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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公子……冰绺子在城西有买的。”

      背后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林之嘉脚步一顿,转过身去。

      此刻他才带了几分认真的神色仔细瞧了瞧面前的女子。

      女子虽个子不高,身形有些瘦弱,但杏眼炯炯有神,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只用简单的布条编成一条粗长的辫子绑着,整个人显得利落精神。

      “当真?”

      妙善见男子认真问她,舔了舔嘴角,说道:

      “冰绺子……这种东西很少在街市上卖,只是在城西一片供走贩们取个清凉用的。”

      她这话并不假,天气炎热起来了,街市上多是卖冰饮子的,可冰这种东西本就难得,穷苦人家根本买不起这类东西。

      但穷人有穷人的活法,他们取了清晨的井水,再用些薄荷瓜果一同混着,美曰其名“冰绺子”,在天儿热的时候吃上一口,倒也清凉不少。

      一旁的荣生听闻,立马道:“公子,那我现在就派人去城西买一些回来?”

      林之嘉点点头:“去吧。”

      荣生立马就走了,林之嘉看向妙善,静默了几秒,问道:

      “姑娘不像是府里的人?”

      妙善闻言,立马对他福了福身子:“回公子,我是陪我婶子来这儿应差事的。”

      林之嘉心里早已经猜到了几分,她身着朴素,断然不是来客。

      “姑娘在我娘院子里,不知可有心怡的差事?”

      妙善一听,便知他误会了,同时心里想,这人果然出生非凡,竟是那大夫人的儿子。

      “回公子,是我婶子来寻差事的,她从未单独出过门,所以我特意来陪她,现如今大夫人正在房里问话呢。”

      林之嘉闻言,倒是知晓母亲现下正有事在忙,本来打算进去的脚停下来,就先和这小姑娘一同在回廊下等着。

      大概过了半刻钟,邱妈妈从里边出来,就见妙善在回廊下安安静静地等着,待走近一看,却不曾想二公子也在回廊下站着。

      她一愣,行礼道:“嘉哥儿怎的站在这儿不进去?”

      林之嘉转过身:“邱妈妈,我无要紧事,母亲可忙完了?”

      邱妈妈:“嘉哥儿进去就是,夫人也并无大事呢。”

      说着又转头对妙善道:“姑娘,夫人问完了话,你去陪着你婶子出来罢。”

      妙善应声,跟在他俩后面进去了。

      进了门,杨婶儿正站在一旁,神色虽比妙善走前放松不少,可还是局促得紧。

      妙善快步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杨婶知晓妙善来了,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

      妙善瞧了瞧邱妈妈的脸色,领着杨婶对众人拜别后,就离开了。

      林之嘉见她俩走了,又看了看母亲,迟疑问道:

      “母亲可是在找盲妇?”

      周氏品着手里的茶,不紧不慢道:“正是。”

      林之嘉想着方才那妇人的模样,问道:“那母亲可满意此人?”

      周氏摇摇头,叹道:“性子太怯弱。”

      周氏又道:“嘉哥儿,你表妹近日刚来,你俩相处得怎样?”

      林之嘉闻言,少女叽叽喳喳提各种稀奇古怪要的求的模样便印入脑海,一时不免有些头疼无奈道:“尚可。”

      周氏看他一眼,知晓儿子不便直言说别人的不是,只耐心安慰道:“你表妹是头一回来京城,难免对什么都好奇,你切莫不耐,多带着她转转就是。”

      林之嘉低声应是。

      周氏熟悉儿子的性子,知道他再是不喜也不会直接撇下人不管,倒也放心地不再说了。

      *

      邱妈妈领着杨婶和妙善两人回了方才的那个院子,杨叔见她俩回来了,立马快步走上来,看着杨婶低声问:“怎么样?没事吧?”

