可没方知有那么内敛，整个人既灵气又张扬，但好在心里有一定的分寸，不会到处惹事。

　　经过几天的相处，李若然深受她们两个状态的影响，自己的心态都跟着年轻不少。

　　相比自己那浑身散发着压抑气息的外甥女，其实李若然更希望方知有别那么拘束，无论方知有温柔懂事还是调皮活泼，她都觉得好。

　　#2016年1月1日，freedom女团官宣今日正式出道，其数字单曲将于今晨七点在各大音乐网站上线。#

　　舞台场地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但这声音并不来自于舞台上，而是舞台下。

　　紧密的摄影机器堆积在台下，各家媒体都忙着抢占最佳的机位，期盼能拍出最全面的舞台效果，吸引更多网友的关注。

　　内娱留给偶像团体的舞台很少，一般只在演唱会或者年节晚会才有机会进行公开表演。

　　盛娱之前为选拔而建造的舞台正好可以用来录制各种创意舞台，到时整理成视频上传到社交账号，让团体停留在大众眼前更久的同时，也算是宠粉福利。

　　现在更是方便打响出道的第一战。

　　沈则林正在后台试音，耳机里传来的伴奏和一开始定好的有些不一样。

　　他提供的明明是纯伴奏，可耳机里的却是原版歌曲。

　　他找到负责人，要求更换伴奏。

　　负责人说：“这个伴奏就是你们的人提供的啊。”

　　闻言，沈则林立刻想到了公关部那几个人，对负责人说：“没关系，你把伴奏换掉就是。”

　　他说完，身边的工作人员小声提醒：“总监，这样不好吧，那边的人也只是希望现场表演效果好一点而已。”

　　沈则林低声道：“如果女团成员在舞台上连全开麦都做不到，那当初公司对她们的声乐考核算什么？”

　　“公关部那群人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上次我去他们那插了一手，这回他们又来我这搞这么一杆子。”

　　他们早就盘算好了，要是记者不拿这件事做文章，他们可以顺势营销一波‘实力派’话题，要是舆论不利，他们也能引导话题，借这件事打开此次发布会的热度。

　　眼看沈则林真生气了，工作人员也不再有异议。

　　前面乱成一锅粥，后台也没好多少，一群工作人员走来走去，但其实他们没什么可忙的，服饰早几天就定好了，现在只不过花个两分钟往身上一套。

　　一群专业的化妆师齐上手，一个小时不到，一套精致的造型就好了。

　　造型师最后还给方知有脖颈处喷了点不知名香水，就好像观众隔着屏幕能闻到一样。

　　相关流程前一天也彩排过了，现在大家都只不过希望能通过身体上的忙碌而消遣心理上的压力。

　　方知有作为这场“战争”的重要人物，自然是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到处乱溜达。

　　她看了眼助理张欣，张欣站在一旁焦躁不安，眼睛满屋乱瞟，盼着自己能找到个“差事”，急得就差拿拖把把地拖一遍了。

　　其实一开始方知有并不太紧张，可是周围一直这么慌慌乱乱的，她心里渐渐也跟着打起鼓。

　　她无声无息地朝角落里挪着步，或许远离这种嘈杂的环境，还能试着找找状态。

　　沈则林过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像鸵鸟一样窝在墙角的方知有。

　　她额头抵着墙面，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沈则林几步走到墙角，伸出手指勾住她的衣领，没用多大力气就将她提了起来。

　　还在神游的方知有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她问：“要开始了吗？”

　　“还有半个小时。”沈则林收回手。

　　“哦。”闻言，她松了口气。

　　随后，沈则林跟三人讲了下注意事项，见方知有全程没什么反应，他只好让其他人先做准备，自己想办法调整方知有的状态。

　　方知有被沈则林带到茶水间里，房间不大，里面只有一张真皮沙发和一张茶几，陈设简单，平常只是供人简单休息的场所。

　　沈则林抓着她的胳膊，先将人带进去，自己紧随其后。

　　他转身将门关上，对方知有说：“这里安静些，你先呆在这里吧。”

　　方知有按照他的话一声不吭坐在墙边的沙发上，眉眼始终耷拉着。

　　他蹲在她面前，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盒，“这是我之前学车时教练给我的，说是可以安神静心。”

　　说着，他从里面倒出两颗放在手心，想了想，又收回去一颗，“吃吧，吃完好好休息，别想东想西的。”

　　方知有看了他一会，随后从他干燥温暖的手心捏走那颗小小的药丸，直接吞了下去。

　　沈则林没想到她现在就吃了，也不知道她噎不噎得慌。

　　他站起来，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水壶，倒了一杯水塞到她手里，说：“我刚才跟你讲流程的时候就看你不说话，现在也不愿意说？”

　　“……我没什么要说的。”

