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梅氏其实是有所耳闻意玉在薛府的处境,不过,她却不心疼意玉。
或者说,她认为意玉身份摆在这,就该受那样的委屈,忍忍总能熬过,毕竟她是女人,毕竟意玉是继室。
哪怕是她,这个做正室的,就算不是继室,不也是这么熬过来这些年的?
也因对意玉没什么感情,而不能感同身受。
她到如今都不让意玉叫母亲,就是不能接受如此上不得排面的意玉是自己的女儿。
梅氏咨嗟,总算安抚住了自己的情绪,恢复了端庄世家大妇的模样:
“我知道你在府里日子难熬,可那又怎么样?日子总得过,你身为继室,还有你姐姐那么好的原配在前面当珠玉,自然会苦一点,熬熬总能熬过的。”
“赶快调理,赶快洞房,不要让我和你父亲为难。”
“唉,要是你姐姐还在,便好了。”
她就一辈子不用见到这个让她耻辱的亲生女儿了。
一般人听到这种打压的话,都会反驳,会生怨。
但意玉却已经习惯了。
其实她心里明白,母亲并不喜欢她。
可能她还是经验不足,跳不出女儿的身份,会不自觉地,在母亲的所言所行中找到任何可能爱她的蛛丝马迹。
意玉低下头,说好,多谢您。
*
席面上,薛洺一直冷着脸,也就对怀明玉的亲娘,意玉父亲的平妻有尊敬。
这怀明玉的亲娘名叫明莲心,是意玉父亲怀己的平妻,也是怀明玉的亲生娘。
不是因为明莲心的身份到底高不高而尊敬,只是因为明莲心是自己心爱之人的亲生母亲,而尊敬罢了。
看得梅氏一阵牙酸,还得强装大度。
看薛洺冷淡,意玉兄长为了巴结高官贵族,自作聪明地提起薛洺的亡妻怀明玉,就为和薛洺有点共同话题。
结果,薛洺却冷嗤一声,看都没看兄长递来的酒。
他想的是,怀家人果真明白明玉对他极为重要,所以才把怀意玉嫁进来,做他的继室。
心怀不轨的模样,愚蠢。
甚至对于极度恭维他的怀家父子,进行了嘲讽,让他们认清自己。
随后只恭敬辞别了明莲心,也就是意玉父亲的平妻后,多一秒都不愿意待地离开,生怕被怀家的脏污脏污沾染上一般。
他一走,明莲心也起步离开,不愿在同意玉欢聚的席面待着。
很明显不喜欢意玉这个霸占她亲女儿明玉位置的人,好恶明显。
按理来说,这是极其不合礼数没有规矩的。
梅氏看她的模样,恨得牙痒痒,但自家夫君怀己却爱怜地让她去歇歇。
此来,梅氏不好多言,甚至显现出了一副端庄大度的模样,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嫉妒,道:“也好,你也累着了,该歇歇。”
明莲心看她假惺惺的样子,暗骂梅氏蠢,拎不清。
她明摆着给意玉的席面下马威呢,落的是梅氏的面子,梅氏还为了男人装大度,不顾自己的亲生女儿会如何,分不清远近。
为了男人卖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自轻自贱,不旦不给怀意玉这个亲生女儿撑腰,还把她的亲生女儿明儿当成至宝,她都可怜没有依靠的怀意玉。
不过她女儿明玉自然优秀,值得别人当成至宝,更别说这个蠢材梅氏了。
被落了面子,怀家父子俩当然憋闷。
父亲沉下脸来,只是不发一言地瞥了一眼意玉。
而兄长也觉着这事全然是意玉的错,毕竟他也得知了意玉被薛洺厌恶嫌弃,连洞房都没有的现状。
于是,本身自诩读书人,对意玉这个“乡下来的丫头”极为嫌弃的他,就更厌恶意玉了。
觉着自己被薛洺冷待,都是因为怀意玉太不讨喜,惹了薛洺不快。
梅氏见自己的夫君和儿子,这两位她认为的唯一家人冷下脸来,也开始被焦躁影响。
为什么她亲生的女儿完全不争脸,凭什么她这个女儿是个蠢材?