      杨婶对他露出个宽慰的笑。

      此事暂时算结束了,大夫人问完了她话,倒也没说些什么,林府的家丁送他们出来后,还赏了些银子。

      杨婶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说不要,可婆子非得把银子塞她怀里,她只得不安地接下了。

      妙善在一旁看着,注意到婆子并未提及以后的事,心里知道估计还是不太满意,只得轻叹一声。

      虽说这次不成功,可杨婶今日能出来主动找事儿干,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

      夏至到了。

      孔家办了一场私宴,邀请京城各好友去参宴。

      这其中当然包括关星沉。

      他虽不讨人喜,但从小就是各宴会的常客。

      有些主人家并不怎么乐意他来参加,可是关星沉是看不懂的。

      他不去参加的原因只有一个:自己不想去。

      孔家这次选在城外翡翠湖边办一场酒船宴,因此提前早早就准备了。

      虽说私家的宴会,当然是由私家的仆人来准备,可各种对接工作啊,与酒家商铺的预订啊,总得需要与外边的人打交道。

      妙善这时就钻了空子。

      她找到个零工的机会,混了进来一起准备。

      别看这种事做完了就没了,可做这事就像是在老虎旁边待着,总能分到一口肉吃。

      六月初八,宴会正式开始。

      京城各达官显贵都倾巢出动,俊男俏女,欢声笑语,言笑晏晏,别提有多热闹了。

      妙善也乐见其成,热闹好啊,人多了,就没人注意到她了。

      妙善穿梭在人群中,像个逛蟠桃园的猴子。

      看见心怡的就拿什么。

      但也仅限于湖边上不起眼的东西。

      湖面上各画船里丝竹管弦声阵阵飘来,不绝于耳。

      那是贵人在游船。

      宴会妙善还能趁人多混进来,但船却是不能上去的。

      里面多是熟悉的好友和自家仆婢,她一旦上去立马就会被发现。

      只在湖边转转也好。

      妙善就这样,在里面边转边吃,好不快活儿。

      正在她瞧着桌上一道没见过的糕点出神时,一只素白的大手伸过来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妙善被吓一跳,瞬间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不由心虚地看过去。

      却见关星沉面色酣红的低声说道:“别出声。”

      妙善一愣,她确实没想到关星沉也在这儿,但转头一想,倒也不奇怪。

      “五爷,你怎么了?”

      妙善扶住他,关切地问。

      关星沉明显是喝多了,面色一片薄红,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忍不住靠在她身上,妙善顿觉一阵结实的重量压过来。

      “别喊人,带我去人少的地方坐坐。”

      关星沉闭着双眼,说道。

      妙善应了声,左右望了望,搀扶着关星沉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今日他这么高兴么?妙善心里想。

      关星沉的酒量是很好的,妙善自认识他以来,在不少酒宴上帮着做事,早就见识到了他的酒力。

      除非是他愿意醉,否则没人能把他喝趴下。

      一直到湖边一个不起眼的小亭子,妙善扶着他走进去坐了下来。

      关星沉仰头靠在栏杆上,紧闭双眼,似乎醉得不清。

      妙善见状,凑近了问:“五爷,可要我喊舟川来带你回去?”

      关星沉没应声。

      妙善想了想,又问道:“那……我去给你端碗醒酒汤来罢?”

      这回关星沉点了点头。

      妙善很快撒脚丫子跑出去了。

      因着是酒宴,醒酒汤也提前准备了不少,妙善过去只说主子醉了,很快就端了一碗过来。

      只是回到亭子这边,关星沉却不见了,只有几个游湖的小姐坐在亭子里说话。

      那小姐家的婢女瞧见妙善,不禁脆声问;“你是谁家的?来这儿做什么?”

      妙善一愣,反应过来,说道:“奴婢来找我家公子,不知小姐们可有见到他?”

      那婢女听了,却是生气道:“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我们小姐一直在这儿坐着,哪来的公子?你可不要败坏我们小姐的名声。”

      “是,奴婢知错了,这就走。”妙善不欲与她们争论,只好先走到一边。

      她回头看了看亭子四周,确实没有关星沉的影子,那他跑哪儿去了?

      难道舟川找过来带他回去了?

      妙善觉得应该不是。

      她还觉得隐隐有些奇怪。

      关星沉今天的反应,倒不像是他自己主动喝醉的。

      那他去哪儿了?

