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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景仁宫的二三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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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这么心不在焉的?”顺治皱皱眉头,看着怀中的人不悦。他发现自从十一福晋走了以后,林芩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样子。
虽然每日都能得到林芩的消息,然而顺治却觉得他们俩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特别是在林芩偶尔失神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他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她的失神是因何而起。
这就好比放风筝,虽然线一直握在手里,但风筝飞扬的方向却永远随着风势。一旦线断了,风筝会飘去何方谁也不知道。
“没什么。只是有点感慨。”林芩抬头冲他一笑。
“感慨什么?”
“人人都在羡慕襄郡王夫妻,说他们恩爱甚笃,天作之合。可是刚刚,这个新妇却是一脸愁容。可见,传言不可信。”
听她这么说,顺治想起来了,刚才董鄂氏确实是红着眼圈。
“想必是受了什么委屈吧。”顺治不甚在意的说道。
林芩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抹笑一直到回宫都没有褪去。
他们是在用了午饭后赶回宫的,比顺治原定的计划早了两个时辰。原因出在林芩这个孕妇上。可能是逛得久了也可能是因着见到董鄂氏情绪浮动过大,总之,她肚子疼了。
她这一动了胎气倒把顺治和汀兰唬的脸上没了血色。午饭没吃几口就急匆匆的往回赶。马车疾驰之下失了平稳,颠簸的有点厉害,让本来就腹痛的林芩更是急出一头大汗。不过旁边有人比她还急,脸色比她还差。顺治从上了马车,咆哮声就没断过。一会儿嫌马车跑得慢,一会儿又嫌马车太颠簸了。搞得驾车的小德子欲哭无泪。
“芩儿,现在感觉怎么样?比刚才疼的还厉害吗?”
见他如此着急,林芩心中一暖,眼泪不自觉溢了出来。
顺治见状,以为她疼得厉害了,忙又冲外面嚷道:“小德子,你磨磨蹭蹭什么,给朕再快些。”
小德子表示,鸭梨很大。拉车的不是他,是马,他快些有什么用,关键是马跑不动了!然而这些道理是没法儿跟一个失了理智的帝王说的。
好在紫禁宫的朱漆大门已经能看到了。
听到顺治喝斥小德子,林芩不厚道的笑出声来,顺治皱了皱眉说:“怎么又哭又笑的?!别是疼傻了吧?”
“臣妾才不傻!”林芩白了他一眼。
“那你刚才哭是耍朕玩么?”顺治的语气有点危险。
林芩脸一红,偷偷瞥了一眼汀兰。
汀兰见她看自己,忙心领神会的背过身研究车壁去了。
林芩这才放心的伸手搂住顺治的脖子,趴到他耳边悄声说:“看你那么关心我,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下来了。”说完她红着脸垂头不语。
顺治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恨得牙痒痒却又拿她没辙,最终只能捏了她鼻子一下,道:“臭
丫头,说到底还是爷的不是了?!”
林芩羞涩一笑,不置可否。
“那你肚子还疼吗?”顺治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儿,问道。
“好多了。刚刚颠簸的有些疼,现在好像疼劲儿过去了,倒舒服了些。”
这回儿不用顺治吩咐,汀兰直接掀了车帘,对小德子道:“德公公慢着些吧,不求快但求稳。”
小德子闻言,回头冲汀兰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这一笑,倒把汀兰乐得不轻。
小德子呲呲牙道:“前头就是宫门了。”
闻言,汀兰抬头一看,果然到了皇城根底下了。
“皇上,快要进宫门了。”
顺治听后,看了林芩一眼,见她脸色好了很多,微一沉吟,道:“让小德子拿腰牌给侍卫看。”
这意思就是按程序办事不搞特殊了!林芩想想,觉得顺治这么做还是非常正确的。若是他们搞个特权,估计还没到景仁宫,这佟庶妃私自出宫结果动了胎气的消息就能在慈宁宫孝庄太后的耳边回响。
所以说顺治的决策是非常明智的。
悄悄的出来再悄悄的回去,不带走一点声响。
然而林芩却不知道,孝庄早在他们出宫之时就接到侍卫们的汇报,说是皇帝出宫了。而她在景仁宫的眼线也隐晦的表示今儿没看到佟庶妃和汀兰的影子。
两下一合计,精明如孝庄怎么会不知他们在搞什么鬼。
