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心生罅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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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董宛如收拾桌上的残局，弗林则继续回屋看资料。
“弗林……”董宛如递了杯热茶过去，有点犹豫的道：“那个林芩……”
“恩？”弗林的目光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离开，只是脑袋小幅度的朝她的方向偏了偏，证明自己确实有在听她说话。
“那个，今天下去我去找过林芩。”董宛如想想还是照实说了出来。
“找她做什么？”果然，弗林的注意力被她给吸引了过来，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董宛如，脸上全是不解的神情。
“主要是……”董宛如有点胆怯了，两只素手在膝盖上搅来搅去，“谈谈她当上你的助理以后的事。”
弗林更加不解了，林芩是他的助理，董宛如去谈什么？！
弗林的沉默让董宛如心里摸不着底儿，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出她话里暗含的意思？
“宛如，”弗林轻轻的一声叫唤就使得董宛如瞬间颤了颤身子然后立刻直起了腰板。
“林芩是我的助理，只是助理。”弗林的眉目间有丝疲惫，但是他仍旧强调道，“咱俩在一起也有五六年了，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了我是怎样一个人。”
听出他话里的失望和落寞，董宛如的心跟着揪到了一起，她有点不安又有些无措的挪动了下身子，嘴唇微微颤动了几下，半晌才弱弱的说了句：“我知道的。”
弗林揉了揉眉间，想要把心头的烦乱理顺。这样小心眼的董宛如让他非常的不自在。然而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跟董宛如解释他见到林芩时心中莫名涌现出的那种感觉，不强烈却也容不得他忽视。
从什么时候开始，林芩已经成为了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所在了？！明明是鲜少接触的一个人，却可以让他们都产生不安感。
“好了，你若是没事的话，就先去睡吧！我还有些资料要看。”弗林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扭转身看着电脑屏幕，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董宛如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冷淡的对待自己，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弗林，你知道的，我只是有点不安而已。”
“我知道。”弗林的声音还是出奇的平淡，“你先睡吧，我再看会儿资料。”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董宛如一眼。
***
紫禁城的冬天非常的冷，几乎是稍不注意就会感冒发烧。所以当林芩收到皇太后玉体有恙的消息时还觉得颇为正常。
皇太后有恙，顺治为表孝心，特诏宫里的嫔妃以及外头各府里的贵妇们入慈宁宫轮流侍疾。
林芩听到这个旨意的时候，表情有些惊讶也有些恐慌。
汀兰以为她怕过了病气给孩子，便笑着道：“皇上说了，您和乌苏格格有孕在身，可以不用遵照旨意行事。”
林芩闻言苦笑了一下，她何曾是怕这个？！
“这天，到底是要变了…….”
听到她嘴里的喃喃自语，汀兰也抬起头看向乌棂窗格外头那方寸之大的天空，应和着说了声：
“是啊，看着好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下了雪才好呢，咱们做火锅吃。”碧水在一旁兴致昂扬的笑着说道，“我可馋了去年娘娘做的那热锅子了，羊肉又鲜又嫩，实在是好吃。”
汀兰闻言没好气的白她一眼，“就知道吃，还不快把娘娘那件皮裘拿来，这屋里有些冷了呢。”
碧水屁颠屁颠的去内室把榻上的那件裘袄拿了出来递给汀兰，然后她又跑到火盆处看了看火苗，才道：“今年给的碳倒是不少，怎么感觉还是挺冷呢？！”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林芩还在望着天空出神，而汀兰则专注的在一旁绣起花来。碧水见状，没意思的耸耸肩，转身出去提热水了。
翌日，真的应了汀兰的话，下起雪来了。
那雪下的极大，搓绵扯絮似的从天下簌簌的飘下。晨扫的小太监们拿着扫帚扫一会儿积雪就停下来不时的搓搓耳朵搓搓手的。
这天着实的冷了，即使穿着夹袄他们也忍不住缩头缩肩的。
