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但为君故——芳极纪事》泣月

29、番外 前世（上）

　　如果真的有来生，我就做你的月亮，照着你去寻访开在对岸的那朵花……
　　——题记

　　她真的不是一个好学生呢。安子常常这样自嘲的想着。

　　是的，好学生是不会在这种时候不在教室里自习而一个人在校外玩雪的。但今年的雪真的好大啊，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在江南是难得有这样的雪景的，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她偷偷的从教室里溜了出来。

　　但是现在安子开始发愁了。不停的哈着气，捂着冻红的小手，她从走廊拐角处往教室里张望着，老师不知何时到了教室，正在说着什么，如果就这样进去，她就死定了。

　　“喵……”一声弱弱的猫叫声从走廊的另一头转了过来，安子回过头，发现一只被夹在地板和栏杆之间的黑猫，它正在死命挣扎着，想要从那个缝隙中间钻进来，可是因为下了雪，原本够大的缝隙被冰块占去了大半的空间，它就那样的被卡在了中间，进也进不了，出也出不去。

　　“你是笨蛋吗？！”走到那只猫跟前，才发现，它的背已经被栏杆上的尖刺给刮了很大一块的伤口，血和毛皮混在了一起，凝固成了可怕的样子，可是它还是在死命的挣扎，想要从那个缝里出来。

　　“我来帮你，但你不可以抓我！”说着话，安子伸出了手，用已经半麻木的手把缝隙里的冰块一点一点的抠出来。奇异的，那只猫好像听懂了她的话，真的没有再动，也或者是没有力气再动了吧。

　　耗时十几分钟，安子带着一种胜利的欢呼声抱出已经冻得不再动弹的黑猫，转身往教室跑去。

　　“报告！”抱着猫，安子推开了门，理所当然的看着正在教室里指导学生功课的老师。

　　“给我个合理的理由解释为什么你在自习的时候擅自离开教室！”本来夹在老师胳膊下的教鞭已经被拿到了他手上。

　　“那个，对不起，我错了。”安子低下了头，要想减轻惩罚就要自觉的认错。然后，她再次抬起了头：“可是刚刚我看到这只小猫被夹在夹缝里，好可怜，所以……”

　　“猫？”老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小女孩和她怀中脏得可以的黑猫，停顿了一下他要说的话，然后声音马上变得柔和了八度：“原来是这样啊，大家都在做功课的，你却发现了被卡在夹缝里的小猫吗？”

　　“嗯……我听到猫叫……”虽然撒谎不是好孩子，但是她并没有骗人，安子在心里告诉自己。

　　“让我看看你的手……，冻得痛么？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啊！来，老师带你去擦药。”看了看孩子冻得通红的小手，老师怜惜的摇了摇头，这个孩子是很乖没错，可是也喜欢做多余的事，这只猫说不定就快要死了。

　　“也会给小猫擦药吗？”跟在老师身后的安子比较在意怀里一动不动的猫，她觉得它好像从刚才就不动了。

　　“当然会，快进来。”推开保健室的门，老师把小女孩送了进去，“唔，我去叫你妈妈过来，你等一下啊。”

　　糟糕！如果老妈来了，就玩完了！安子暗暗的想到。

　　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不一会，妈妈就推开门走了进来。“你又拣动物了吗？不是说过多少次，家里不准养动物吗？！你怎么总是不记得！”

　　“……”低下头，安子一声不发的摸着被放在软垫上的黑猫，刚刚校医也给它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但还是要送去给兽医看一下比较好。

　　“校长，安子是个好孩子，才会去拣一些被丢在路边的小动物。你就不要责备她了。”倒是在一旁的校医开了口，私底下，她和那些校工们都很喜欢这个孩子，只有她每次见到这些扫马路、搞收发的校工也会甜甜的叫上声“叔叔阿姨好。”

　　“唉……”叹了口气，她妈妈推了推眼镜：“等它能动了，就送到动物之家去！”

　　“谢谢妈妈！”能够暂时的把它留在家里了！安子开心的想，以后再慢慢的磨牙，让妈妈把它留下来。

　　“小黑小黑，你怎么不理我啊！”
　　“小黑小黑，你怎么不吃东西啊？”
　　“小黑小黑，过来和我一起睡嘛！”
　　“小黑小黑，你到哪里去了？”
　　“小黑……你不回来了吗？”
　　……

　　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是个好孩子吧，安子常常望着天这样自言自语着。

　　搬家之后，她常常的逃课，并不是学坏了，她只是觉得学校老师的进度太慢了，浪费了许多大好的时光，而她要把那些时光抢回来。

　　是的，她喜欢春天的河岸，夏天的树荫，秋天的稻田，冬天的炊烟。可是在城市里她看不到这些东西，就算坐在她最喜欢的窗边，看到的也是灰色的马路，一排排的车子，一幢幢的高楼……