　　她都听他的话乖乖坐着了，干嘛还要说话？

　　沈则林坐到旁边的单人椅上，说：“你一紧张就不爱说话，一个人闷在一边。”

　　“……我刚才去看了一眼观众席，那些人一个个都好严肃。”方知有握着水杯，也没着急喝，“比你们那时候还严肃。”

　　沈则林一大堆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都这个时候了，说再多的道理她也听不进去，重要的是得先把状态调整好，说太多反而加重她的心理压力。

　　今天是她们出道的第一天，盛娱为了这次的初舞台请了几十家媒体进行报道。

　　现场没有粉丝，有的只是带着客观公正的原则来审视的人。

　　她们三个是新人，没什么粉丝基础，各家媒体不需要有太多的顾虑，能畅所欲言地表达自己对女团的第一印象。

　　饶是沈则林想说些什么来缓解她的压力，也是有些力不从心，毕竟这阵仗，要是换了自己，估计也很难感到轻松。

　　沈则林知道作用不大，但还是劝道：“以后，以后就好了。”

　　听到这话，方知有皱着眉，表情像是担心又像忧虑，“总监，你干嘛这么相信我们一定会成功？”

　　这段时间沈则林一直在给自己洗脑，搞得她都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上台领奖了一样。

　　娱乐圈的风向瞬息万变，不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就能成功的，现在就这么好大喜功，万一她们出道没多久就被市场淘汰出局，那岂不是显得现在的展望很可笑？

　　沈则林倒不以为意，他说：“因为所有人都为了这次的舞台付出了十足十的努力，你们三个也是，所以成不成功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能不能在这个过程中肯定自己，再说了，你对我写的歌就这么没信心？”

　　沈则林这个人脾气温和，偶尔傲娇一下也让人觉得十分可爱。

　　方知有看着他轻淡如雾的笑容，忍不住学着他以前教育自己的样子摆起架势：“总监，你这么骄傲是会被骂的。”

　　他边挑眉边点点头：“我只知道，人谦虚过了头就什么事都办不成了。”

　　“总监，你真的去找总裁要求当我们的经纪人了？”

　　“嗯。”

　　“他就那么轻易答应你了？”

　　“嗯。”

　　她喝了口水，道：“总裁对你真好。”

　　沈则林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一直笑着：“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很优秀。”方知有这话说得十分真诚，没有一点恭维的意思。

　　“没错，你也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嗯。”

　　沈则林：“你小姨还在舞台下等着看你的表演，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她叫过来陪你说说话。”

　　沈则林想，或许她小姨比自己更有办法劝慰她。

　　她点头：“好。”

　　眼看方知有同意，沈则林让她先等着，自己一个人去舞台前找人。

　　-

　　台下，李若然身边围满带着摄影机的记者，身后各种争执声不断传来，只有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前排的位置上，镇定得过分。

　　李若然女士平常的穿衣风格就偏干练洒脱型，今天也不例外。

　　层次分明的微卷乌发落至锁骨，内搭高领白毛衣配纯黑直筒裤，外面套一件版型挺阔的西装外套，身体微微偏着，一只手肘搭在扶手上，不少人远远瞧一眼都觉得“霸气侧漏”。

　　不少来到现场的记者都被她的气场震慑住了，心想这是哪家记者范这么足，舞台都快开始了还这么气定神闲。

　　见沈则林来，李若然还以为他也是来台下等着看舞台的，结果沈则林一开口就是让她去陪陪方知有。

　　听到他这么说，李若然心头猛一震。

　　对啊，她怎么忘了，自己这个外甥女心志脆弱，最容易封闭内心，这种时候当然得有人去开导开导。

　　“沈兄弟，你放心，我一定会帮方知有调整好心态的。”李若然拍着他的肩膀，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使命。

　　沈则林：“……”

　　沈则林特别想纠正方知有小姨对自己的称呼，但要是让她像其他人一样称呼自己总监，难免会有“耍官威”的嫌疑。

　　沈则林只能尽量放低姿态，好显得自己像一个晚辈：“我给您带路。”

　　-

　　方知有听见门口的脚步声，抬眼望去，李若然正好推门而入。

　　她的目光向李若然的身后投去，发觉沈则林并没跟着过来。

　　李若然朝她走过来，人还没坐下就伸出手握住了方知有湿糯的手心，“紧张了？”

　　“嗯。”方知有将头靠在李若然肩上，声音细不可闻，“小姨，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这样，过了今天，我的人生马上就要成为一个定局了。”

　　李若然抬起胳膊把她揽在怀里，温热的手掌轻拍她的后背，持续且有规律的震动从后背传进心口，方知有觉得心中原先的紧张感被渐渐拍了出去。

　　过了一会，李若然像是酝酿了很久，语气带着浓厚的情绪。

　　“记得你小时候参加幼儿园的舞会，小姨去看你跳舞，那时候明明你才那么一丁点，在一群孩子中却是最出挑的一个，从小就自带吸引人目光的气场。也是那时候我跟你妈建议说你应该去学跳舞。”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跳舞，只是很久没有像以前那么高兴了。”

