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蓝山”缘》云上小陌

23、第 23 章

　　随着陈莹的讲述，几滴晶莹的泪水缓缓在她眼角凝聚，被她默默地用手擦去，继续回忆着“大一下学期的时候，也就是三年前吧，我在暑期实践跟的一个项目中，认识了他。”
　　他是一家工程公司的老板，前几年房产形势好，所以公司做得很大。他和其他的那种工程老板不同，没有草拉拉的江湖气，也没有工地长起来的土鳖气，他很儒雅，甚至还有种艺术家的气质，这种气质对于一个建筑学的在读大学生来说十分具有吸引力。当然，光有这种吸引力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一个王八看绿豆对了眼的契机，至少陈莹原本是这么认为的，她认为他们这是双向奔赴的爱情，他喜欢她的年轻有活力，她喜欢他的年老有魅力，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听到这里的时候，刘畅由于之前没有见过那个来病房看陈莹的中年男人，所以一脸震惊问道“他……几岁了？”
　　“跟我爸年纪差不多吧。”陈莹没有直接回答。
　　刘畅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被夏语蓝轻轻拍了一下才缓过神来，觉得自己的表情过于夸张，有可能会伤到陈莹。
　　陈莹倒是大方地笑道“我就是图他年纪比我大，喜欢被他呵护的感觉，而且……”陈莹的眼神一暗“他那个时候说自己刚和老婆离婚，正是十分苦闷的时候，我就像救赎他的一道光。”
　　“这么肉麻也说得出口？”刘畅赶紧捂住自己没控制住的嘴。
　　“是啊，这么渣男的必备语录我当时也信了，而且感动得不得了。”陈莹自嘲道。
　　“这个…渣男…都这么说？”夏语蓝迟疑地问道，想起了季云山曾经给她发过的信息，跟这个一道光差不多的内容，看来他或许、肯定、就是个渣男了……想他做什么，呸呸呸，夏语蓝赶紧收回心神，继续听陈莹讲道。
　　“我也知道，自己就是从小缺父爱，所以才想找一个和父亲差不多年纪的，既得到了爱情，又拥有了父爱，两全其美，多好。”
　　“他真的很宠我，给我买所有想要的衣服化妆品，陪我吃所有想吃的高档餐厅大排档，带我去所有想去的浪漫旅游胜地，有人的时候我叫他赵总，他叫我莹莹，可是没人的时候我叫他大叔，他叫我丫头，真的很浪漫，是不是？”
　　夏语蓝和刘畅两人用力点了点头，真的是很浪漫，多少爱情故事告诉我们，真正的爱情是不分年龄，不分身份，不分地位的，它可以打败所有的困难，冲破所有的阻力，到达爱的彼岸；也是多少社会现实教育我们，数不清的爱情故事像泡泡一样在现实的蹂躏、打击、压迫下纷纷破碎，有的噗的一下子碎裂，有的东飘西飘苟延残喘后依然逃不过破碎的结局。
　　“他在他公司附近租了套房子，平时他工作忙，我也要上课，所以都是周末的时候我才会去住，这样的幸福日子我过了三年。”陈莹不屑道“哦，不对，是我以为的幸福日子。”
　　“男人真的很厉害，他几乎每个周末都能抽出时间陪我一天，剩下的日子都在出差或者忙项目，每天早晨晚上都会记得给我道早安晚安，我是真的真的很好奇，他在他老婆那里是怎么安排的，都已经忙成这样了，她老婆居然还能怀上，呵呵。”
　　陈莹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国庆节过后没几天，我突然发现自己这个月都过了好多天没来例假，一下子就慌了，因为我们平时的措施还是做得很到位的，当然有时候也会一时忘记，但大部分时候都算过了在安全期的，就算不在也会吃紧急避孕药，”
　　“我没有立刻告诉他，而是想一个人先去医院检查后再说，也不一定就是怀孕，哪有这么容易，因为我是打算毕业了以后再嫁给他的，呵，你们看，我原来一直想着是要嫁给他，给他生孩子的。”
　　“偏偏天下之事就是这么巧，在医院，我看到了他和一个女人，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女人，真是可笑，在这件事情上我居然输给了一个40多岁的女人。当时我正在等血液检查结果，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出来，所以就无聊地在妇科诊室周边转转，转着转着就看到了这一幕，我没有拆穿他们，而是躲起来看看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没想到，他们进的就是我之进的诊室，我假装在门口排队，偷偷推开一条门缝，听着里面的对话，前面说了些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医生说，‘你夫人已经怀孕三个了就不能再挂我们妇科了，要去挂隔壁产科才行。’”
　　“‘你夫人’三个字深深刺激了我，在医院，任何关系都是骗不了人的，他，其实是有老婆的，你看他们的相仿年纪，他们的言谈举止，他们的相处方式，就知道，他们确实是夫妻。我狼狈地从诊室门口逃开，生怕被他们一头撞见，天哪，我居然成为了一个小三。”
　　“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刘畅不自觉插嘴安慰道，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无耻了。
