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瞑目》如汤沃雪

18、临期牛奶

　　一分钟后刘询回复了。

　　【刘询：你在图书馆？】

　　【缪佳：我伞被偷了，呜呜呜】

　　【刘询：等我】

　　等我。

　　两个字精准地击中缪佳的心脏。

　　本来忍住没想哭的，看到这两个字，缪佳再也忍不住了。

　　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拿出手帕纸给自己擦眼泪，眼泪越擦越多。

　　不能哭，不能哭，一会眼睛哭肿了被刘询看到怎么办？

　　可能是因为节食减肥的原因，缪佳格外敏感，一点点小事就能牵动情绪引起轩然大波。

　　和室友的冷漠相比，刘询真是太好了。

　　缪佳蹲下来，抱头痛哭。

　　*

　　刘询一进图书馆就看见缪佳蹲在地上，他长眉一挑 ，走到缪佳面前。

　　“缪佳？”

　　听到刘询的声音，缪佳抬起头。

　　“你哭了？”

　　缪佳猛地站起，头一阵眩晕，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好你来了。”

　　刘询轻笑：“别哭了，走吧，不早了，我送你回宿舍。”

　　缪佳：“好。”

　　两个人共撑一把伞一起回西区宿舍。

　　送到宿管站，两人撞上回来的沈瑜宁。

　　“嗨。”沈瑜宁主动朝缪佳打招呼，看到缪佳旁边站着的刘询时，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艳，转瞬即逝。

　　缪佳一愣，扭头看向刘询。

　　刘询举着伞，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瑜宁。”缪佳回应。

　　“不好意思啊佳佳，刚刚我在外面玩，没看到你在宿舍群里的消息。”沈瑜宁主动解释道。

　　“没关系的，我叫、他送我回来了。”缪佳一顿，刻意不想透露刘询的名字。

　　刘询开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缪佳“嗯”了声，朝刘询挥挥手：“谢谢。”

　　刘询转身离开，消失在雨幕里。

　　“佳佳，他是你男朋友啊？”沈瑜宁问。

　　她和缪佳一起上楼。

　　缪佳摇摇头，老老实实地承认：“现在还不是，但我喜欢他。”

　　沈瑜宁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

　　夜已深，宿舍熄了灯。

　　床帘里，屏幕荧光映在缪佳的脸庞上。

　　【缪佳：今天真是麻烦你啦】

　　【刘询：[动画表情]】

　　【刘询：这么客气干嘛，朋友嘛，应该的】

　　【缪佳：[囧]可我还是想感谢你，今天雨那么大，我看你裤脚都湿了】

　　【缪佳：不然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缪佳心跳加速，想邀请刘询出来吃饭。

　　【刘询：那1月5日我的生日，你出来陪我吃饭吧】

　　缪佳立刻答应。

　　【缪佳：好！】

　　*

　　缪佳计划着给刘询买生日礼物，思来想去，刘询好像什么都不缺。

　　如果是送女生礼物的话，玩偶、鲜花、化妆品，随便在街头逛逛就能买到一堆不错的礼物。可如果是送男生礼物的话，缪佳还真没有什么头绪。

　　上水课的时候，缪佳百无聊赖地看手机，在各大社交软件搜索关键词。

　　【送男生礼物什么比较好？】

　　剃须刀？总感觉送出去怪怪的。

　　乐高？刘询不喜欢，不行。

　　水杯？刘询已经有很多个了，不行。

　　鲜花？这个送女生挺合适，但送男生的话，不行。

　　零食礼包？好像显得太廉价了。

　　第一份礼物，一般会给对方留下的印象深刻一些。缪佳打算送一份比较昂贵的，给刘询留下好印象。

　　缪佳没有什么朋友，不要说异性朋友了，就连同性朋友都屈指可数，还都是不太熟的那种。所以她也办法问问朋友的意见。

　　到底送刘询什么好呢？

　　缪佳点进朋友圈。

　　【刘询：啊啊啊啊想要，谁来帮我抢】

　　配图是一款球鞋。

　　诶？居然有这么巧的事。缪佳微微讶异，把球鞋图片保存后顺手给刘询点赞。

　　点赞失败。

　　缪佳刷新了下朋友圈，原来刘询又把这条朋友圈秒删了。她用识图软件识别了一下这双球鞋，原来这双球鞋是Nike限定款，12月1日限量发售。价格倒也不是贵得离谱，一双定价2999元，但因为是限量，很难抢到。到鞋贩子手上，一双能被炒到29999元，翻了整整十倍。

　　难怪刘询想要。还把朋友圈秒删了，真可爱。

　　怎么那么巧就被自己看到了呢？缪佳心想，大概也许是因为刘询跟自己确实有些默契吧。

　　脚趾在99元一双的板鞋里动了动，缪佳这双鞋已经穿久了。这是去年开学时冯娟在小商品市场买给缪佳的，款式还算新潮，但质量实在不好多说，硬邦邦得把脚磨出过好几个血泡就算了，还老是开胶。

