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翅难逃》优哈七

27、宋琳

　　鸟儿叽喳，雪似乎停了一阵子。
　　虽然两人说好的是大年初一去看宋琳，但因为做了那档子事，无奈只能改变计划。等谢青羽整个人重回以往的精气神，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谢青羽在玄关处换着鞋，昨天他就已经好了，只是太累了，拖到今天才想着去医院。

　　“哥哥。”江喻接完热水跑过来，把保温杯放进包里，说：“不是说让你等等我吗？”
　　“……”谢青羽无语地看向他，“我都说我已经好了。”

　　自从那天喊疼，江喻每时每刻都要监督他的情况，并且什么事都要帮着他，生怕他哪磕着碰着了。

　　江喻第一次莽撞了点，他能理解，但他不是很能理解江喻现在的行为，他又不是残废，更何况他都已经好了。

　　江喻挑了下眉，吹了个流氓哨，“哥哥，我说你没好就没好。”
　　谢青羽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语气淡淡，“信不信我让你没有下次。”
　　江喻勾手的动作一顿，连忙正色道：“哥哥，你也太不厚道了。”

　　江喻神色复杂地看着谢青羽，整个人都快蔫了，像一只永远啃不了骨头的可怜小狗。吃过一次，还是特别上头的第一次，江喻怎么可能会放弃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第无数次。

　　江喻欲哭无泪。

　　“唉。”谢青羽叹了口气，他真是拿江喻没辙，“我开玩笑的。”
　　听到想听的，江喻吧唧一口亲上谢青羽的脸颊，笑着说：“就算你不给，我也有一百种方法办了你。”

　　“……”谢青羽白他一眼，“快点，走了。”
　　“收到！”

　　开门前，谢青羽放在鞋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通电话打断了他俩的打闹。

　　谢青羽看着备注，愣神了片刻，医院很少找他，现在突然打个电话过来……想着，他划动绿色按钮接听。

　　手机里传出来一道男声，谢青羽记得这声音，是照顾过宋琳的许医生，“谢先生，您母亲醒了。”

　　谢青羽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他微微瞪大双眼，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要回答：“好，我现在过去……”

　　电话挂断，谢青羽站在门口静站了几分钟。突如其来的消息快要把他淹灭，仿佛刚才他只是在做梦，一个简短的梦。

　　十年的时间，他好像终于要坠落了，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他莫名想哭。

　　谢青羽缓缓偏头看向江喻，声音小得可怜，“江喻，你听到了吗？”
　　“哥哥。”江喻牵起他的手，一字一句道：“阿姨醒了。”
　　江喻给他下了最后的强心剂，“阿姨真的醒了。”

　　好像又下雪了，零星的雪花飘落在谢青羽的睫毛上，痒痒的。谢青羽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如梦初醒般，“走，去……去医院。”

　　三十分钟的车程，谢青羽打开门下车，走在地面上，他的脚步一开始很稳，可一想到宋琳，他又加快了脚步。

　　江喻跟在后头，看着谢青羽慌乱的脚步，一伸手拉住了他。
　　谢青羽稍稍回过神来，面前是熟悉的江喻。分明是件好事，可他好像没法思考了。

　　明明一双眼睛那么明亮，可现在却感觉灵魂被抽干了一般，江喻替谢青羽整理好衣襟，又替他顺了顺凌乱的头发，说：“哥哥，你静下心来。”
　　“我们好好的。”

　　江喻的话传入耳中，谢青羽彻底回神，看着对方逐渐清晰的眉眼，他自言自语，“对，你说得对。”
　　“我不能慌，我要好好地进去。”

　　谢青羽眼底忽然湿润，他刚才一直紧绷着神经，现在一缓过来，好像要喘不过气了。他将头靠在江喻的肩上，喃喃细语中带着哽咽，“江喻……医生说我妈醒了……”
　　“她终于醒了……”

　　江喻帮谢青羽拍拍背，他理解谢青羽的心情，时间过了那么久，突然看见曙光，任谁都不可能做到心平气和。

　　“好了哈，哥哥。”江喻哄着他，说：“缓过来了咱们上去吧。”

　　谢青羽抬起头，虚望着不远处的一点，慢慢平静下来。
　　谢青羽轻拍几下自己的脸，说：“走吧。”

　　两人到病房的时候，医生正在给宋琳做检查。谢青羽站在门口，他远远地看见了宋琳的眼睛，和他很像，但比起来又感觉差远了，宋琳似乎很累，眼睛早没了以往的灵气。

　　医生做完了检查，在门口和谢青羽交代了几句。医生离开后，病房陷入了几秒钟的寂静。

　　谢青羽边走边望着病床上憔悴的女人，他在床边站定，“妈……”

