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没有品酒师》大风刮进来

6、第 6 章

　　作战车飞快地穿过外面的荒野，谢秩和宗然然相继醒过来，宗然然坐在后面靠窗的位置，醒过来时眼睛还没全睁开，就摸索着把窗户按下来。
　　“这也太闷了，也不开窗。”宗然然抱怨了句。
　　车里没人回话，前面是宋院开车，见人醒过来了，就低头调了首有点舒缓的纯音乐。
　　谢秩干瞪着眼，比宗然然也就早醒了几分钟，这会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我们这是在回三区的路上？”
　　柏嘉喜坐副驾驶点了点头，往后面丢了几管营养剂：“先吃着吧，下一顿就能回三区吃好吃的了。”
　　“咱们回三区了能吃上饭吗？刚出三区，咱们对内的通讯频道就给掐了，说好的物资援助也没了，可能早以为咱们死了，现在回去……”宗然然啧了一声，面上看上去十分不屑。
　　宗然然和谢秩都没有开口问之前洞穴里发生的事情，可能只是单纯地以为在他们晕过去之后，其他人打赢了虫族，再把他们救回来的，所以并没有多提。
　　他们不问，主动解释反而就画蛇添足了。
　　大把的风声灌进车厢里，许横江扯了个毯子搭身上，再降下靠背，长腿一缩睡觉去了。
　　车子一直往前开，直到隐隐约约看到远方有人烟的痕迹。
　　三区是由三四米高的铁网围绕起来的，人想要翻越并不是难事，更别提虫族了，所以这面铁网并不是用来防御的，他们只在周围放了无限波感应仪，以便虫族接近了可以提前感知到。
　　宋院开着车，看着三区就像是海洋里的孤岛一样，那围成一圈的铁网也不知道是防虫族的，还是用来困住自己的。
　　车上其他人各有各的感慨，谢秩尤其不高兴。
　　就算人类的生存区域被压缩，一个区域也会被划分为三六九等，核心区，中心区，外围，以及靠着铁网生活的边境，核心区和中心区多是可以对抗虫族的，有价值的人生活的地方，外围则聚集着大量普通人。边境……
　　谢秩就从小生活在边境，这里没有区内的科技发达交通便利，到处都是低矮的砖房，驻扎边境的军人及其家属住在军用房，离铁网很近；民用房靠内侧一点，但离军人驻扎点也不远，平常多有接触，很有些军民鱼水一家亲的感觉，更加贫穷的住在战时修造的地下建筑里。
　　大家活着都不容易。
　　他父母亲都是军人，从记事起，他就随着爷爷他们躲避战火，后来爷爷去世了，战争也结束了，原本是地上然后是地下，最后铁网围起来，他就跟着父亲在铁网这边生活了十多年。
　　父亲在母亲牺牲后，自愿请命来到了边境守岗，还带着五六岁的他。
　　为了避免干扰，边境生存的民众是不允许接近铁网的，驻扎的军人也只是离着铁网远远的，每天走几圈分属于他的包干地，这边算是尽到责任了。小时候，他跟着父亲巡逻，就隔着铁网看着外边的杂草丛生，树木林立，发誓一定要走去铁网外边。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谢秩努力考上了军校，父亲也很支持：“虽然平稳了这么多年，但这种假象迟早会打破的，下一次战争，可能就得靠你们这一辈了。”他说这话时，眼里还闪烁着复仇的冷光。
　　儿时的影像并不清晰，他之所以努力，还是为了走出这个铁网，这个象征着束缚的存在，如今又要走进去了。
　　谢秩在回程路上一直都很沉默，宋院他们也都知道他。
　　……还是小孩呢，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一路上宋院看向许横江，许横江按了按谢秩的肩膀，正想将问题抛给宗然然，才发现小姑娘没心没肺地睡得正香，最后还是柏嘉喜坐副驾驶回头安慰道：“进去了又不是出不来，别想太多。”
　　谢秩沉默地晃晃脑袋，在车里的前辈们温和地笑了起来，谢秩的脑袋于是缩得更低了，直到宗然然被笑声吵起来，才一抬胳膊护住了谢秩：“你们能不能干点人事，整天就知道欺负老实人！肮脏的大人们！”
　　宋院跟着逗了两句，看着再开可能就得触发铁网的感应器了，才停下车，点开腕表式样的小型光脑，熟门熟路地拨了个数字，电话很快接通，在短暂的沉默中，宋院率先说道：“您好，陈部长，我是宋院，已完成上级交代的初步探测任务，现在在编号C7号出入口等候。”
