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瞑目》如汤沃雪

3、大姐，这是男厕所

　　刘询默默跟在两个人后面。

　　缪佳一身浅白蕾丝纱裙，尺寸并不合身，穿在身上紧绷绷的。此时此刻她的长发还柔软乖顺地搭在肩上，脸上还没有哭过，看着倒还算顺眼。

　　“刘询，你等等我呀！”缪佳小步紧趋，跟紧“刘询”。

　　刘询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甚至走路都像飘着一样——刘询恍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他眼睛紧紧盯着两人，隔在五米开外，好在两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刘询”嘴里叼着烟，走到中厕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缪佳：“你到底想做什么。”

　　缪佳说：“你是不是和沈瑜宁在一起了？你不是说喜欢的是我吗？”

　　“刘询”轻蔑地扯了扯嘴角，食指和中指夹起嘴边的烟，随手扔在地上，然后用脚尖踩灭：“喜欢你？喜欢的是不是你你自己清楚。”

　　缪佳：“你、你看中的是她的脸，可是这么久以来陪着你的人是我啊！难道你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

　　“刘询”道：“你也配？”

　　刘询钝钝地看着，想起沈瑜宁跟自己说过缪佳拿她照片网恋的事情。

　　原来是和“刘询”网恋啊。

　　不对，他是刘询，那他是谁？

　　怎么会有两个刘询？

　　刘询发现自己的身体变透明了。

　　啊？

　　“刘询”进了男厕所，缪佳也一起……走了进去。

　　虽然是上课时间，里面应该没人，但是那是男厕所啊！

　　刘询目瞪口呆，跟着飘进去。

　　“刘询”不耐烦：“大姐，这是男厕所。你进来做什么？”

　　缪佳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扯住“刘询”的胳膊：“不要离开我，不要和我分手。”

　　“你他妈有病吧。”刘询抽开缪佳的手，反手给了她一耳光，“发情了非要找我，你出门随便找个流浪汉不行吗？”

　　正常人被这样羞辱，第一反应起码也是立刻趁没人跑出去吧。

　　刘询无语了，却又不得不看着两人在这争吵。

　　难怪一时想不开要跳楼，难怪跳楼就跳楼还盯着自己。

　　……不对，这个“刘询”跟他有什么关系？

　　刘询呆呆地思考，他忽然发现，自己失去了过去的所有记忆。

　　诶？

　　自己的父母是谁、朋友是谁、讨厌的室友是谁？

　　想不起来了……完全想不起来了！

　　自己真的是刘询吗？

　　……

　　刘询看着眼前的画面。

　　缪佳的脸上有红通通的巴掌印，她却开始撕扯自己的白色纱裙。

　　……

　　刘询不忍直视，却又不得不看着。

　　缪佳：“我哪里不如沈瑜宁？你喜欢喜欢我吧，你怎么对我我都乐意，你不要走，求你了，求求你了。”

　　“神经病……”“刘询”翻了个白眼，“随便你。”

　　“刘询”捡起缪佳的白色纱裙就往便池里一塞，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厕所。

　　美丽的白色纱裙吸满尿液，皱巴巴地躺在便池里。

　　就像她的灵魂，从毛孔中不由自主地渗透出来，然后被肆意地被刘询踩在脚下。

　　好贱啊。

　　好疼啊。

　　可是真的。好爽啊。

　　缪佳抱着光洁的肩膀，蹲在男厕所的地上哭了起来。

　　刘询用自己半透明的身体靠近缪佳，想要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天旋地转间，刘询进入了缪佳的身体。

　　……

　　刘询，成为了缪佳？？

　　不，不能这么说，只是梦醒了。

　　哪有什么时间循环，这么离奇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在现实里面发生呢？

　　哈哈。

　　……

　　缪佳是被眼睛的异样痛醒的。

　　顶楼昏暗的空教室，靠窗的角落，窗户被打开，窗帘被风吹得啪啪作响，拍打在斑白的墙壁上。

　　缪佳双手抱膝蹲在地上，迷蒙地睁开眼。

　　眼睛酸胀，仿若千万根针在眼球上扎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细孔，疼痛像线虫一样从这些细孔中啃噬双眼。

　　眼前出现幕状条纹黑幕。自己大概是要瞎了吧。

　　悲痛袭来。

　　好难受，心脏就像被挖出来了一样痛。

　　透过这些黑幕，缪佳看着自己骨瘦如柴的双手，想哭，从眼睛里流出的却是血而不是眼泪。

　　缪佳拿出一把美工刀，边哭边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刀一刀割下自己的血肉。浓红的鲜血从皮肉中渗出，缪佳下手极狠，有几刀刻得极深，几乎都露出了自己森森白骨。

　　缪佳视线模糊，光线昏暗中闻到了血腥味。

　　……太慢了。

　　或许增加□□上的痛苦可以缓解灵魂上的罪咎，可是这些痛苦缪佳只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比起她皱缩的心脏所承受的苦痛，远远不够。

　　为什么刘询会和沈瑜宁在一起？为什么刘询要和我分手？

　　如果自己真的能成为刘询就好了，如果刘询是自己就好了，如果……

　　缪佳太喜欢刘询了，她对他太了解了。从社交媒体出发，窥视他的每一条朋友圈、每一条动态。缪佳用尽自己最大的智慧，在互联网上的蛛丝马迹中逐字逐句分析刘询。

　　刘询。

　　建陵大学，经济学院经济系大三学生。

　　186cm，61kg。

　　抽烟喝酒，喜欢喝威士忌。

　　喜欢打高尔夫和篮球，喜欢熬夜打游戏。

　　喜欢猫甚过喜欢狗，但是家里养了一只柯基。

　　喜欢晴天，讨厌下雨天。

　　有过三个前女友，分别是高中同学周静宛，金融系李春怡，以及，自己。

　　现任女友是她的室友沈瑜宁。

　　父亲是国企高管，母亲是中学教师。

　　大概住在川州市中心万康花园附近。

　　……

　　很久以前就开始了，缪佳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偷看刘询的朋友圈，扒到刘询的抖音微博后更是时时刻刻都会盯着刘询的动态。她还会看刘询的□□音乐，看他每天听歌多久；晚上根据微信运动的步数推断刘询有没有出门……

　　缪佳如数佳珍地一条条回忆起有关刘询的私人信息。这些全都是缪佳从互联网上扒拉来的。

　　缪佳打开微信，点开刘询的头像，发送信息：【你可以来找我吗？求你】

　　消息被拒收。缪佳早就被刘询拉黑了。

　　被刘询断崖式分手之前，他们之间也有说不完的话。但实际上每次聊天都是缪佳绞尽脑汁在找话题，刘询以为聊得投机其实一直都是缪佳在投其所好。

　　她当然也知道刘询不会来找她。

　　可明明她才是最了解刘询的人，明明她才是最喜欢刘询的人。可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她呢？

　　方才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可怜的幻想。

　　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缪佳从来就只是缪佳，她根本就不可能成为他。

　　缪佳绝望至极，随后慢慢站起身，竭力看向窗外。

　　阴沉沉的天空中布满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