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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月明归路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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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贺敦见得面前少女正是那晚抢了自己葡萄的调皮少女,不由了然一笑,牵了她的另一只手,赞道:“佳儿佳妇,娘亲甚喜!”
吐迷度见得娘亲喜欢安小七,立时眉飞舞色,紧握了华鸾素的一只手,夸道:“娘亲有所不知,小七身手不凡,轻身功夫连二弟凤冷也难以匹敌。”一言已毕,方醒起忘了介绍贺凤冷与娘亲相识。
她母子睽违多时,此刻相聚,说不出的欢喜,忘了自己亦是人之常情。贺凤冷上前一步,与可贺敦见礼。可贺敦见得随自己儿子前来的少年英武,新妇娇俏,连新妇的护卫也身手不凡,已是喜不自禁,只一径说好,紧握着儿子儿媳的手不肯放松。
华鸾素生来乖僻,从来未曾被人这般慈爱的握着手连连夸赞,她瞧着这可贺敦明明认出了自己便是那晚来宫中抢掠之人,却不肯出言怒责,只一径赞赏,只觉说不出的难受之意,扯了几次都不曾从他母子二人的手中挣出来,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恨不得就此遁去。
贺凤冷与她一路相斗,其间几易生死,原是夺命大仇,常见她狡言诤词,出手果决,极少拿她当女子对待,此刻见得她虽穿着黑色夜行衣,但一张俏脸红如美玉,秋目漾波,狠狠一眼瞪了过来,定是恨他点了自己穴道。但她却不知自己这一眼却非寻常那狠厉眼刀,实是欲语含嗔,倒教他心中一动,绮念顿生,摸摸胸口伤处,那一份绮念便淡了下去。
吐迷度与她成亲大半月,一路行走与她也是相处多时,今日却是头次见她脸红,那一种别样的娇媚之色,实是生平仅见。若非当着娘亲之面,大约便要扑上前去将她紧搂在怀。
可贺敦松了儿子的手,却仍拖着儿媳的手,上下左右瞧个不停,愈瞧愈是满意,爱怜的摩挲着她的手,啧啧赞叹:“想不到我儿这般鲁莽的孩子,竟然也能讨得这般灵秀的媳妇儿。大漠之中也能孕育出这般出众的女子,今日真教我开了眼界。”
吐迷度拍手笑道:“娘亲这次可是大错特错了。小七虽性格豪爽不羁,但实非大漠女儿,乃是中原女子。”
大周与回纥向来多有互市互贸,实是良朋友邻,可贺敦闻言在吐迷度额头之上轻拍了一下,责道:“你这小子,有这般的福气就该好好疼爱小七,她别国离家只身一人来此与你结为夫妇,已是上天良赐,你若慢待了她,小心娘亲扒了你的皮!”
又紧握着华鸾素的手感叹:“小七若在这傻小子处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娘亲,娘亲替你出气,可别忍着!”
华鸾素自小独立,稍大些身手不凡,极少被人这般回护,只觉心中俱暖,不觉间拜服在可贺敦面前,点了点头,又觉不妥,暗道:她这般对我好,皆因我嫁了她的儿子,若教她知道我心中去意已决,与她儿子并非真正鸾凤,也许她就不会这般慈爱对我。
她心中这般想法,终究坦然平顺一些,又生就了一张伶牙利齿,立时把握时机:“可贺敦有所不知,吐迷度抢了我一匹马儿不肯还回来……还望可贺敦替小七作主!”
吐迷度听她提到马儿,知她素有去意,对婚事并不曾挂怀,不禁心中黯然,又生怕娘亲不知就里,轻易就许了她,令自己还马,立时大瞪虎目,心神皆备。
可贺敦本就经过世情百态,今晚见得佳儿佳妇,初时惊喜,再多待得一时便瞧出一些端倪,儿子与儿媳之间并无恩爱默契,只儿子一双虎目一直痴粘在儿媳身上,但这儿媳眸中却并无过多情义,有心要助自己儿子一臂之力,佯作生气,指着儿子骂道:“你父汗赐你城池数座,牧场千里,良驹万匹,你纵然丢了伤了儿媳一匹马,好好儿挑一匹赔给儿媳就好了,或者直接赔一片牧场一群良驹,何故惹得儿媳不快?”