风声一紧，坐在榻上看书的林芩便站了起来看向窗外，朦朦胧胧间她发现有很多太监凑在一起跺着脚呵气取暖，各个蜷缩着脖子细小的身板看起来极为可怜。
宫里的小太监多是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身材矮小瘦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然而他们在宫里却常常做最粗重的活儿。有时候林芩见了都萌生一种欺压童工的感觉。
“汀兰！”林芩皱皱眉头，冲着窗外喊了一句。
正给小宫女们分派工作的汀兰闻声忙应了，然后急急的又嘱咐了几句，便掀了帘子进到内殿里来了。
“娘娘，有什么吩咐？”汀兰进了内殿才发现里头还有伺候的几个宫女。
林芩伸手指了指窗外，道：“你去告诉他们别扫了，这雪一时半会又停不了，这么扫下去何时是
个头儿？没得倒在外面白白冻坏了身子。”
汀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看见外头几个拿着扫帚的小太监顿时心里明了了，佟庶妃这是又心软了。只是这路……
“娘娘，如果不扫出一条路来，万一皇上下了朝过来……”汀兰有些为难了。
皇帝全身都是宝。即使是他脚上穿着的那双金丝马靴也比外头那些小太监们的性命重要。若是让御靴上沾上了雪渍，甚至是被雪水给浸湿了，这都是要掉脑袋的。
林芩有些烦躁的摆摆手，转过头再看到汀兰的脸颊时愣了一下，到嘴的话登时变了，“你的脸是怎么了？”
汀兰被她问的一怔，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冰冰的还有些疼的感觉。
“哦~可能是冻着了。”说着，她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本来就红红的脸蛋瞬间又红了一层。
林芩见状，脸上越发阴沉，“你也别在外头待着了，进来伺候吧，手头的那些活儿都先放一放。
这天是越加的冷了。”
“奴婢谢娘娘。”汀兰俯身行了一礼。
“至于外头的那些小太监，”林芩边说边看向窗外，“还是让他们都回去吧，等皇上议事完了快过来时再让他们出来清扫出一条路就是了。”
“奴婢这就去办。”汀兰答应着转身就要出去，林芩蓦地又喊住了她，“对了，你让咱们的小厨房多熬些姜汤出来，要保证咱们宫里的每个人都能分上一碗，让他们热热的喝了去去寒气也好。”
“奴婢先谢过娘娘。”汀兰甜甜一笑，轻灵的转身，退了出去。殿内其他的宫女听了顿时感恩戴德的齐声说道：“奴婢们谢谢娘娘的体恤。”
林芩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又走回榻上继续窝着看书了。
然而这天，顺治一直没有过来。午膳的时候汀兰本来还想打发小太监出去打听一下的，被林芩给制止住了。
翌日，外头的雪下得越发大了，竟积的有半尺多高。林芩看得欣喜非常，她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对雪有种特殊的情怀。再加上大学四年是在南方上的，鲜少能碰到大雪，如今见了，心中顿时充满了故土乡情。
然而等她看到乌溜溜的木头窗棂时，喜悦之感又消失不见了。
“若是有玻璃窗，在上头画一溜的小脚丫才有趣呢。”林芩想到过去自己曾就着窗上的雾气用手掌在上面画出的小脚丫，心中不由得升起惆怅之意。
到底已经不是在现代了…….
“玻璃？窗？”汀兰听着新词儿有点奇怪，歪头问道：“娘娘，那是什么窗啊？有咱们这种乌木琉璃的好看吗？”
“这却不好说了。”林芩笑睨一眼满脸好奇神色的汀兰，故作摇头晃脑的吊她胃口。
“为什么不好说？娘娘，您快告诉奴婢们吧。”然而最先开口的却不是汀兰，而是在外间领着一众小宫女做针线的碧水。林芩抬头看去，恰见她们几个都睁大了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呢。
“你倒是耳朵尖，不好好干活，瞎听什么呢！”林芩故意沉下了脸色，怒瞪着碧水。
偏巧碧水不吃她这一套，刺溜从榻上蹿了下来，走到林芩面前腆着脸讨好道：“娘娘惯会吓唬我们，谁不知道咱们娘娘的心地最是善良啊？！你们说是不是？”最后一句却是问还在外间榻上跪坐着的几个小宫女。
小宫女们在林芩手底下待得时间长了，对她自然没有了初时的恐惧和疏离，更何况林芩对她们确实很不错，也就都乐得跟着起哄道：“是的！！ ”
林芩被她们弄得有点羞涩，没好气的白了碧水一眼。
“好娘娘，您就说吧，说吧~~”碧水开始展现她的拿手好戏——缠功！汀兰在一旁看着她不断扭动着的腰身，忍不住抿嘴偷笑。
林芩被她缠的实在是烦了，便道：“玻璃么…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透明的琉璃。”
“透明的琉璃？”碧水的脑子有点糊涂，“琉璃不都是彩色的么？怎么会有透明的？”
“我只是说让你那样理解。”林芩也觉得自己的解释似乎有点不妥，便改口道：“水晶见过么？”
碧水等人点点头。
“玻璃就像水晶一样，但是又不完全相同。总之，它可以很清晰的照射出人的影子来。”林芩不太负责任的说道，丝毫不在意自己解释的对不对。
