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但为君故——芳极纪事》泣月

31、番外 前世（下）

　　“咳咳咳……”一阵寒风吹过，锦机灵的打了个哆嗦，还伴着一阵咳嗽声。

　　“感冒了吗？果然猫比较怕冷吗？”安子放下课本，看着正围着暖炉一动不动的锦说。

　　“罗嗦！快点看你的书！”咕咙了一句，他又把自己更深的埋进了棉被里。

　　“好嘛好嘛，可是我饿了！我要吃水饺！”安子也赖着不动。

　　“麻烦的家伙！”虽然嘴里抱怨着，但锦还是起来披上外衣，向门口走去，他是不是太宠着她了？她越来越会得寸进尺了。

　　打开房门，又一阵寒风袭来，他再次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该死的天气……”一边抱怨着，一边不经意的用手擦了擦嘴角，眼角闪过一抹腥红，他顿时怔住了，从前几天开始就觉得喉咙带着丝甜意……沙漏快漏完了？！

　　“哇！水饺水饺，虾米水饺！”看到摆到眼前的热腾腾的水饺，安子开心的把书本一把丢开了。

　　“吃完了就乖乖回家去，考生要有点考生的样子！”锦皱着眉头说。

　　“我已经很像个考生了！”推了推桌上的书堆，安子不满的说着。

　　“你应该在家里复习才对，你父母正好可以帮你猜猜题。”他翻了翻抄满公式的小抄，多半都是他看不懂的东西。

　　“锦，让我做你女朋友吧……”第一千零一次的说道，这已经成了他们的例行公式。

　　“不行，你还太小了。”锦也一如既往的回答。

　　“又说我小，没有身份证的时候要我拿身份证，有了身份证又说我没成年……这样下去，我还等得到你答应的那一天吗？”安子摇着头说道。

　　十二年，这个距离真的有那么长吗？

　　“明年你十八，我三十。你觉得我们合适吗？”他反问到。

　　“有什么不合适的！多的是年纪差得更大的呢！”少女继续抱怨，“反正你就是不想答应我！”

　　“不行就是不行！乖乖回家去！”帮她把书包整理好，他把她从凳子上拖起来，“动作快，再晚点天就要黑了。”

　　“这个周末有画展，我老爸弄到了票，你陪我去看吧！”安子摸出一直压在笔记里的票。

　　“你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吗？票给我吧。”锦接过票，看了看，是个名流的画展，唔，是她爸爸的画友么。

　　“你会去看吗？”安子还是继续问。

　　“会啦，动作快点！”锦不耐烦的说道。

　　“那我到时候在门口等你啊！”说着，安子背起书包，笑着比了个拜拜的手式，走掉了。

　　看着她走远了，他重新关上门，脱掉外衣，钻进了被子里面，一阵哆嗦之后，抬起头，正好看到镶着母亲照片的像框。

　　“二十九了吗……我已经比你活得久了啊……”翻了个身，把喉咙里不舒服的异样感压下去，这个身体还能用多久呢？至少，至少要等到她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地方……

　　沉沉的睡去，在意识朦胧之际，他告诉自己，让她回去是对的，这张床太冷了……

　　“锦！你看这幅画，好漂亮！”安子指着一幅画说到。那是一朵摇曳在夕阳下的红色花朵，脆弱而又难以言欲的美丽。

　　“……曼珠沙华……”锦小声的念着这幅画的名字，彼岸花……他倒是很不喜欢这幅画，那个红色太刺眼了，像是用血染成的。而且，花与叶永不相见，太悲伤了，相依却不能相偎，两两相念，两两不见……

　　“锦，你在想什么？” 安子小声的问着，从画展出来之后，锦就一直沉默不语。

　　“如果……不，没什么……”锦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他转过身来对着安子说道：“高考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啊！为什么？？”安子拉住锦的衣袖问到。眼中都是不解和不愿。

　　“等你拿到录入通知书再来找我吧，如果你拿到了，我就和你交往。”锦看着安子说着，十分严肃的语气。

　　“真的吗？可是只要我考上大学就可以了不是吗？为什么不能和你见面？！”安子不了解的问道。

　　“为了让你专心学习啊！”锦还是揉乱了她的发。

　　“什么嘛……”夕阳下，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喂！小姑娘！”一天放学后，几个骑着机车的人在校门口找到了安子。