“苏麻,你说宫外就那么吸引人么?都怀了身孕还想着出宫玩,简直是胡闹!福临也是,身为皇帝居然为了女色不顾子嗣的安危,他现在可只有一个皇子啊。我这天天吃斋夜夜念佛盼着他的子嗣能多些,他们可倒好,根本不在乎!”孝庄从得到准信儿的那一刻就气得不行。好在苏麻机灵些,看她神色不对忙把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给遣了出去。
这消息万一走漏了,太后与皇上之间又得针锋相对了。
“主子,您消消气。”苏麻倒了杯热茶递给孝庄,“奴婢觉得皇上年轻着呢,也就是贪玩宫外的新鲜,佟庶妃娘娘比皇上还小了两岁,都是孩子性自然玩到一起去了。他们年轻不更事,对子嗣看得不重也是有的。想来日后定会好些。”
孝庄抿了口热茶听她如此说,不禁摇摇头,“福临的性子我了解,太感情用事。倒是佟氏,我原以为她稳重些,想着让她压压福临的性子也好。现在看来,她那心也在空中飘着呢。一个就要做额娘的人还不知安分守己,朕的孙儿怎么能让她带?瞧着吧,这次回来她定要在床上躺几日才好。倒是省的朕要找借口罚她了。”
苏麻一听,知道孝庄是真动了怒,这次定要罚佟庶妃一次了。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不好再为他们说情了,怕孝庄对她起疑心。
事实证明孝庄还是非常有远见的,这边宫门的守卫刚传出消息说是皇上回宫了,那头景仁宫就来报说是佟庶妃动了胎气正请太医看呢。
孝庄立刻扭头给苏麻递了个‘怎么样,我没说错吧’的眼神,苏麻忙笑笑,奉承道:“到底是主子,说得一点都不差。”
“瞧着吧,一会儿福临就好下旨,免了她的晨省请安了。”
果然不消片刻,就有宫人来回,说是皇上已下旨,佟庶妃娘娘身子不适,需要静养,免了她的一切请安事宜。
“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苏麻你就去传朕的懿旨,让佟庶妃在景仁宫好好养胎吧,没事就不要出来走动了。”
“是,奴婢遵旨。”
苏麻暗叹,这是变相的禁足了,估计佟庶妃得等到孩子生下来才能从景仁宫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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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旨的时候,顺治也在场。当听完孝庄的旨意后,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
“苏麻姑姑,皇额娘这是什么意思?无缘无故就要禁芩儿的足吗?朕是怜惜芩儿怀胎不容易,才免了她的请安,皇额娘一向不是最看重子嗣么?她怎么能这么对芩儿?”
苏麻看了一眼激动不已的顺治,将视线转向了林芩。
林芩叹了口气,她明白若是因为她的原因而引得顺治和孝庄母子不和,别说孝庄不会放过她就是眼前这个一向对她极好的苏麻喇姑也不会轻饶了她。
她们对她好是因为她可以帮着孝庄转移顺治对她的不满,就像现在这样:
“皇上,”林芩拉了顺治的衣袖一下,“太后娘娘定是疼惜臣妾,所以才准许臣妾在景仁宫好好休养,这是太后娘娘的对臣妾的恩典。”
“就是这样,”苏麻微微一笑,慈爱的看着顺治说:“你也太心急了。主子这么做恰恰是因为她十分看重子嗣,”她意有所指的道。
林芩一怔,瞬间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就连顺治也微微蹙了下眉头。
“太后娘娘的懿旨奴婢已经带到,奴婢该回去复旨了。”见他们俩人都明白了,苏麻有礼的躬了躬身,功成身退。
“苏麻姑姑什么意思?难道皇额娘已经知道咱们出宫的事了?”顺治脸色有点难看,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这意味着他身边有孝庄的暗线。作为一个掌控欲非常强的皇帝,这是他不能容忍的,即使那个人是他的亲额娘。
察觉出顺治的愤怒,林芩安抚性的握住了他的手,“皇上,不要瞎想,也许太后娘娘是从守门的侍卫那里得到的消息吧。”更大的可能是从景仁宫。这话林芩却无法说出口。
顺治看着林芩,面含愧疚的说:“难为你了,要禁足五个月。要不,朕去找皇额娘,让她收回懿
旨?”说着,他越发觉得这个主意好,转身就要走。
“别去,”林芩急了,忙拉住他,若是让他这样冒冒失失的跑到慈宁宫去找孝庄收回旨意,最后的结果肯定很严重。历来覆水难收,何况是太后的金口玉言。“反正我也不爱出门的,禁不禁足对我来说没多大意义。为了这个不着痛痒的惩罚去找太后娘娘,实在不好。再者我觉得太后娘娘之所以会罚我禁足,多少也是知道这个惩罚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的。太后娘娘是存了袒护臣妾的意思的。”
顺治听她这么说,心中的烦闷去了一大块。“即是如此,你禁足的这段时间朕就多来陪陪你吧~”顺治腆着脸说道。
林芩翻了个白眼,你当你以前还少来了么?!