“比我们的铜镜照出来的清晰？”
“恩！清晰一百倍。它连你脸上的小雀斑都能照的一清二楚。”林芩坏心眼的指着她的鼻头笑着说道。
吓得碧水忙捂住自己的鼻子，嘟嘟囔囔的说：“那我还是不要照了。这样不是要吓死人了？丑陋的东西都照出来……”
“但是你想啊，若是用玻璃来当窗户，那么窗外的景致就一览无余了，而且玻璃采光特别好，屋子里不会像现在这样暗，阳光会直接射进来的，你们刺绣也就不用那么累眼了。”
汀兰听着有点心动了，问道：“既然这样好，那为什么皇宫里不用玻璃来当窗户？”
林芩闻言笑了，顺治就是想用玻璃也没处找去。她要是没记错的话，玻璃好像是在康熙中后期才出现？！而且还是望远镜之类的小物件。直到乾隆时期，宫里也仅能得一两面玻璃镜子而已。
“好啦~你们想听的我都说了，姑娘们现在该干活了吧？”林芩抿嘴一笑，拢了拢鬓边的碎发，语气俏皮的说道。
“哈哈——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一阵洪亮的笑声从门口传了进来，接着是顺治特有的低沉声音。
林芩等忙站了起来，看着来人，齐声请安道：“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顺治一怔，继而有点无语，“都起吧！芩儿啊，朕早说了，你身子重，见了朕不用行礼的。”
“那怎么行，规矩还是要遵守的。碧水，还不赶快把皇上爱喝的茶端一杯上来。”林芩给碧水使了个眼色就见她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出去沏茶去了。
屋里的其他宫女们见状，纷纷低着头退了出去。一时房里也仅剩汀兰一个丫头在旁伺候了。
顺治由着林芩帮他把大氅脱了，露出了里面簇新的五爪金龙袍。汀兰把暖手炉递了过来，顺治接在手里看着林芩笑道：“你还没回答朕的话呢，刚刚都在说什么啊？老远就听到你们屋里闹哄哄的了。”
碧水这时正好进屋来，听见顺治的问话，便笑着回答道：“皇上，娘娘正给奴婢们讲玻璃窗呢。”
她的话音刚落，汀兰就怒瞪了她一眼，林芩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意目光却透出了一点若有所思。
顺治没有注意到她们底下的暗涌，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碧水问道：“哦？玻璃窗？那是什么？”
碧水被汀兰那么一瞪，心中不由得有点胆怯，再加上她发现林芩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便不敢再妄言了，只低着头不吭声。
“芩儿？”顺治等了半天，发现没人给他解惑，不禁抬头询问林芩。
林芩笑了一下，风轻云淡的说：“不过是我胡诌出来逗她们的玩笑话而已。”
顺治听了看了她一眼，眼底流露出的深意让林芩心里不由得一惊，不过他什么都没说，这倒是让林芩暗暗松了口气。
就在气氛越加古怪的时候，殿外不知谁喊了一句‘雪停了’让殿内的这几个人心头猛地一震，紧绷的神经跟着缓和了不少。
林芩按耐不住先跑到了窗户边，打开窗棂看了一眼天空，笑道：“真的停了！连太阳都出来了。”
“娘娘，您别站在窗口上啊~”一阵冷风趁着林芩敞开的窗户窜了进来，吹得人汗毛都竖起来了。汀兰忍不住跑了过去，把林芩从窗户边拉开了。
顺治凑过来看了一眼窗外，然后问林芩：“你想出去？”
林芩的眼睛刷的一亮，点点头，充满期待的问：“可以吗？”
顺治眸光一闪，低低笑了笑，然后对汀兰吩咐道：“给你们主子穿厚实点，若是冻着一点儿，朕唯你是问！”
“奴婢遵旨。”
包裹的越发像个球体的林芩在碧水和汀兰的搀扶下走出了屋子。因怕她受凉，所以碧水她们没敢让她下台阶踏雪，只在屋门口站着欣赏雪景。
阳光照射下，屋檐下挂着的冰凌闪着耀眼的光芒，大片大片的积雪盖住了金瓦红墙，触目间皆是雪白，让人恍惚间好像置身在一个陌生的空间。
林芩四下里看了看，呼出一口热气，半是感叹半是的说：“我以前就喜欢在院子里玩雪，那时候自己都能堆起来一个雪人呢，然后大家伙儿看见了都夸我堆的雪人脸儿圆呢。”
“是么。”顺治笑道：“看不出来你还这么会玩。”
“这叫童趣！”林芩嗔怪的瞅他一眼。
“佟图赖那么个老成人儿居然会有你这么个闺女。”顺治想想都觉的好笑，“你在院子里玩雪，他都放任不管么？”
林芩的脸色倏的一变，快得让人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然后就见她转过身，沉默了一下，说：“自是管的。不过我从小就淘气。”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让人听不真切，顺治盯着她的后脑勺半晌，没有任何言语。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心生罅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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