华鸾素呆呆瞧着可贺敦,几番想要张口,告诉她自己不要什么牧场群马良驹,只要自己那一匹照夜狮子白,又觉讲出来倒像自己在无理取闹一般,瞧着她慈容善目,实是一片好心,故意捣蛋她会,可拂逆别人的一片好心,她实还未修炼得精湛,在她这样一力的回护之下,挫败的低下了头。
可贺敦似怕她不高兴一般,又连连责骂吐迷度,吐迷度向来嚣张的气焰渐次低了下去,只一味在自己娘亲面前讨饶自责,怪自己不小心弄丢了娘子的马儿,引得她难过云云。
贺凤冷是旁观者清,他从来只当安小七男子一般的心性,今晚实是大开眼界,又暗生警惕,这丫头狡诈,须得多多提防。又感概吐迷度母子连心,果然默契非凡。
那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又要不回马儿,委曲无处可诉的安小七,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令他几番目光难移,只觉她这般模样有趣至极,暗道:安小七对人凶狠,也许是从前旁人对她也是凶狠,她才以同样的方式还回去。地煞门说到底是个杀手窝,她身为女子只知一意埋头练武,哪里懂得与人相处之道?
又想道,可贺敦今晚与她初见,只一味赞赏她,便令她红了脸,原来制服安小七的制胜法宝就是只一味宠着她哄着她?营中人人道这匹胭脂马性烈非常,吐迷度数番想要降服,都不曾成功。他本可以将这密法告诉吐迷度,可是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心中踌躇,竟然极是不愿意与吐迷度共享这一秘诀。
他自己替自己辩驳:他二人已成夫妇,最要紧是令吐迷度对她迷恋淡去,自己也可寻机报仇,万不可教他夫妇恩爱,那自己可不容易再得手了。
吐迷度母子相聚两个时辰,转眼便要分别。他有心想要接可贺敦出宫,但可贺敦却执意不肯,又修书达干阿仑图一封,令他助吐迷度在西州城内站稳脚根。
达干乃是回纥专统兵马的武官,可贺敦早年与怀仁可汗并肩作战,一把大刀耍得出神入化,实是女中帼国,只是后来一统江山,夫妇离心,幼子远逐,这才自动引退到偏殿,一心向佛。但她与回纥军中将领乃是在战场之上并肩打出来的情谊,实非宫中侧妃以钱帛拉拢所能比拟。
吐迷度得了娘亲手书,见得她在这边安好,眼见天色不早,只得拜别可贺敦。可贺敦轻声叮嘱:“小七功夫如此厉害,闲时夜半就来瞧瞧娘亲,娘亲此处实是过于寂静了些。”
华鸾素本已运气挟了吐迷度纵身而去,听闻此语,脚下一软,差点掉下去。
不知为何,这位笑意慈和的可贺敦倒比她那位娘亲更能教她不好拂逆,她只有在墙头匆匆点头,挟了吐迷度逃一般飞出宫去。
不止是贺凤冷暗暗生奇,便是与之共同长大的韩眉也是暗笑不已。七少从来是个混世魔王,想要令她脸红难堪不自在,从前不曾有过,今日到遇上一桩。
吐迷度自得了可贺敦手书,第二日便令侍卫探听清楚了达干府邸所在,夜半之时,令他二人原样携了自己翻墙爬户,前去面见达干阿仑图。
华鸾素对这些政事并无兴趣,将他扔在达干阿仑图书房门口便不再理会,捡了房门前一棵大树跃了上去,韩眉紧随其后,二人并排坐在一枝浓荫密枝之下往下瞧。贺凤冷陪同吐迷度进房不多时,房内传出谈话之声,贺凤冷悄无声息从书房出来,也依样跃上树。
她向来对贺凤冷颇多戒备,见他亦上了树,调皮一笑,与韩眉使个眼色,手中扇子倏的出手,那七枚小尖匕向着贺凤冷攻去,贺凤冷原本离她二人便不远,树上又逼仄,朝后退时,韩眉又封了他的退路,三人在树上过了两招,华鸾素低低道:“小眉毛哥哥,撤。”韩眉的长剑与他的扇子便同时撤了回去。
三年前,二人联手才杀了贺凤冷,那时尚幼。
三年后,二人联手,贺凤冷已抵挡不住。
他心中凛然,这一对少年要么是练武奇才,要么就是武痴,刻苦勤奋。看来想要报仇,就要想法令这二人分开,若二人并肩,到时候死在剑下的怕是自己,而非安小七。
贺凤冷主意打定,微微一笑:“安小七,你这是为何?”
那轻摇着扇子的少女漫不经心的笑:“贺大少,这只是给你一个警告。”
他眸中恨意一闪而过,转瞬又笑了:“嫂夫人这却是为何?从前纵然你我有仇,但如今可是一家子,你嫁了我大哥我,我还得称你一声嫂子呢!”
安小七最不耐烦这事,当下飞起一脚踢过去,面上笑意愈浓,简直比蜜还甜:“你去死!”
贺凤冷轻笑:“贺某已经死过一次了,你的手法有待改进。”说着轻飘飘跃下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