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园玫瑰》十六萤

47、曝光

　　咖啡店门口的四个人，神色各异，慌张者恨不得遁地溜走，八卦者两眼放光，吃惊者红唇半张神色惊愕，还有一个一直面无波澜的，此刻眼睛却牢牢看着那个慌得手足无措的人，目光错愕。

　　“姜渺？！”

　　许嫣然脱口而出，这一声倒是把小白喊迷糊了，她笑意凝固，眼神迷惑地在二人之间来回看。

　　郑总的女朋友怎么会认识姜渺？

　　还不等她发问，许嫣然就已经着急地朝前跨出一步，高跟鞋在地上撞出清脆声响，一如她又惊又喜的声线。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或许是太过激动，她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小白越发糊涂，却看到姜渺脸色古怪地后退了一步，和她保持着距离，眼神僵硬地看着她。

　　姜渺退，许嫣然便不自觉想要再近一步，郑予安却不动声色地上前隔在二人中间，高大的身形挡在姜渺面前，像岿然的山石一样护着她。

　　姜渺的感激之情还没来得及从心底升起，便听到他问：“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这样熟稔又暗含暧昧的话一出口，无论是小白还是许嫣然都霎时没了声响，呆滞地望着他们两个人。

　　姜渺也瞪大了眼睛望着郑予安——这个人不是来给自己结解围的，他是来添乱的！

　　她眼里几乎要飞出小刀子将他逼退，郑予安却好像毫无察觉一样，从容地向她伸出手，“我要的东西呢？”

　　那两个人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局面乱成一锅粥，姜渺现在只想夺门而出，但郑予安眼里的认真却明晃晃告诉她——不把东西给他，今天别想出这个门。

　　姜渺咬咬牙，从口袋里拿出U盘，放在他摊开的手心里，同时还垂死挣扎地对小白解释说：“我们是邻居，所以我帮忙送个东西……”

　　她怎么可能和郑予安是邻居，这样蹩脚的理由，她自己都无力吐槽。

　　姜渺以为这样郑予安就肯放过她，没想到这人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拿到了东西以后反而得寸进尺，一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无比自然地将她鬓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姿态亲昵。

　　小白整个人已经彻底石化，许嫣然却冷静下来，想起了什么似的，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

　　姜渺瞪着郑予安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却又被忽然靠近的许嫣然浇灭，气势蔫了下来。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借一步好吗？”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激动，语气竟然堪称温柔。

　　这种和记忆里截然不同的语气像一只陌生的手抚过脊背，姜渺鸡皮疙瘩都起了一片，尴尬的沉默被当成默许，许嫣然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离几步。

　　咖啡馆的角落里，还不等许嫣然开口，姜渺就抢先说道：“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许嫣然一愣，看了一眼身后关切地注视这里的郑予安，失笑一声说：“我不是要问这个啦。”

　　“我是想说，你现在长住北市吗？在这里工作还是……”

　　郑予安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看姜渺神色没什么不对，心也定下来，这才注意到小白呆滞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见他望过来了，又机械地转头看看姜渺，又转过来看看他。

　　郑予安清清嗓子，点头说：“我们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他平时和小白接触不多，不了解她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她的行为对他而言堪称诡异——小白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就算没有发出声音，内心翻涌的咆哮还是通过眼神迸发出来，她原地转了一圈，又激动地跺了几脚，吸引了不少客人注目。

　　郑予安默默移开视线，假装看不见她热忱的眼神，继续去看姜渺。

　　姜渺没有想到自己和许嫣然竟然会有话家常的一天。她不是很想跟她说太多，语焉不详地回了几句，指望能快点把人打发走。

　　许嫣然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响个不停，她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得不终止聊天，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和人约了见面，现在就得走了。”

　　姜渺巴不得她赶紧走，正准备离开，却又被她拉住。“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好吗？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回头约个时间聊一下吧。”

　　姜渺并不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但许嫣然看着她的眼神很殷切，甚至暗含渴求。

　　她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就因为这点微妙的感觉，姜渺还是同意了添加联系方式。

　　许嫣然如蒙大赦，和郑予安打过招呼以后便匆匆出门。

　　一桩麻烦暂时解决，姜渺实在不想再面对另一桩麻烦事。她没看郑予安，对一脸欲言又止的小白示意了一下，便也要离开。

　　“我送你回家。”郑予安追在身后说道。

　　“不用。”姜渺忙不迭拒绝，在小白看不见的地方剜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像只河豚，用口型无声说：“你别闹了。”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后面的小白，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地说：“郑总回去上班吧，我打车回去就行。”

　　今天确实做得过分，还出现了预料之外的情况。郑予安怕真把她惹生气了，就不敢再缠着她。

　　回公司的路上，他看了一眼垂头走在身旁的小白，斟酌了一下，说：“今天的事情……”

　　“郑总放心，我绝对不会传出去的。”小白忽然抬头，坚定地说道，说完还比着嘴唇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满眼都写着“我很靠谱，信我不亏”。