　　然后她就学会了逃课，用半节课的时间骑车到郊区看看护城河，再找找还没收割的田地，大半天的坐在田埂上看着农民收割，在天黑之前再骑车回学校拿书包和作业，然后偷偷的回家。

　　其实十次中有□□次都会被逮到，但是她还是乐此不疲，刚挨完板子，又想着明天要去哪里玩。她对野外的渴望比得上班上那些装病在家看球赛的男生。

　　然后理所当然的，坏孩子和坏青年交了朋友。

　　其实她忘了是怎么样认识那一伙飙车族的，只是当她发觉的时候，她已经被谣传成了飙车族老大的女朋友，不好听的称呼就是“那群小混混的老大的马子”。她个人觉得无所谓，但是锦却着实的发了一番火。对了，锦就是那个谣传中的“那群小混混的老大”。

　　“开玩笑的吧！谁会对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小女孩下手啊！你以后别再来了！”他火大的说着，对安子下了逐客令。那一年，他二十五岁，她才十三岁。他们差了整整一轮。

　　但是安子却不在乎，她喜欢和那群大男生们一起大笑大闹，喜欢坐在机车的后座上享受吹风的感觉，喜欢看锦喝酒的豪迈，喜欢他深沉的眼神，最最喜欢的，是他浅眠的脸。

　　“你睡觉的样子像只猫。”安子总是这样笑着对锦说。然后锦会用中指和拇指弹一下她的额头，露出一个不知是什么意义的笑容，说道：“你这个小丫头！”

　　然后，在一个怎么事都没有发生的午后，锦再次逮到了正在跷课中的安子。

　　“我说大小姐！你这个礼拜上了几天的课啊？”跨坐在机车上的锦突然觉得自己比较像她的保父，哪有一个“混混”要一个小姑娘去上学的！？

　　“因为今天是集会的日子嘛！所以我这个飙车族老大未来的女朋友当然要来学习学习嘛。”安子一点也不觉得厚脸皮的说着。锦是说对小女孩没兴趣没错，可是再过几年她就是个大女孩了，到那个时候他就会对她有兴趣了吧！

　　诸如此类“我以后要做你女朋友！”、“我长大的就会迷死你！”、“我是你未来的女朋友！”的话，锦已经听到耳朵快起茧了，刚开始还有点觉得小小的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到了后来就完全明白了，这和“我好崇拜大哥！”、“我要永远跟大哥混！”之类的话没什么差别，无外乎是这个没长大的小女孩的个人崇拜主义而已。他不会当真，也不可能当真。

　　“好啦好啦，‘飙车族老大未来的女朋友’，今天的集会早就结束了，你可以请回了吧！”

　　“骗人！我明明听说是三点钟的！现在才两点半刚过呢！”安子拿出记事本指着她偷偷做的小抄说到。

　　“没骗你……”如果这丫头把这份用心放在学业上会有多大的成就啊，锦又叹了口气：“是三点没错，可是是指凌晨三点！这样大白天的，谁敢在国道上集会啊！那个时间正是‘好孩子，睡觉觉’的时候，小姐你怎么来呢？”

　　“怎么会这样……”安子懊恼的想着：如果有多仔细想想就好了。

　　“呐，锦……我并不是个好孩子，你知道的……”国道上，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和一个推着重型机车的男子并排走着。

　　“是啊，你是个天天跷课，然后考试拿全优的坏孩子。真是的，坏都不会坏得彻底点！有哪个天天跷课的小孩会有好成绩啊！”至少他和他那帮兄弟们就没这个本事。

　　“锦……我要做你的女朋友……”安子拉着锦的衣角小声的说着。

　　“等你拿到身份证再来跟我说。”锦还是这句话。

　　“那在这之前你不可以被别的女人拐走哦！”他们的差距太大了，怎么样她都追不过一个轮回。

　　“如果我有女朋友了，会第一个告诉你的！到时候你可以喊她‘大姐’。”锦笑了笑，曾经认真过的女人都离开了，没有人可以和他过一辈子，她们的感情脆弱得经不起世俗的眼光。

　　“花心的人！”安子皱着眉头瞪着锦。

　　“快点长大吧！”锦则笑着揉乱了她的发，“到学校了！快点回去上课！”

　　“绝情的家伙！”低低的抱怨着，安子不情愿的向学校走去。

　　锦看着她别扭的样子，有点窝心的笑了，她和从前一样的甜美，她……还没有长大……

　　“小黑！不准动！”

　　“嘣……咚！”

　　安子回过头，看到连人带车一起摔倒在路边的锦，他闪过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你什么好好的摔倒了？”快步的跑过来，安子帮着锦把机车扶起来。

　　“刚……刚刚脚坐麻了。”从安子的身后望去，一只黑色的猫机警的从马路的一边窜到了别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