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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心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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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强吻过后,姜渺一连几天上班都胆战心惊,生怕又不小心遇上郑予安,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她和郑予安日常没有什么工作上的交流,偶尔在公司看见他时,他也没什么反应,淡淡地瞥她一眼便离开,和对其他员工没什么两样,甚至对她比对别人更淡漠一点。
这正是姜渺求之不得的。那天晚上他只是醉酒发疯而已,说不定清醒过后,他比她还要尴尬。
天气一日日转冷,姜渺抵抗力一向很差,且那次跳喷泉到底让她受了凉,只是为了工作而一直强撑着一股劲儿,转正之后恰逢降温,她的意志力逐渐压不住身体的病症。
发烧和咳嗽在这几年几乎已经成了姜渺的季节病,她去药店买了点药吃,缓解的程度很有限,但至少能让她工作的时候挺起几分精神。
药物的副作用消磨了她本就不旺盛的食欲,她一天几乎就只陪小白吃中午那一顿饭,一顿饭也没什么胃口吃,多扒两口就有点反胃。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约一个星期,姜渺在某一天早晨被胃痛唤醒。
胃痛的感觉她并不陌生,随便吃了两片药就去上班。但是这回和以往不一样,疼痛没有缓解,甚至愈演愈烈,小白看她脸色不对劲,几次询问有没有事,姜渺挤出一丝笑,只说自己有点不舒服,不影响工作。
说不影响是假的,原定的工作量还是有所耽搁,姜渺不得不加班。其实也是因为,她晕沉沉的,没什么力气起身。
办公室里很快就只剩下姜渺一个人,剩余的工作并不多,完成也很快,但她越发感觉浑身无力,伸手一探额头,果然滚烫一片。
胃里像有剪刀在搅动,脑袋里又是一片烧灼的火海,姜渺觉得如果自己现在走出去得话,怕是会倒在公司门口。
为了不成为明天全公司的谈资,她决定先休息一会儿,状态好些了再回去。
……
郑予安在办公室开完一场跨国的视频会议,关闭电脑时,落地窗外已是大片的城市霓虹和夜幕低垂的天空。
他揉揉眉心,闭目养神片刻,起身准备下班。
下楼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摁了下一层的电梯按键。反应过来的时候,连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真是偷窥人都成了瘾,不想让她发现,就每天想各种理由下楼溜达,“随意”地路过她的办公室,看她一眼,以至于现在几乎都成下意识的动作了。
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下班了吧。
这么想着,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郑予安还是迈步走了出去,却见市场部办公室的门口,透露出一片薄光。
他皱起眉,快步走过去。
办公室里只有姜渺的工位上亮着一盏台灯,她伏在桌案上,纤薄的背铺满暖黄的光,似乎是睡着了。
郑予安脚步放轻,走到她身旁,屈指轻轻敲了几下桌面。
没有反应。
“姜渺?”
郑予安又叫了一声,她却仍是毫无反应。
察觉到不对劲,郑予安立刻伸手触上姜渺的肩头,想要查看她的情况。手刚一碰上她的肩,便立刻感觉到了惊人的热度,隔了几层衣物也灼热地熨在他手心。
“渺渺?”
郑予安心里一惊,将她翻过来,这才发现她一只手垫在自己额头下,另一手却紧握成拳,抵在自己腹部,而她的脸上一片潮红,额头渗出汗水,几缕发丝黏在脸颊,眉头无意识地紧蹙着。
郑予安心里被焦灼击中,动作却迅速地抱起她。
一路疾驰到医院,挂了急诊,抽血、检查、扎针,全程她都双眼紧闭面色痛苦,郑予安一直陪在她身边,在她抽血时握紧她的另一只手,帮她擦去额头的汗水,目中满是心焦的仓惶。
好在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情况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严重。
急性肠胃炎,还有一点感冒,输液过后,情况就能好转。
但医生的面容仍是严峻的,手上拿着一叠检查报告,好像一位翻阅零分试卷的班主任。“病人的身体很虚弱啊,低血糖和贫血的情况都比较严重,身体的其他指标也有很多不达标的地方。平时肯定是经常熬夜睡眠不好吧,三餐肯定也没有按时吃。”
郑予安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望着雪白的医学报告单,眼神中除了沉痛,还有一点茫然。
他不知道。关于姜渺现在的生活状态,他一无所知。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医生重重地叹了一声,“年轻人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身体?你是她的男朋友吧,平时要多关心关心女朋友,不要等到人晕倒了再送到医院来。”
郑予安沉默地接下指责,接过医生手里的报告单,郑重地道谢。
姜渺很快被转到病房,手上被扎了针输液。
郑予安搬了椅子坐在她床边,手里那几张报告单被翻来覆去看了很多次,又拿出手机搜索相关的医学名称,越看眉皱得越紧。
他沉思之时,床上的姜渺却有了动静,她不知梦到了什么,身体都在小幅度地颤抖,手指紧紧抓住被子,指尖用力到发白,嘴唇也不停发颤,喉咙里发出像受伤的小兽低泣一样的微弱哭音。
郑予安把她输液的手从床单上分开,让她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上身倾过去靠近她,低声安抚着,“渺渺,别怕,我在这里……”
姜渺陷在梦魇里,喉咙里溢出的泣音渐渐有了形状,散在唇边听不分明。郑予安凑近她的嘴唇,才听见她不停地在喊:“妈妈,妈妈……”
声音破碎又无助,像个迷失的小孩,随之一起溢出身体的,还有眼角不断流出的眼泪,在颊边蜿蜒出晶亮的水痕。
郑予安伸手轻柔地抹去她的泪水,心里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以及对近在咫尺的她陷入噩梦却无可奈何的无措。
姜渺从来不爱哭,不管内心如何,她外表总是坚不可摧甚至到不近人情的地步。他曾怨过她的冷漠,怨过她的高筑心防,现在才发现,原来她的脆弱是更能刺伤他的利器。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贴着她的额头,希望自身的存在,能在噩梦中给予她一点慰藉。
或许是他的体温真的让她感觉到并非孤身一人,她渐渐平复下来,双眼仍是紧闭的,眉心却松弛很多。
姜渺在快十点时醒过来。
双眼茫然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意识仍是昏沉的,却在看到床边的那个人时猛然清醒过来。
郑予安坐在床边,见她睁眼,立即朝她俯身,一只手贴上她的额头探了探,接着似乎松了一口气,问:“胃还痛吗?”