　　郑予安：“……”

　　其实他是想说，适当传播一下也没关系。

　　这话失了先机，再说就不合适了。郑予安抿着唇不发一言，加快了脚步走在前头。

　　自以为将老板的心思揣摩得当的小白，还沉浸在替老板掩瞒擦边办公室恋爱的洋洋自得中，却没见郑予安有什么高兴的表示，还颇有些不满地把她甩在了身后。

　　她还想趁机八卦几句来着。

　　不过此路不通，她还有一条路。

　　姜渺还没到家就收到了小白的信息。

　　没有一句话，满屏的感叹号和各种震惊咆哮的表情包，刷屏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来，出现了文字，也像带着表情和语气。

　　小白：【姐妹！！！！！！！你太牛逼了！！！！！！！！！！！！！！！】

　　一连串的感叹号看得姜渺头疼，她把手机扣在腿上，揉着太阳穴思索该怎么回复，那边又很快发来信息。

　　小白：【我以为你辞职是因为拿到了更好的offer，没想到你是直接拿下了老板！！！！！】

　　小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是因为和郑总交往，怕影响不好才辞职的吗？】

　　小白：【你俩什么时候有苗头的，我这双火眼金睛竟然都没看出来。你好不仗义，都不告诉我。】

　　消息像沸水的气泡一样咕噜咕噜争先恐后冒出来，可以想象那头的小白怀着怎样沸腾的心情，怕是都急得抓耳挠腮了。

　　姜渺叹了一口气，打字回复道：【不是不告诉你，只是我自己也很懵。】

　　小白：【所以是郑总主动追的你是不是，霸道总裁苦追打工人，你望而却步但他穷追不舍，最终你被他打动终成眷侣？】

　　姜渺：【……】

　　姜渺：【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这件事情很复杂，等我想清楚了慢慢告诉你。】

　　姜渺：【但是你能保密吗？我不想让公司其他人知道。】

　　小白：【放心，我懂，一定替你和郑总保密。】

　　小白紧跟着发来一个拍胸脯保证的小狗表情包，姜渺心里轻松一些，表情却还是凝重的，一直到郑予安下班回家都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吃完晚饭后苏阿姨在厨房收拾碗筷，悄悄使了个眼色把郑予安叫到厨房，压低声音询问：“你和小姜是不是吵架了？她中午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连画室都没进，就一直发呆，我问她她又说没事，到底是怎么了？”

　　“没事。”郑予安看了一眼在沙发呆坐的姜渺，心下了然，“我们没吵架，只是发生了一些小事情，她心情不太好。”

　　“那你等会多哄哄她。”苏阿姨麻利将厨房收拾好，又指着冰箱对郑予安说，“小姜晚饭吃的不多，我下午包了馄饨放冰箱里了，晚上她饿得话，你就给她煮点当夜宵。”

　　“知道，谢谢阿姨。”

　　把苏阿姨送出门以后，郑予安回头看着沙发上的姜渺，她怀里抱着个抱枕，手臂抵着膝盖，整个人以一种蜷缩的姿势缩在沙发角落里，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刚刚苏阿姨离开前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极力挤出一个笑，沉重的心事将嘴角弯起的弧度压的很勉强。

　　郑予安走到她身边坐下，直到身体将沙发压得微微凹陷，姜渺仿佛从梦中忽然惊醒，才意识到家里还有他这个人一样，转头对他苍白地笑了一下，笑意十分勉强。

　　的确是心情很不好，都顾不上对他今天在外人面前挑破他们关系的行为兴师问罪了。

　　郑予安轻叹了一口气，将挡住她侧脸的头发别到耳后，揉着她洁白娇小的耳垂问：“在生我的气吗，因为我擅自在公司的人面前对你举止亲密？”

　　姜渺摇头，说：“小白是我的朋友，被她知道了还好，起码事情不会进一步扩大。”

　　“那你介意的就是许嫣然？”

　　姜渺没说话，默默将怀里的抱枕抱得更紧了些，大半个侧脸都埋了进去。

　　“今天明明到了公司却不告诉我，是不是因为看见我和许嫣然在一起，心里不舒服？”

　　姜渺还是没说话，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只失措的蝴蝶。

　　她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心里不痛快却又羞于启齿的小孩，害怕自己的情绪对别人来说是幼稚而可笑的，脸上除了失落，更多的竟然是迷茫。

　　郑予安看的心里一阵难受，坐近了些，手臂贴着她的肩膀，微微低头在她耳边温声说：“和许嫣然的见面只是意外，我们没有提前约见，她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我们从来没有联系过。”

　　顿了顿，他忽然嗓音微滞，“可是如果今天没有后来闹的那一出，你是不是打算一个人默默离开，把这件事咽下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过，若无其事地和我继续生活下去，哪怕这件事会像一根刺一样在你心里越扎越深，你也不会向我吐露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