　　但缪佳决意买下那双Nike给刘询当生日礼物。

　　她打开微信、支付宝、银行卡，三个软件加起来余额也就1291元，离2999还差一大半。

　　咬咬唇，缪佳在心里下定决心，这个月省吃俭用再加上周末兼职应该能凑个1000元，下个月月初刚好冯娟发生活费1000元。加起来也快三千多了，绰绰有余。

　　*

　　11月缪佳过得很煎熬，因为她一手抓学习，一手抓兼职，一手抓减肥，一手抓刘询，简直忙不过来了。

　　仔细想来，缪佳其实从来没有受过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没有被家暴，没有被校园暴力。虽然父母给她的爱似乎不多，但从来没有亏待过她，每个月生活费也准时地再给，也供她一直读大学；虽然室友排挤她，对她态度冷漠，但是从来没有在她身上施加过实质性伤害；虽然她欺骗过刘询，但刘询原谅了她，一直把她当朋友。

　　这么想来，缪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可为什么，一颗心脏没有受过伤却总觉得千疮百孔空空荡荡。

　　缪佳的世界寂静孤独、无人问津，只有一颗心脏在不停地咆哮：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谁可以救救她呢？

　　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这个问题缪佳流着泪想过无数遍。

　　肉.体上的折磨，可以补足灵魂上的痛苦。

　　反正要为买球鞋而节衣缩食，走极端的减肥又有何不可？

　　*

　　周末在补习班完成了一天的兼职，缪佳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学校。

　　又是整整一天没有进食，缪佳十分庆幸自己再糟糕好歹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一副如此抗饿的身体。

　　她走进学校超市，打算晚上喝一瓶牛奶。

　　缪佳站在冰柜前，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在心里计算着各款牛奶每毫升的价格，算来算去拿了一瓶最便宜的。她拖着累重的步伐去收银台结账，却在收银台旁边看到临期商品的货架。

　　在货架前挺住脚步，缪佳看到有买一送一的牛奶——是还剩两天就要过期的。算下来每瓶比现在手头这瓶便宜了一块钱。

　　整整一块钱。

　　缪佳咬咬嘴唇，默默地把手头的牛奶放回冰柜，拿走了临期处理的牛奶。

　　回到宿舍，缪佳拆开一包慢慢吮吸。

　　极致的饥饿让味觉异常灵敏，太好喝了。

　　牛奶的醇香浓郁，口感顺滑软绵。

　　可缪佳却蓦然想哭。

　　好可悲、好可悲。

　　今天宿舍的舍友们不出意外又是去聚餐了，又独独留她一个人在宿舍。

　　谁可以来救救她？

　　刘询，刘询可以，刘询一定可以。

　　她要和刘询在一起。

　　*

　　等到刘询生日，已经是1月5日了。

　　缪佳顺利买到了球鞋，因为极致的饥饿，她的体重也终于来到了梦寐以求的102斤。

　　终于，缪佳穿毛衣也不会显得臃肿了。

　　生日是在晚上，缪佳一下课就飞奔回寝室开始化妆打扮。虽然过度节食让缪佳面黄肌瘦，但是涂上粉底打上腮红后倒也显得气色充沛。

　　缪佳小心翼翼地给自己贴着假睫毛，思忖着要穿什么去见刘询比较好。

　　沈瑜宁……

　　她决定还是模仿沈瑜宁，风衣里面套长裙，再配上黑色长皮靴。

　　缪佳站在全身镜前，打量自己。

　　虽然可能是衣物料子不太好，显得一股廉价味。但总体来说缪佳人瘦，倒也看上去有些飘逸的意味。

　　缪佳转了一圈，很满意。

　　还好现在是冬天，肢体都被包裹在衣物底下。如果是夏天的话，那她减肥减松的肉都暴露在外面实在是很可怕。

　　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刘询，缪佳拎着装着球鞋的礼盒就小步跑到校门口，打车去饭店。

　　*

　　饭店定在观筠湖附近的一家私厨，缪佳在前台报了刘询的名字，服务员小姐就领着她去包厢。

　　减肥带给人的不只是痛苦，更多的是幸福。至少如今的缪佳来到这种高档餐厅，心里不会那么怵了，不经意看到透明玻璃上反射出的自己的倒影——纤细而又苗条，就像她之前百般幻想的一样。

　　就算再没有底气，至少也不像之前那样自卑了。现在的她，也是美丽纤瘦的。

　　刘询坐在主位上玩手机，看到缪佳进门，抬起眼皮打了个招呼：“嗨。”

　　他有些难以置信，上下扫了眼，似乎很难把眼前的女孩和初见时那个并不苗条的女孩、那个下雨天丢了伞蹲在图书馆痛哭的女孩对上号。

　　至少现在，缪佳也算是第一眼美女了。

　　包厢里一共十个人，全是男生，就刘询左手边的位置还空着。

　　知道刘询就邀请了自己一个女生，缪佳感到无比的喜悦。

　　然而缪佳不知道的是，刘询的生日其实分三天过，三天的午饭、晚饭加起来一共六顿。除了室友张子豪每顿都来吃，刘询要宴请六桌不同的的人。之所以不一次性宴请，一方面是因为刘询兼顾不了那么多人，另一方面是有些女生是不能相互见面、得知对方存在的。

　　缪佳把礼物放在门口，有些羞涩地在刘询旁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