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自己的我们》九仙女在人间

9、风往哪个方向吹，在生活里悲哀的心碎

　　风往哪个方向吹，在梦和生活里悲哀的心碎。
　　婚姻是最不讲道理的。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像没有春天的枯木，是接近死亡的。

　　婚姻把两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美其名曰地捆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抱团取暖而组成的各取所需的利益集合体而已。静姝的婚姻就是如此。
　　第一次恋情短暂到只有两个多月，给静姝留下的伤疤却是永久存在的。被那位高富帅矿老板大叔伤的很深，她不想嫁给“外貌协会”、“有钱人”或者什么大才子，只想找个老实巴交的人稳妥地踏踏实实过日子。
　　下午五点多，她和强军一起在二中对面的一家米线店吃饭。强军笑着问她：“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呢？我男朋友单位是做工程的，男多女少，很多单身男的，你想要什么样的？”
　　她一边吃着酸辣米线，一边想都没想就笑嘻嘻地说：“有没有钱无所谓，有没有房子车子无所谓，学历高低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长相说的过去就可以，只要人品好ok。”
　　“要人品好的。要老实靠谱的。”
　　回答完强军的话，她继续专注地吃着她的米线。
　　强军瞪圆了她那双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惊讶地看着静姝，加上一头干练的短发，身高一米八五的强军更是给人一种少了女性的那种温柔有那么一点点凶、自私的感觉。她疑惑不解地问静姝：“你这哪里是找对象，是找乞丐吧。”
　　她严肃认真地看着强军，提高音量郑重地说：“这是我真实的想法，就想找一个老实巴交的人。这样靠谱，不会被骗、也不会被欺负。”
　　强军信心满满地说：“好。保证按照你说的给你介绍一个。咱这不是选婿，是扶贫。扶贫男人多的去了，明天就给你弄一麻袋，你慢慢选妃。”
　　第二天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她电话响了，是强军打来的：“静姝，我昨天晚上给我男朋友说了给你介绍对象的事，他很热心，他现在把人带过来了。人家要请咱们吃火锅呢，在中山街道上“马大姐第一辣川味火锅店”，你赶紧过来呀。”
　　没有任何犹豫，接完强军的电话她就朝着火锅店走去。最近这段时间，依旧是悠闲、孤独、寂寞，还多了份烦躁忧愁。大学毕业到现在，她已经工作半年时间了。她是多么怀念上大学的时候每天在图书馆安静充实地度过时光，参加工作后拥有的却是复杂人际关系的烦恼愁苦。她很不喜欢二中的同事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两面三刀的职场“甄嬛传”模式。
　　谈恋爱能够转移工作中的烦恼和不顺心，也可以打发无聊寂寞的时光。
　　那就去见见吧，反正现在呆在家里也闲着无事。就这样一边想一边走，十几分钟后她到了火锅店门口。
　　强军穿着一条白色的v领收腰过膝长裙，显得她更瘦更高更苗条精致了。强军的男朋友叫做星红，他穿着过膝长款蔚蓝色牛仔大衣，看起来个子也很高，有一米九的样子。他和强军的身高看起来很配对，只是他皮肤非常黑，可能是长期在工地上班经常在太阳底下晒的原因。
　　星红右边站着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他双手合在一起放在胸前，时不时地两只手互相搓着，眼中流露出害羞、胆怯、紧张的神色。他没有像星红一样双手插在裤子上的左边右边的口袋里、从而表现出一种男人固有的自信，他看起来很是顺从、乖巧、内向、羞涩。他上身穿着一件旧旧的褪了色的浅黄色的夹克，夹克外套的里面是一件大红色的老土的保暖内衣。裤子是一条黑色的看起来洗了很多次的已经在褪色的旧裤子，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回力”六十多元的运动鞋，他的这鞋子上面有很多泥土、脏兮兮的。她对这个人没有任何感觉，喜欢更谈不上，但是也说不上讨厌。
　　看到静姝来了，强军立刻走到她的身边，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起向火锅店里面走去。星红则是和他的同事一起跟在静姝她们后面。大家坐在一楼左边的一个靠着街道的席位上。首先说话的是星红，他开朗地笑着说：
　　“我右边的这位帅男是小徐，他特别好的一个人。我们单位的人都说他‘老实、靠谱。’”
　　星红介绍完小徐，朝着小徐微微地善意地笑了一笑。这位小徐不说话，坐在他的座位上只是害羞地浅笑了一下。接着，他站起来，羞涩地望着大家又笑了一笑，双手合在一起，做出了“保佑”的姿势，意思是“大家随意吃，吃好。”随后，他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保持着沉默不语拘谨的状态。
　　强军为了气氛不尴尬，她叽里呱啦说个没完没了。她一会问静姝吃什么锅底，是番茄还是菌菇还是麻辣，一会给大家忙着倒果汁饮料。