至此,出宫事件算是轻拿轻放的落幕了。虽然事后许多宫里都得到了林芩私自出宫的消息,然而一则没有证据,二则太后有心偏袒,三则当事人正在禁足期间,因此后宫诸人既气急又无奈,倒是苦了各宫的瓷器摆设,基本都换了个遍。
自从禁足,林芩每日只在宫里弄弄花伺伺草,偶尔再给宫里的人说说评书讲讲故事,日子过的还是很滋润的。她有心想要再做几个毛绒玩具,然而被汀兰给制止了,理由是皮毛影响胎儿发育。一心养胎的林芩闻言只得罢了。
却说这晚,伺候走又一次过来蹭饭的顺治,林芩颇有些累了,便让汀兰服侍着自己早早歇下。严密查看了一番殿内的灯烛茶水,又仔细的叮嘱了守夜的小宫女几句,汀兰这才揉着酸痛的肩膀往自己的耳房走去。刚走到耳房门口,她就听见有人用明显压低了的嗓音在不远处的阴暗处说话。
是谁?汀兰有些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了看,这样鬼鬼祟祟的,是在私相传递什么消息么?难道是……汀兰的眼睛猛地睁大,‘内奸’两个字霎时在她脑海里闪过。
汀兰蹑手蹑脚的往阴暗处走了几步,借着阴冷的月光仔细打量起说话的那人,然而她这么一瞧,顿时愣住了,那两道隐藏在暗处的身形,分明是碧水和小唐公公!
汀兰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尽力的放轻脚步,又走近了一些。这时隐隐约约能听清碧水的声音了,她似乎在向小唐公公汇报什么!
然而可惜的是,汀兰来得终究是晚了些,等她全神贯注的想要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准备分头离开了。
汀兰躲在树后看着碧水一脸沉重的回到她自己的耳房而小唐公公则是步履轻盈的朝景仁宫大门的方向走去,她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找碧水问清楚比较好。她们俩是一同进宫并且同时被选为宫女的,两人的情分非比寻常,她实在不愿意相信碧水是内奸。
耳房的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汀兰明显看到了碧水脸上的慌乱,这让她本来就不轻松的心顿时又往下沉了几分。
“是你啊,”碧水看清来人,心中一松,不禁笑问道:“你这时候不该在正殿陪着娘娘说话么?怎么跑到我房里来了?”
汀兰没理她的问话,伸手轻轻将房门带上,她背转身盯着碧水的双眼,一字一顿的问:“你、以、为、来、的、人、会、是、谁?小、唐、公、公、吗?”
碧水大惊,脸色顿时变了几变,半晌,她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的双脚,有气无力的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这句话让汀兰都有了想哭的冲动,不打自招!她宁愿碧水与她多纠缠几句,甚至是说些谎话骗骗她也好,至少这样她还有理由说服自己——碧水是无辜的!!然而…….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娘娘对你那么好,你为何要背叛她?”汀兰激动的上前抓住碧水的胳膊,急切而愤怒的询问道。虽然没听到几句话,但是在墙角那儿,汀兰还是听出碧水是把林芩的情况说与小唐知道。
“我没有!!”谁知碧水比汀兰反应还大,她大吼一声然后甩开了汀兰禁锢她的手,看着汀兰的双眼认真的说:“我没有背叛娘娘。”
“那你为何……”汀兰一怔,脱口就想质问却被碧水给打断了——
“你不是已经看到那人是小唐公公了么?!”
听她这么一说,汀兰抓住了她一直忽略的问题,与碧水搭线的是小唐公公,难道碧水是皇上的人?!碧水对上汀兰难以置信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
“皇上他…….”汀兰只觉得浑身阴寒。脑子里不断出现顺治面对林芩时柔情蜜意的样子,她实在无法相信那些样子都是装的,若是娘娘也知道了皇上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而那人又是碧水…..汀兰想象不出她该会是怎样的伤心了?
“其实…….”碧水有心想帮顺治开脱两句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因为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皇帝到底安的什么心思,若说以前监视佟庶妃是因为不放心这个人,然而现在两人的感情明显稳定,他却依然坚持每日派人来询问她的消息…….
明明两个人时常黏在一起,还有什么能是他不知道的?!
“其实什么?”汀兰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她不继续说下去了。
“没什么。”碧水摇摇头。
见她不说,汀兰转而问道:“你说你没背叛娘娘是什么意思?”
“皇上让我把娘娘每日的情况巨细无比的说与暗卫听,然后由他们转达给他知道。事实上娘娘每日的生活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基本都窝在内殿看书,我就是想背叛也没什么东西可以说的。”
“碧水,你难道不知道,你把消息透露给暗卫就已经是背叛了么?”汀兰对她的模糊概念很不满,义正言辞的指责道。
碧水闻言一怔,继而在汀兰严肃的目光中慢慢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