　　方知有：“那时候我妈经常来看我跳舞，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李若然听到方知有的话，强压下心中的酸楚，本来她是来帮助方知有调整心态的，却没想到越聊越深，越聊两人心情越沉重。

　　李若然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个时候就别说这些了……”

　　“没关系，其实把心事说一说，反倒轻快不少。”

　　方知有坐直，看着李若然，“我爸给我找的这个后妈倒是很和他自己的心意，以前他和我妈在一起的时候，总嫌我妈呆在家里不出去工作挣钱，现在却心甘情愿养着足不出户的老婆，一句怨言都没有。”

　　李若然笑得勉强：“你爸还是很关心你的。”

　　“是吗，那为什么你都告诉他我马上就要出道了，他都给我没打过一个电话？”方知有眼神直直地看着她，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李若然脸上的笑顿时有些挂不住：“你别这样想。”

　　方知有倒没什么感觉，说：“我只是突然觉得，我好像找到状态了。”

　　她现在这样束手束脚，无非就是太在意别人的感受，可那些人呢？其实并没有多在乎她。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做的事，没空去在意你的人生。因为你的人生好不好并不影响他们。

　　人嘛，总不自觉把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地位看得太重。

　　李若然：“也好，女孩子嘛，锋利一点也挺好。”

　　“你在舞台上闪闪发光，跳舞跳出自己的魅力，你妈妈也会很高兴的，她会好好祝福你的。”

　　方知有目光空洞，喃喃自语：“没错，我妈会喜欢那样骄傲自信的我。”

　　“你能明白就好，”李若然说，“这样，小姨就在这等着你，先不去看你的表演，你不用有压力，台下没有认识你，更没有了解你的人，台上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尽情做你自己就好。”

　　方知有重新靠在她怀里，“小姨，还是你最明白我。”

　　门口响起两声敲门声，随后沈则林推开门，“前面准备得差不多了，去候场吧。”

　　方知有站起来：“好。”

　　方知有回到后台，苏妙妙和凌颜正等着她。

　　方知有一过来，苏妙妙就忍不住凑过去：“你小姨可真霸气，往那一坐别人还以为她是咱们的经纪人呢，你小姨是做什么的？要不让她改行来给咱们当经纪人吧。”

　　方知有嘴角一勾：“我小姨是服装设计师，事务所才刚成立，再说，抢了沈总监工作多不合适。”

　　苏妙妙抿抿嘴：“也是，听说过盛娱给他发两份工资呢。”

　　凌颜甩甩手：“没有，就给他发一份工资。”

　　苏妙妙觉得不可思议：“啊？那沈总监还当这个经纪人，图什么？”

　　“咳咳。”

　　一声刻意的轻咳在她们背后响起。

　　“看来你们三个心态调整的不错，都快上台了还有心思八卦。”

　　三个人默契回头看去，沈则林神色淡淡，说完这么一句就离开了。

　　方知有左看看右看看：你们不紧张吗？”

　　她刚才可是被人好一通劝才调整好心态的。

　　苏妙妙：“不紧张啊。”

　　凌颜：“不紧张。”

　　方知有难以置信，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扯了扯头发，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

　　难道就她一个人心态崩了？

　　现场主持人先是向现场媒体介绍了盛娱为这次选拔付出的努力，又粗略介绍了三人的一些基本信息，适时把舞台推向了高.潮。

　　舞台录制开始，灯光师在三人上台后将灯光调暗，歌曲前奏出来的那一刻，四周光线开始变亮。

　　方知有站在中间，身穿浅绿色短款卫衣，下着白色休闲运动裤，海藻般蓬松柔顺的墨色长发散到腰际，整个人洒脱又具有生命力。

　　这次舞台活动前，三个人已经进行了彩排，此刻她们对于镜头的拿捏可谓相当精准。

　　其实台下人少也不是没有好处，那些记者大都衣着朴素大方，与台下的黑暗的光线融为一体，没有人会出声喝彩，他们只会静静地观察着台上的艺人，想着如何从这场活动中发掘看点。

　　方知有一上台就感受到了这一点，这就导致整场舞台和平常训练时几乎一模一样。

　　但又有一些不一样。

　　凭着长期训练造成的肌肉记忆，舞蹈方面方知有几乎都可以闭着眼精确地完成走位，可今天跳舞的感觉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应对自如”。

　　以前跳舞时她都会在心里默默想着每一步的动作，可这一次，随着歌曲的递进，她的手脚不自觉放松，每一步舞蹈动作都自然而然地出现，就好像没人教过她，她却现场跟随音乐编了出来一样。

　　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属于她本身自带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