      妙善猜不出来,只好端着碗准备回到那边去。

      “去哪儿?”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妙善瞬间被吓了一跳,转头望去,见关星沉正倚在一颗树下看着她。

      “过来。”

      妙善走过去:“五爷,你刚刚怎么走了?我去亭子那儿寻你寻不着。”

      关星沉仰头道:“亭子里坐着的一堆小姐你看见了不是?我避嫌。”

      妙善望了望那边欢声笑语的小姐们,又看了看他。

      按理来说不是应该她们瞧见亭子里坐着一个喝醉的男子主动避嫌吗?怎么还是他先跑了?难道是那群人把他赶出来的?

      妙善想了想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太可能。

      她注意到关星沉仍是一副酣红难受的模样,把手里的碗递过去:

      “五爷,赶紧把醒酒汤喝了吧。喝了就不难受了。”

      关星沉睁开眼瞧了会儿她手里的醒酒汤,叹了口气,接过碗一口闷了。

      妙善见他的样子,越觉得奇怪,关星沉却道:“走吧,随我出去。”

      “哦。”

      妙善应了声,跟着他离开了宴会。

      到了外面,关星沉的马车正安安静静地候着。

      关星沉大跨步上去,接着道:“上来。”

      妙善闻言,也跟着上去了。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走着,妙善坐在对面,瞧着关星沉闭目养神的模样。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问:“五爷,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关星沉闻言,睁开眼瞧了她一眼,垂眸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气愤道:

      “该死,小爷我竟然还是中了他们的计!”

      妙善闻言,不禁问道:“什么计?”

      关星沉瞥了她一眼,仰头靠在车壁上,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生无可恋的味道。

      “他们看我不爽,在酒里偷偷下了点药。”

      “啊?”妙善大惊,赶紧仔细察看他,“那你有事吗?要不要去看郎中啊?”

      关星沉斜眼瞧见她紧张的样子,闷闷的低笑声从胸腔中传来:“照你这个反应速度,等你发现了,我早就没命了。”

      妙善闻言有些羞愧地挠挠头:“我这,你也没说啊……”

      不过妙善虽紧张,见他还能打趣自己,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也是,他们这些有钱有权的,虽暗地里谁也瞧不顺眼,可也不能真随意撕破脸皮,无缘无故置对方于死地。

      想明白了,妙善放宽心地重新坐下来。

      不过瞧关星沉的脸色,仍有些难受,她再问:“那你要不要吃点药缓解一下?”

      关星沉嗤笑一声:“今日是我大意着了他们的道,看我过几天怎么治治他们,小爷我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妙善默默地坐在一边,没吭声。

      这时候不先想着吃药,反而惦记怎么报复回去,不愧是他啊。

      关星沉在马车里骂骂咧咧,妙善就抱膝默默听着。

      一直到他嘴上出了这口恶气,才渐渐消停下去。

      关星沉这才觉得口干舌燥,正想伸手倒一杯茶,抬眼却见妙善抱着膝盖像小鸡啄米一样打着瞌睡,顿时又觉得不爽起来。

      “我渴了,给我倒杯茶。”

      妙善惊醒,抬头见对方面色不虞地看着一边。

      “五爷你刚刚说啥?”

      “给我倒杯茶。”关星沉皱紧眉头,又重复了一遍。

      妙善只当他还在为这事生气呢,麻利地站起来倒了一杯茶,给他端过去。

      谁知正端到他面前,关星沉也抬手要接过来时,马车突然一个踉跄,车内瞬间猛地一阵颠簸。

      妙善这是第二次坐马车,从来没遇见这样的情况,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往面前猛地扑去。

      关星沉反应不及,正张开手呢,面前这人就身子一歪,直直地朝他旁边摔下来,他右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捞,这才避免妙善和车壁来个亲密接触。

      “呃!”

      面前的人闷哼一声,妙善摔进了一个带有淡淡香气的怀里。

      妙善一愣,撑着手抬起头来,却见光洁白净的下巴在自己头顶面前。

      往上看去,一张略带酣红的脸,正皱紧眉头。

      同时手下温热结实的触感提醒她,自己的手正撑在他的胸前。

      “对不起五爷我没伤着你吧?”