　　他们出区后，陈廿平便将他们的通讯频道一概抹除，让他们没办法联系到区内任何人，但他手里腕表的芯片本来也并不正规，属于域外号码，真要去查的话，可能会显示拨打电话的人在一区或者二区。
　　宋院十五年前也参与过一些和虫族的战争，当时天南海北的窜，也认识了不少其他地方的人，这些乱七八糟的芯片还是当初为了和朋友保持联系才弄的，这点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如果是陈廿平的话，他要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
　　所以，他们出区后，陈廿平的那番举动便愈发微妙，不像是要对他们不利，更像是在提醒什么。
　　电话那头呼吸清浅，三两个呼吸间，传来陈廿平低沉的声音：“稍等，我已经向上面提交申请，预计需要等两分钟左右。”
　　语气平淡的像是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宋院笑了下，没再试图沟通。
　　看起来，陈廿平已经站在了另一个阵营，但不论在哪，他都得是那个光明磊落的人，不能做一点点亏心事，像那种一边隐瞒自己的意图，一边站在敌人的队伍里这种事情，于他而言，会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所以出发后的断掉通讯更像是表明立场。
　　几秒的沉默后，陈廿平率先挂断了通讯。宗然然自从父亲去世后，受过不少陈廿平的照顾，但也知道他们出区后陈廿平的动作，因此有些担忧：“陈叔叔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院把自己的猜测顺口告诉了她，最后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这样，总之对于陈廿平的态度你可以照旧，但我们自己这些事情，该说不该说的你有点分寸。”
　　宗然然慎重地点头，恰在此时手腕微微发热，是光脑的消息提醒。宋院低头看了下，是来自军用系统的同意批复——
　　欢迎回来，你们可以正常进入C7号入口，监测隔离已经安排就绪，度过三天观察期，确认无寄生危险以及严重心理问题后，即可归队并上传任务报告。
　　层层传递后，最终的审批人是区长戌韶光。
　　铁门从里面推开，白色的防护服站在一边引导方向，等宋院的车子接近他时，才长腿一跨上了一辆黑色的车，车后灯闪了两下示意跟上。
　　C7号入口附近是一条连绵的山脉，山路陡峭不好走，车子晃得七上八下的，里面的人都正襟危坐，表情肃穆地像是要去坐牢。
　　宋院看了眼后面，有些想笑但又得绷住：“等会下了车，抬头挺胸收腹，表情可以严肃，也不强求微笑服务，但是精神气得有，不能颓了，明白？”
　　“明白！”车里响起响亮的应答声。宋院正好停住车，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小队成员鱼贯而出，四个人跟在他后面穿着统一的作战服，个个都杀气腾腾，面部紧绷。
　　防护服里的人只是普通医疗人员，刚下车看见这一幕不由地缩缩脑袋，但还是镇定地向看上去稍微好说话一点的宋院，他指了指门口的圆形光屏：“宋上校，您好，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识别卡或者身份编码，出入研究院需要登入信息。”
　　他的身份识别卡早就不知道丢哪个角落了，宋院站在光屏前，准备输入编码的时候才顺便回头问了下：“你们呢？都丢了的话我就一块给你们输入了。”
　　身后几人没有异议，齐声回了句：“麻烦队长了。”
　　意料之内，宋院熟练地给他们输了信息，挨个进去后，最后才是自己，光屏上显示出绿色的“身份识别成功”的标志。
　　大门打开，防护服人员走在最前面带路：“上面已经吩咐好了，第三层作为你们的临时隔离区，一共三天，三餐会准时配送，换洗衣服日常用品里面都有，以及除去洗漱间之外都装有监控，有专人会通过你们的行为语言表现，评估你们的心理状态。”