明儿要是还在就好了……她虽不是自己的女儿,可在自己的教养下,那般耀眼明媚,是她最爱的家人。
激得她直接对意玉开始发难了。
她气上心头,直接冲着意玉怒斥,无奈又无力:“为什么死的是明玉,为什么走的不是你?”
即便意玉在府里举步维艰,即便意玉连薛洺的面都见不到,即便薛洺位高权重,若是真到了该爆发的时候,挥挥手就可碾死她。
意玉明明是备受委屈的一方,明明是在场的人里最小最势单力薄的,没人撑腰。
听了这话,瞳孔微微发颤,后收敛下了眼睛,却只是低着头,不安地攥着衣裙,只是说:“对不住,母亲……”
好好一场席面,生生成了质问现场。
母亲梅氏的不耐烦已经溢于言表。
她让意玉去她的院子听训,自己留在怀家父子身边安慰。
梅氏下意识认为,意玉被薛府冷落,只是因为意玉自己资质粗蠢,不得夫君喜欢。
毕竟明玉嫁进去的时候,薛洺对她的爱可是满城皆知的,视若珍宝,甜若蜜糖。
才导致全家都被冷待。
但实际上,梅氏不知道的是——
薛洺厌恶意玉,除了对她本身心术不正无能无趣的厌烦,更多的,是因怀家意图不轨的做派。
梅氏去安慰自家夫君,说意玉小家子气不得喜欢,不是你不进薛洺眼,被瞧不起。
而是意玉卑劣,不进薛洺眼。
但这个在她眼中极为无辜的自家夫君怀己,实则很明白薛洺为何冷待他,薛洺厌恶的是他的急功近利,他的逼婚。
根本不是因瞧不起意玉。
他毕竟是个年轻时有名的官,读过好些书,经历过好些事,知道意玉一介弱女子根本不足以让薛洺那样的高位男人有丝毫情绪起伏。
即便薛洺厌恶意玉,即便薛洺没有好脸,可那又如何?
反正都有了姻亲关系了。
他和儿子在官场上,这些日子因为姻亲关系,堪称极为顺畅。
女儿的责任,不就是利益置换,家族结交?为儿子和他做铺垫?
不然他生女儿,不是一门赔本生意?
但明玉这个女儿不一样,她在怀己看来,是他的家人,是他的孩子。
所以怀己如此汲汲营营的典型封建男人,会把她当儿子一样看待。
但其他女儿于他而言……比如意玉,他对她,就像对小猫狗一样,开心了逗一下,不开心踹一脚。
熟了被人看上了,就把她随便嫁人做利益置换了。
他认为,这个时代,哪怕后世,男人都会和他一样的想法。
一种自私行为要是很普遍,好似就得顺众,人们就不叫这个行为自私了。
*
意玉在卧房里等到梅氏,梅氏却给她塞了一包欢好药。
让她去给薛洺下,说了几句劝她下药的话,比如什么洞不了房的危害之类,而后堵嘴,防止意玉婉拒,就快刀斩乱麻地走了。
意玉震惊于梅氏的行为,这种事情败露后的危害,她是极为清楚的。
她不要,却叫不住梅氏。
只能心里默默给梅氏的苦心致歉,而后决心藏好这药,等待时机悄悄处理掉。
她叹口气,“吱呀”一声闷响,她手推开梅氏的卧房门——
门垂立直,她的鞋翘正巧踢到了一壶滚烫麻手的热水,把壶下意识踢翻,水倾斜一半,撒出来——
再一绊,直接整个人朝着水壶倒下,摔在了地上,右腿恰恰好好紧紧被热水泼上,撞了个直直接接。
她痛得眼泪蓄满了眼泪,感觉腿上麻木地刺痛灼热,直到她坚强地起身,又发凉。
意玉才顽强咬牙支撑着去起身,烫伤一大片的右腿却又被一个石子打。