姜渺呆滞地摇摇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堵了一团干涩的沙子,发不出声音来。
郑予安把病床摇起来,拿起床头柜上水杯递到姜渺唇边。
姜渺糊里糊涂,就着郑予安的手喝完一杯水,水仍是温的,润过喉咙,连带烧灼的胃里也一阵清爽,整个人都好受很多。
“郑总,我怎么会在医院?”缓过来后,姜渺轻声问道。
郑予安把被子放回床头柜,“你在公司晕倒了。生病了为什么不请假?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司这样压榨员工呢。”
他表情有点沉,话里也带着点气。
姜渺眨眨眼睛,想说什么,郑予安却好像读懂了她的心思一般,说道:“我如果没去看得话,你昏死在公司都没人知道。”
他好像更生气了,姜渺无端地感到一阵心虚,把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讪讪闭嘴。
郑予安看了一眼输液瓶,姜渺也顺着看过去,透明的药水一滴一滴匀速滴落,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这得输几瓶啊?”
“安心待着。”郑予安立刻懂了她的意思,眉心又蹙起来,见她白着一张脸难掩虚弱的样子,还是放软了语气,“医药费公司会报销。”
这下姜渺放心了,靠回床上闭眼休息。她怎么说也是倒在了工作岗位上,这钱公司出的合理。
但是好像也没必要让老板陪护吧?
她刚动念请郑予安回去,他却先一步说:“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姜渺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快得让她连一句“不回来也行”都来不及说出口。
一头雾水地靠回床上,姜渺看见自己的包就搁在床头柜上。
还是一如既往地细心啊。
姜渺心里叹了一声,从里面找出手机,发现魏箫箫担心她这么晚还没回去,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她回复说自己有点事,今晚应该回不去了。魏箫箫很快回复,话里话外都是关切。
姜渺迅速地打字安抚她,没有透露自己正在医院这个事实,左遮又绕地应付过去,郑予安也恰好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上面有餐厅的logo。
姜渺有点惊讶,从床上坐起来。郑予安把移动桌子推到她面前,又把手中的袋子放上去,从里面取出餐盒和餐具,整齐地摆好。
盖子一掀开,诱人的热气便飘散开,是一碗海鲜粥,糯白的粥上浮着虾仁和玉米粒,姜渺原本胃口不佳,竟也被勾起几分食欲。
她右手打着点滴,刚想用左手去拿勺子,却见郑予安拿起了勺子,看架势是要亲自喂她。
“不用了郑总,我自己来可以的。”姜渺吓得不清,为了证明自己左手很灵活,把手甩得跟蒲扇一样。
郑予安撇她一眼,把勺子塞进她的左手,又把桌子收拾干净方便她喝粥,这才一言不发地坐到病床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海鲜粥香气浓郁口感软糯,滋味应当是鲜美的,只可惜姜渺口中无味,吃得不甚尽兴。更重要的是,对面的郑予安一直看着自己,让她很不自在。
“郑总,现在很晚了,我自己在这可以的,您先回家吧。”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姜渺忍不住对郑予安说。
郑予安却像没听见一样,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还是那个复杂的眼神。
“郑总,您有话想对我说?”犹豫了一会儿,姜渺还是问出了口。
“你先吃完。”郑予安这次倒是有了回应。
这样一尊大佛杵在那,语气和表情都像给她吃的是断头饭,吃完就要问斩一样,姜渺更加没了胃口,胃本来就不太舒服,吃了一半就放下勺子。
郑予安皱眉,“再多吃一点。”
“真的吃不下了。”姜渺的手抚上腹部,“我胃不太舒服,一下吃太多也不好。”
姜渺开始收拾桌上的餐盒,郑予安起身走过来从她手里把活接过去,把东西都收拾齐整,又站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有什么话就说吧。”姜渺垂头看着他落在雪白被单上的影子,即使没有言语,也能感受到他胸腔中翻涌着种种情绪。
郑予安的确有很多话想说,那么多话涌到喉关,却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
他看着坐在病床上的姜渺,那么纤弱的身影,因为生病而弱化了所有外在的坚硬外壳,像一株瑟瑟可怜的垂头花。
心变得又软又涩,郑予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问道:“你妈妈还在榕城吗?”
姜渺忽然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一样,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