　　“你们可以先上去休息，一小时后，会有人给你们抽血检查。”他站在电梯门口，和他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说话时语气平缓，口齿清晰。
　　宋院率先走进去，柏嘉喜走在最后面，进来时按了下电梯，内壁的楼层按键显示往下有四层，往上有三层。
　　“还是顶楼。”柏嘉喜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许横江中肯地评价道：“挺有诚意。”
　　电梯转瞬间到了三楼，“叮”的一声，门开了。
　　外面就是简单的办公楼构造，最外边是走廊，有七八个房间可以选，其他的都锁好，标明了是杂物间和档案室。
　　一路上都风尘仆仆的，谁也没心思多聊，简单分好房间后，便各自洗漱休整。宋院和刚刚那位医疗人员加了个联系方式，刚推门进房间，就收到了对方的礼貌询问。
　　“宋上校您好，请问需要将你们车里的行李搬上去吗？”
　　重要的东西并不会随意放在车上，但宋院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是要挪车吗？”
　　对面顿了顿，说：“是的。”
　　“解锁密码是30210829，直接开走就可以了，麻烦你们了。”宋院站在窗口处，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靠近他们的车子，其中一个就站在那里，戴着耳麦通话。
　　“好的，那我这边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好，再见。”
　　宋院挂断了电话，才简单环视了下他未来三天的房间，空间不算小，一张床一个沙发，一个直立的挂衣架还有一个书桌和办公椅。书桌是棕红色的，桌面有些磨损，像是从他们的办公室现搬过来的，不过也确实有这个可能。
　　他回想了下刚刚走过来，以及这个房间的构造。没准这个房间都是办公室临时改装出来的。
　　桌子旁边放了一个大纸箱，用胶带包装完整，宋院徒手给撕开了——有几套还在包装袋里的衣服，毛巾以及其他一些洗漱用品，那几套衣服的款式还是以前在军校时期的服装，那时候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是统一配置，这里为了图方便可能直接从附近军校调用了几套过来。
　　宋院拿着盆装着衣服就出门，去了旁边洗漱间。
　　走过一排水池，里面是用一扇扇小门分隔开的独立淋浴间，宋院进去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隔着门，听着他们大喊大叫。
　　“宋队？你怎么这么慢啊？我们都快洗完了。”
　　宋院进了隔间，一边脱衣服一边无奈地听着他们嬉笑调侃。
　　瓷砖一路往上对齐着天花板，隔着门谁也看不见谁，宗然然也就不避讳时间错不错开这种小事，因此如果洗澡非要聊天的话，那么瞎调侃这种事根本少不了她。
　　“好能磨蹭，出了三区你是宋队，一进来立马原形毕露变成宋少了是吧？”这句调侃是宗然然说的。
　　“这种话谁说都好，宗大小姐怎么好意思说的？”宋院站在热水下，听着他们越说越离谱，有些好笑：“我哪里算是什么少爷？”
　　“因为然姐一直遵循人人平等，和你这个阶级分子很有代沟啊！”
　　宋院实在受不了他们十句有八句都离不开他的画风，以至于他明明是最后来的，却是最先走出去的，调侃的对象不在，那群人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三两下洗完离开了。
　　只有宗然然稍微慢了些——可能准备日用品的是位细心认真的女性，她的箱子里甚至还有非常完善的女性洗护用品。
　　等她恶狠狠地搓了身上的泥，美美地洗完脸再出来后，外面已经空无一人。
　　穿过走廊，外面的冷空气倏地拍打过来，刚刚被热水浸透，而显得绵软舒适的身躯反而精神了不少，宗然然快步将盆里的洗漱用品放回自己的房间，转而走向宋院的房间，轻敲了下门。
　　然后不等回答，就一拧把手，直接探头看向里面：“都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