　　一声“妈”，仿佛隔了千年万年。终于，宋琳能听到了。

　　嘶哑了嗓音，湿润了眼睛，谢青羽趴在床边小声哭泣。江喻看着不断起伏的肩膀，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宋琳呼吸平稳，眼角浸出一滴泪，她很想安慰谢青羽，但她一时间没法出声。

　　洁白的天花板抽离了她的思绪。
　　她好像睡了很久，做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永远会出现一个孩子，她记得很清楚，那孩子白嫩又稚气，他叫谢青羽。
　　回到现实，她儿子居然这么高了，也变得爱哭了。

　　宋琳艰难微动着小拇指，碰上了谢青羽的耳尖，她在努力回应着。

　　谢青羽感受到耳朵的触碰，抬起头，抓住宋琳的手，重复叫喊：“妈……”
　　宋琳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微不可察。
　　谢青羽捕捉到那一丝动作，调整好心态，“妈，你想喝水吗？”
　　宋琳小幅度摇了摇头。

　　十分钟后，宋琳抵不住困意又睡了过去，谢青羽帮她盖好被子，看着宋琳憔悴的面容，他止不住的心酸。

　　稍微缓过来，谢青羽终于起身来到江喻的身前，“不好意思啊，把你忘记了。”
　　江喻手指抚上谢青羽的眼角，“没事哥哥，那我先回去？晚点阿姨可能还会醒过来。”
　　“不用，晚上我们找个酒店住，你现在陪陪我吧。”
　　他现在很不安心，江喻的存在能让他好受点。

　　两人来到病房外，一起坐在钢制的靠椅上。谢青羽靠着江喻的肩，问：“江喻，你说我妈还记得我吗？”
　　“肯定会记得的。”

　　谢青羽透过门窗，看着病房的一角，问：“那她多久能好啊？”
　　“很快的。”

　　谢青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今天问题格外多，好像问了就能得到一刻的安心，“我妈不会再出事了吧？”
　　江喻揽紧谢青羽，右手贴上他的脑袋，安抚性地拍了拍，“不会了。”

　　“哥哥，眯一下下吧。”
　　这层楼很安静，只有浅浅的脚步声和机械声。旁边的温热让谢青羽清醒了一瞬，没事了，他妈醒了，一切都会好了。

　　谢青羽呼吸渐渐平稳，望着病床睡了过去。

　　“小羽，快到妈妈这里来。”
　　谢青羽回过头，看着不远处貌美年轻的宋琳，抬起短腿，敞开双臂跑过去，嘴里不断喊着：“妈妈，我来啦。”

　　几秒后，谢青羽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清香。

　　宋琳抱起他掂了掂，“哎哟，小羽是不是变重了？”
　　带着婴儿肥的谢青羽嘟起嘴巴，似是不满：“妈妈，你不能说我胖！”

　　凉风吹起了宋琳的长发，她的笑容很甜美，她说：“好好好，小羽不胖，咱们回家找爸爸。”
　　谢青羽一双小手没节奏地鼓起掌，语气里充满愉悦，他喊：“找爸爸，找爸爸，找爸爸！”

　　一大一小，走在空旷的田野上，身影逐渐变成一点，再也看不见、摸不着。

　　谢青羽缓缓睁开眼，他侧头看向室外，天已经黑了。他从床榻坐起来，宋琳已经醒了，似乎正在和江喻聊天，准确点应该是江喻单方面的聊话。

　　“阿姨，你不舒服就眨三下眼。”江喻示范了一遍，“就像这样。”
　　“想喝水你就抬抬手指。”江喻说着，小拇指抬到胸前，再次为宋琳示范了一遍。

　　谢青羽望着江喻那根在空气中摆动的手指，一会儿弯一会儿直，时不时还勾一勾，看起来怪傻的。

　　宋琳似乎被逗笑了，明明没有表情，但谢青羽就是能感觉到，宋琳的心情很好。

　　谢青羽叠好被子，走过去站到床边，说：“妈。”
　　宋琳点头了，动作比几个小时前更明显。

　　“哥……”江喻话音未出，犹豫片刻后改口，“谢青羽，你要和阿姨讲话吗？我出去一下。”
　　“嗯。”

　　谢青羽搬了张椅子坐下，关门前响起，他笑着，问：“妈，身体感觉怎么样？”
　　宋琳点点头。

　　得到回应，谢青羽放下心来。看着宋琳，明明有很多话要讲，但千言万语也只汇聚成一句：“真好。”
　　他妈醒了，真好。

　　宋琳的视线游转在谢青羽的脸上，似是想到什么，往屋外瞥了一眼。谢青羽顺着视线看去，江喻应该是在打电话，此时正背对着他们，他能看见的只有一个宽厚的肩背。

　　谢青羽收回视线，对上宋琳的眼睛，明白她的想法，主动介绍，“江家的小儿子，江喻。”
　　“以后你会知道的。”

　　话落，谢青羽轻轻圈住宋琳的双指，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