      妙善正想从他身上起来,不料面前男人呼吸突然一沉,下一瞬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妙善吃痛,低低地哀叫了一声,抬眼望去,却见关星沉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里暗沉,无端地透着一股压力。

      妙善以为他生气了,赶紧低声道歉:“五爷,刚刚马车突然颠簸,我反应不及,所以才摔倒了,我是不是摔疼你了?你没事吧?”

      关星沉却不说话,只愣愣地盯着她。

      妙善心想该不会给他摔傻了吧,可自己也没碰着他的头啊。

      她疑惑看去,却见他面色绯红,眼神有些低迷,喷出的呼吸灼热。

      妙善蹙眉,伸手想去探他的额头。

      “五爷你是不是发……啊!”

      妙善的手刚伸到他面前,突然又被关星沉握住,这下好了,两只手都被他紧紧擎住,让她想起来也起来不成了,只能趴在他胸前。

      “你……”

      “你干什么!”

      两个人同时出声,关星沉却像是突然回神一样,怒气道。

      下一瞬他就突然甩开她的手,气道:“还不赶紧下去,你还想在我身上趴多久?”

      妙善:……

      她也想起来啊。

      她只得无奈地起来,重新坐回去。

      关星沉头转向一边,没有说一句话。

      妙善注意到他仍然酣红的脸,比刚见到他时还要严重,她想起关星沉说的那些人,不免以为是他更难受的缘故,不禁关心道:

      “五爷,你是不是因为那药的缘故,更难受了?要不要紧?要不我们去看看郎中吧?”

      谁知关星沉一滞,面色好像更红了一些,随即凶巴巴地对她道:“闭嘴,要你管!”

      妙善只得讷讷地住了声。

      方才的茶水早已经全都泼洒在关星沉身上,好在是冷茶,不烫人。

      可是妙善瞧见他面前一大片濡湿的痕迹,还是觉得脑仁突突地跳。

      “五爷……茶水都泼你身上了,你不要紧吧?”

      关星沉这才转头看向自己胸前的痕迹,只觉得更加烦躁无比。

      “无事。”

      他转头对车外喊到:“刚才是怎么回事?想颠死小爷吗?”

      外面车夫的声音立马传来:“对不住,公子,方才突然一群小孩窜出来,我急忙刹住车,这才导致车颠簸。公子,您没事吧?”

      关星沉只得咬牙吞下了这口气,不再说一句话。

      等车到了关府,关星沉立马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跨步进去。

      可刚走到门口,才突然想起了她,转头对刚下车的妙善道:

      “你拿着这个牌子,去城北孔家铺子,告诉他们公子,明天来关府找我。”

      妙善过来刚接过玉牌,关星沉就转身进去了,仿佛有什么急不可耐的事一样。

      妙善想了想,应该是他实在不好受,想赶紧回去看郎中吧。

      这人死要面子活受罪,方才在马车里虽不说,可明眼人一眼就瞧得出他难受得紧。

      妙善微微摇头,转身办事儿去了。

      关星沉进了府,直接回了自己院子。

      芦花正在院子里教小丫鬟们描花样,见关星沉脚步匆匆地进来,不禁迎上去。

      “公子怎的今儿回来这么早?可是有要事?”

      关星沉脚步不停:“无事,你命她们下去,不得吩咐不准进来。”

      芦花一怔,正待再问,可关星沉已经进了屋关上门,她只好按照吩咐,遣散了众丫鬟,想了想,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丫鬟们本就是各院里来找芦花姐姐的,芦花的绣活儿出了名的好,早年还得过夫人的几句指点,所以她们闲来无事时便来找芦花教教自己,眼下五公子回来了,她们也就不便再打扰,纷纷散了。

      屋内,关星沉打开自己的抽屉,里面是一排排各色的药罐膏药。

      他找了一会儿,拿起一个绀青色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吞了下去。

      又喝了一壶凉茶,这才觉得稍微好点。

      关星沉面色薄红,额间细汗点点,他闭着眼,微张着嘴喘气。

      过了好一会儿,关星沉这才睁开双眼,眼里全是怒气。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气不过,那群孙子明面上不敢对他怎么样,只会用那些下三滥的招数。

      他咬牙切齿道:“敢这么坑我是吧?小爷绝对要你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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