　　“啊~哥哥们~你们怎么有空来看我啊。”安子开心的跑去和他们搭上了话。

　　“你最近有没有看到老大啊？！”为首的一个人问她，表情不是很好。

　　“没有，我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过锦了……上一次见他还是在二月份……”安子照实告诉他们。

　　“两个多月……那老大倒底到哪里去了？！”为首的那人也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锦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安子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啊！老大他上个月突然把一切都丢给我，然后说要出去旅游一下。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那个男子一脸迷茫的说着。

　　“什么会这样！”安子一转身就朝着锦住的公寓跑去。

　　“锦！锦！开门哪，我是安子！”死命的拍打着门板，可是没有人应声。

　　“别敲了！住那里的小混混上个月就没有回来过了！”隔壁的一家人打开了窗户吼了句，又“嘣！”的一声把窗关上了。

　　“……锦……”安子无奈的蹲了下来，这算什么啊！说不见面，就连人都不见了吗？

　　“安子……别这样，锦他大概是想出去散散心，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回来了。”那一群人也好心的安慰到。

　　“……我知道……”要等到她考上大学是吧，那她就考给他看嘛！

　　日子就这样在等待、复习、模考、等待、复习、模考中过去了，安子最后一次来到那个公寓是在七月初的时候……

　　“锦……你还没回来吗？我过几天就要高考了……”背靠着锦住的房间的大门，安子小声的说着，“这样，我考上了，你又什么能知道呢……”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一个叹息声在她脚边响起，一只黑猫摇了摇尾巴，轻轻松松的跃进了门上的窗洞。

　　“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安子开心的欢呼了一下，等着锦给她开门。

　　“现在。之前我去了一趟海边……”一阵“唏唏嗦嗦”的声音之后，锦打开了门，“很脏，不要乱动。海很美……让人有种想要回归的冲动，如果你考上了大学，我就带你去看海吧。”

　　“真的吗？你真的带我去看海？”安子露出了几个月以来难得的笑容。

　　“当然……咳咳咳……”锦说着，突然的咳嗽了起来，他用手捂住嘴转了身：“可能屋里灰太大了，我们出去吧。”

　　“嗯，好！”安子开心的欢呼着跳出了门，没看到锦从旁边的抽纸盒里抽出张纸币，把嘴角擦了擦，顺手丢到了废纸篓里。

　　接下来的，就是三天沉闷的高考、烦琐的估分和头痛的填写志愿。实际上，安子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在这些上面，她更多的时候想的是要和锦去哪玩，怎么玩。

　　可事实上，当他们来到向往以久的鼓浪屿时，正好台风来袭。

　　“为什么我不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在旅馆的房间里，安子难以置信的瞪着平静的再次拒绝了她的锦，“你明明说过只要我考上了大学，你就和我交往的！”

　　“安子……听我解释……”锦叹息着拉住她的手，一身红衣的她在他的眼里就像那朵摇曳在夕阳下的花，明明就在眼前，他看着却像似隔了一个轮回。

　　“我不听，我不听！”气愤的挣开了他的手，安子捂着耳朵跑了出去。她不明白锦到底为什么总在拒绝她，她明明看到他的眼里满是宠溺的神色，可是却不停的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推出去。

　　“安……唉……咳咳咳……”看着满手的红，锦停下了追出去的脚步，现在的他已经无法给她任何的承诺。

　　“老大！小姑娘跑到店子外面去了喔！”从屋外进来的人对锦说到。

　　“什么？！”他一听，马上跑了出去。她在想什么？在这样的日子里到户外去，是很危险的啊！

　　“安子！安子！你要到哪去？！安子！”看着安子一直朝前走着，伞已经被风刮走了，她就这样在暴雨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锦也只好跟了出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抓住她的手，他对着她吼到。雨水模糊了周围的一切，他只看到那一袭红色。

　　“你不要管我！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安子扭过头，还是继续的往前走着。

　　“不要再任性了！大家都很担心你啊！”锦继续大吼着，可是雨的声音似乎更大，安子还是没有理会她，只是往前走着。

　　“不要管我！我爱干嘛，干嘛！和你没关系！”她在赌气，她自己很清楚现在的境况，可是她除了赌气之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安子！不要这样！跟我回去！”锦死命的拉着她往回走。两人就这样僵在了那里。