一个人摔在地上,右腿的伤口碾揉上脏污的雪地木枝,血沫模糊可怖,冬日加厚的衣料也被磨破了。
她抬头,灰头土脸的,迎头对上了一个小小少年郎的挑衅眼神,张扬肆意,又恶劣。
他身着一身明黄色,颜色一点都不符合世家大族对儿子要求的石青、朱砂、赭石色等,打眼得很。
“欺负你这种恶毒的弱小,才最有意思。又解气,又没有反抗能力。”
“又端又弱。”
“真好欺负。”
意玉痛得咬着牙起来,趔趄一下又一下。
她没有脾气。
如今只想赶紧离开,避祸,不要把事情闹大就好,不能给母亲添乱。
不起冲突,她的日子就能安稳。
谁料,他却拦住她的去路,“继母?真可怜啊。呵,这都不生气,和传闻无二。”
“但我不信你那么能忍,我知道,你只不过是为了讨好我父亲罢了。”
“对父亲,您就是这么卖可怜,勾引他,以便让他那样冷漠的人,都陪你回门见外祖父外祖母了。”
“但我不瞎。今日你以为柔弱的做派,就能激起我父亲的可怜?日后让他爱上你?可笑。”
“也不看看我母亲是谁,珠玉在前,谁能见得了鱼目?”
“迟早揭下你的真面目,让你隐忍皮子下的怨毒之心暴露出来,和我的亲生母亲好好比比,看看你这赝品到底如何假劣。”
越说越难听,还要拦着意玉去上药的路。
意玉痛到麻木,眼前发晕,发黑……
这时,她突然身下一轻。
模模糊糊中,是三房的独子薛缚,也就是那日宴会上怼族老,帮她出头的人。
薛缚平时最整齐。
可如今他的银灰袍凌乱,不顾什么男女大防了,把意玉一下子抱进怀里,慌慌忙忙地看着意玉的现状。
他嫌弃跟着过来的医师莫离步子慢,尽量避开没人的地方,加快着步子,把她交给高大的莫离,才算勉强歇气。
他救下意玉,本身要走,可越想越气。
这么多年来,因父亲言论激烈被削官,而最谨小慎微的他,却直接去寻了方才明黄色衣服的恶劣男童,罕见地直言怼薛洺这位大将军的独子,怒斥又阴阳挖苦:“把人伤得这么重?可真是威风。”
“你父亲为你母亲怀明玉做的那些事,还不足以证明他对你母亲的爱吗?”
“你要是不明白,要是怨你父亲怀疑你父亲移情别恋,就给你自己的脑子打两个石子,或者你给薛洺的脑子打两个石子,总之谁犯下的找谁,清醒一下,而不是迁怒别人。”
“他来,只不过是给意玉个面子,只是深知意玉一个弱女子左右不了什么,一个强者对弱者的施舍罢了。”
“谁料别人还没伤她,你个薛洺儿子却误会了,把她伤得更重。”
“呸,什么东西。”离开时,薛缚还狠狠啐了他一口。
回去路上,薛缚干瞪眼眼睛,遽然顿步,扭头对着自家书童。
书童被吓一跳,只听他絮絮叨叨说:“今日你不必伺候,我再加一个时辰读书,你把那灯里的烛火备好,别突然没光就成了。”
他得用功读书,考取功名。
不若,嘴上说着君子之德,实则谁都袒护不了。
书童:“……”
神神叨叨。
*
意玉低烧不断,到了三天后才勉强能下床。
但下床第一件事,却是强撑着病体,要去寻薛洺。
和桃还挺惊讶,觉着她总算有了脾气,要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