　　服务员立刻把锅底端上来了，一个番茄的、一个菌菇的。小徐还是一句话不说，他偶尔像小孩子一样无聊地扣扣手，偶尔呆呆地望着大家，偶尔看看菜单。他的脸色一会红红的，一会正常皮肤色。
　　点什么菜呢？星红让静姝点菜，静姝和强军两个人头碰头挤在一起点菜，她们两个端详着菜单，点了常吃的菜品：山药、冬瓜、土豆、豆腐皮、粉丝、海带、金针菇、菠菜、玉米、红薯粉条、羊肉卷、牛肉卷、蟹棒。
　　服务员把四个人的碗底都给端上来了，星红时不时地快乐地给大家说：“随意。随意。自己人，不客气，好好吃。”
　　强军和静姝又吃又说又笑。
　　这三个人聊的热闹、风趣。聊到开心处，他们一起开怀大笑，不时地能爆出声音很大的“哈哈”笑声。
　　而小徐还是一句话不说，他仍然保持着“沉默”的状态。就像去电影院看电影，小徐专注地看着这三个人“又嗨又乐”的疯聊。他羡慕他们能说会道，羡慕他们性格开朗，羡慕他们的快乐和喜悦。而他好像是已经到了暮春将要凋谢的花朵，死气沉沉。他就是性格内向，不喜欢和人说话交流。
　　一个小时过去了，火锅也吃的差不多了，大家起身离开。快要走到火锅店门口时，小徐突然直勾勾地望着静姝说：
　　“能不能把你电话给我。”
　　静姝随口说：“可以。15566889933。”
　　小徐去买单了。静姝和强军、星红站在酒店门外等小徐。大街上没有火锅店里面暖和，冷冷的。
　　小徐出来了，他说话声音不大，羞涩地对大家说了句：“早点休息，再见。”
　　说完后他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静姝很是奇怪地问强军：“这也太内向了吧，今天晚上他只说了两句话。”
　　星红抢着回答：“小徐是我们单位最老实的人。你不是喜欢老实人么？这人绝对靠谱，他不可能欺负媳妇，更不可能出轨乱搞。他在我们单位就是一天说不了两三句话，他老实的很。”
　　静姝没有再说什么。她虽然看不上这个所谓的“老实人”小徐，可是她还是愿意把小徐当作未来的丈夫。她知道自己家里贫穷，而且兄弟姐妹五人都是靠着她的那点工资接济。虽然自己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有着带编制的高中教师的稳定工作，可是她永远为自己农村人的身份感到自卑。找个老实男人，不会欺负自己，不会嫌弃她穷，不会看不起她的娘家人，不会在外面招惹女人。
　　当自己瞧不起自己的时候，连自己的婚姻也瞧不起自己。
　　微冷的风刺痛着灵魂，静姝不知道风该往哪个方向吹？她对自己的婚姻感到迷茫、彷徨、失望。因为贫穷，因为农村人的身份，因为大学里不小心吃了舍友几片零食被集体“霸凌”，因为母亲一直对她和姐姐的“否定”，自卑在她的内心根深蒂固。
　　就这样吧，找个不说话的内向的老实男，他不会看不起自己、不会欺负背叛自己，会一心一意对老婆好。
　　大街上的风刮得越来越急，风彻骨的寒冷。静姝的头发一根一根地被风吹得乱飞，风中乱舞的头发再狂乱，也没有她的心乱。她能预感到未来的婚姻也许是一地鸡毛的糟糕。恋爱是可以谈的，情欲是要满足的，但是可以不结婚呀！为什么父母要逼着自己结婚呢？她善良、单纯、乐于助人、总是替别人考虑，又学历高读了很多书，长相清纯可爱，可是爸妈为什么总是认为她嫁不出去呢?爸妈认为大姐二姐也嫁不出去。从小到大，她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妈妈的抱怨和嫉妒，妈妈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看看别人家孩子多乖，我咋就生了一群冤孽。”
　　她和大姐二姐长在心里自卑的根就是与妈妈这句话必然有关的。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不多想了，就找个老实人随随便便结婚吧，就当是证明给父母自己是能够嫁的出去的。
　　冷风继续吹，把冰冷安放在她受伤自卑的心里，想起了曾经读过的徐志摩的诗歌：《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在梦的轻波里依洄。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她的温存，我的迷醉。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甜美是梦里的光辉。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她的负心，我的伤悲。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在梦的悲哀里心碎！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我是在梦中，黯淡是梦里的光辉。
　　志摩在经历种种挫折、痛苦与思索后写作了这首诗，主要表达了追求那种“回到生命本体中去”的诗歌理想，有着他为压在生命本体之上的各种忧虑、怕惧、猜忌、计算、懊恨所苦闷、蓄精励志，为要保持这一份生命的真与纯。他要人们张扬生命中的善，压抑生命中的恶，以达到人格完美的境界。他要摆脱物的羁绊，心游物外，去追寻人生与宇宙的真理。这样的一个梦，这是一个大梦，一种大的理想，虽然到头来总不负黯然神伤，“在梦的悲哀里心碎”。
　　静姝不知道她和小徐的婚姻是什么颜色？是否也是在梦和生活里悲哀的心碎！
　　风是在向哪一个方向吹，在梦和生活里悲哀的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