　　“我不听我不听！你不要管我，我爱怎样就怎样！”她挣扎着要从他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啪！” 掌声响起，然后不管是打人的还是被打的，两个人都怔住了。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呜……我不理你！再也不理你了！”回过神来的安子，死命的甩开了锦的手，不管风势，快步的向前跑开。

　　“安子！等一下！”再往前不远就是海岸了，锦快步的追了上去，抱住了安子，“不要再往前了！”

　　“可是我不往前，我该去里？你不要我啊！你不要我……”她的声音是哭泣的，可是雨水早就冲掉了脸上的泪水，“我喜欢你……这么喜欢你……为什么你不要我？为什么？”

　　“……回去吧……你还有你的父母不是吗？这一次也是骗了他们才出来的吧……如果让他们知道你是和我们一起出来的，他们一定不会同意的……回去吧……”

　　“对！我是骗了他们才出来的！可是你也骗了我啊！你明明说过只要我考上大学就和我交往的，可是现在却又反悔！”

　　“……我很抱歉……回去吧……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回去？”

　　“抱我！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说你会娶我！”安子抬起头看着锦，然后她在锦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锦踌躇了，看着眼前的女孩，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放在哪里。在脑海里，他听到一个自己对另一个自己说：“抱住她吧，然后再也不要放开，你早就想这么做了不是吗？”可是另一个声音再说：“做不到，我做不到……只有她，我无法碰触……”

　　“说啊！只要你说出来，就算是骗我，我也愿意！”安子继续的逼近。

　　“我……我……小心！”当锦回过神的时候，他只看到了安子身后一个高高涌起的巨浪，然后他想也没有想的抱住了安子向一边闪去，最后的印象是冰冷的海水，和安子的惊呼声……

　　—常世??恭国某海岸—

　　“痛……这里是哪里？”安子睁开眼，甩了甩头，才渐渐的清醒过来，看着陌生的地方，她小声的问出了声。

　　“你醒了吗……咳咳……”锦的声音在她的头上响起，安子这才发现，自己被锦圈在了怀中。

　　“锦……这里是……天啊！锦！你受伤了！”发现到他的衣服被染上了血的颜色，安子着急了起来，“医生，我带你去看医生！”

　　“痛！咳咳……别动……”锦痛得裂了嘴，紧抓着安子的右臂，没理会嘴角流下的一丝血迹，“没有用的……大概断了几根肋骨，而且肺大概破了……咳咳……”

　　“骗人，这样就更要去看医生了，来，我背你去找医生！”安子的泪似乎没有停过，她胡乱的擦了下眼睛，想要把锦背起来。

　　“不用了……咳咳……”还是死命的抓着她的右臂，他摇了摇头，“我本来就活不久了……咳咳……能活到三十岁……对于我们这一族来说就已经……是奇迹了……咳咳……”

　　“为什么？”安子看着他，不停的擦着自己的泪，她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大概是因为……我们这种体质……咳咳……和你相遇的时候……按人类的算法……咳咳……我已经算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了……”他比谁都想要晚生几年，比谁都想和她多过一些时间……

　　“为什么……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安子望着他，既然是这样，他不是更应该早早的告诉她吗。

　　“咳咳……说不出口……我说不了……”他也看着她，如果他开了口，大概他就再也无法放开这个女孩了……

　　“过分的人……”安子呜呜的哭着，过份的人，什么事都是到了最后才告诉她，过份的人……

　　“好了，让我抱抱你……”锦痛苦的笑着伸开双手。

　　“呜……嗯……”她轻轻依偎了过去。

　　“别哭，你是这么的温暖……好舒服……就像是朵最美的花，恣意在我的视野里……这么美好，让我不敢碰触……咳咳咳……”锦巨烈的咳了起来。十分的痛苦，血早已经止不住了。

　　“锦！……”安子不知如何是好了，只知道流泪。

　　“别动……让我抱着你，就让我这样的抱着你……咳咳……我的月亮……我小小的月亮……让我好好的抱着你……咳……不要哭……不要……为我哭泣……我的……”声音渐渐的变小了，终于再也听不到，只有右臂上，残留着他留给她的深深的痛楚……

　　“不要哭……你告诉我怎样做啊！……锦……你教教我啊！……呜呜……哇……锦！锦……！”抱着渐渐没有了温度的身体，她觉得世界结束了……

　　—恭??某城官府—

　　“喂！你就是这次被蚀来的海客吗？告诉本官，你叫什么名字？”

　　“泣月……哭泣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