　　“不，我一点也不无辜，住院这几天我想过了，凭我的智商不可能在三年里都没有发现他的破绽，只是我不愿意去发现，更不愿意去相信，才有了这所谓的‘幸福’的三年。那时候的我居然还没有死心，我回到抽血大厅，验血结果出来了，HCG并没有升高，说明我没有怀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难过，但是我决定不告诉他实情，我要一个答案，我和他老婆他到底会选择谁。于是我找了之前在我身后抽血的那个女子，她结果出来怀孕了，我就借了她的单子拍了照，故意没把姓名什么的拍进去，然后发给了他。”
　　“在等待他回复的三个小时里，我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比我当年参加高考还要紧张，可是最终等来了什么你们知道吗？”
　　夏语蓝和刘畅摇摇头，她们当然不知道，可是她们都猜得到，等来的一定不是好结果，否则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割腕吃安眠药了。
　　“我等来了一笔钱和三个字‘打掉它’。哈哈哈，可笑不可笑，我三年的青春居然换来了如此薄情。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男人真正的薄情，甚至绝情，自那笔钱和三个字以后，他就切断了和我的一切联系，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无论我是发信息咒骂他也好，威胁他也好，乞求他也好，原谅他也好，他一概置之不理。最最可笑的是，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除了这套租来的房子，我没有关于他的其他任何信息，以及联系方式，包括所谓的房子附近的公司，包括其他一切的一切，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莹的这些话引起了夏语蓝的共情，她仔细回想了自己和季云山之间所有的当面谈话也好，电话沟通也好，信息交流也好，确实没有任何关于他自身的内容，他的家庭情况，他的父母，他的家人，他的经历，没有，什么都没有，是不是，这都是渣男们的套路？
　　“所以，你一时想不开就……”刘畅又回忆起当日的情景，惊恐不已。
　　“对不起，吓到你了。”陈莹抱歉道。
　　“不，不，该道歉的应该是那个男人。”刘畅道。
　　“好了，不说这些了，一切都过去了，我跟他谈妥了，三年的青春就当喂狗了，该要的也不能少是不。”讲完这些以后，陈莹整个人又恢复了刚进来时夏语蓝和刘畅看到的那个松弛的样子“你们就当听个故事吧。”
　　“李念说她在门口找不到了，我去接接她。”陈莹道，正要起身出来，被刘畅挥手打断了“我去吧，你这个位子进出也不方便。”说罢就往大门走去了。
　　“该怎么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你还是只是玩玩你。”夏语蓝不知怎么脱口而出这个问题，为了林小佳而问，也是为了自己而问。
　　“没法知道，也没有人知道，甚至连他们这些男人自己也不知道吧，你看我小时候父母也很恩爱，不能因为他们最终离婚了就否认他们曾经相爱过，随心而行，活在当下吧。”陈莹道，感悟极深。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同意和他……交往吗？”夏语蓝问道。
　　“还会的吧，就像所有人的终点都是死亡，我们总不会因为最终都要死就不去体验人生了吧。”陈莹望着夏语蓝认真道。
　　“你真勇敢，我很佩服你。”夏语蓝由衷道。
　　“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陈莹笑了，这是今天晚上一直到现在她笑得最为真实，最为明媚的一次“祝福我们大家吧。”
　　“我都没到呢，你们就已经开始到祝福啦？”李念爽朗的声音传来。
　　四个人到齐，服务员也开始上菜，大家一边吃一边畅聊起来，时间过得非常快，夏语蓝因为有国际舞课就提前撤了，刘畅、陈莹、李念三个人据说吃完饭后还一起去K了歌，一个晚上没有回来。
　　室内温暖如春，出了门却是料峭冬寒，门内门外仿佛是两个世界，夏语蓝一边哈着气一边跺着脚等着张志来接，这个家伙，比约定的时间已经晚了十分钟了，早知道他这么不准时，自己就和陈莹他们再聊一会了，夏语蓝心想。
　　还好，没等太久，张志姗姗来迟，一停下车就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夏姐姐。”
　　年下弟弟的一句“夏姐姐”立刻让夏语蓝没了脾气，抱怨的话也顺势吞了回去，谁让今天是自己求人家帮忙呢，人家又没有义务非要来接你，夏语蓝默默对自己道。
　　见夏语蓝没有很生气，张志立刻兴奋地拍拍自己的后座“我刚去新装的，怎么样，坐着应该不错。”
　　原来是去装后座垫了，看来是错怪他了，夏语蓝赧然一笑。
　　张志虽说是9月份刚上的大学，但骑车还是有点经验的，只见他先上了车，用脚撑着，然后扭过头对夏语蓝道“好了，上来吧。”
　　夏语蓝有了上次的经验，也是驾轻就熟，一跃坐了上去，张志用力一蹬，车子飞快地向前冲去。伴随着呜呜的冷风，张志大声道“夏姐姐，抱着我，不然重心不稳啊。”
　　冬天的臃肿确实让夏语蓝感到随时有掉下去的危险，光拽着后座上的那个小栏杆已经远远不够了，于是就听话地将手环上了张志的腰，自行车立刻晃得没有那么厉害了，夏语蓝自己也坐得更稳了，当然两个人贴着也比一个人更加暖和，前面的张志承受了绝大多数的寒风，后面的夏语蓝自然没那么冷了，反而有种风中肆意的快感，仿佛在大自然的涤荡下，没有什么烦恼与忧伤是不可被吹走的，她伸出另一只手，仰起头，享受着黑夜的洗礼。
　　就这样，张志骑车带着她，飞快地划过一幢幢建筑，擦过一个个行人，掠过一棵棵行道树，很快就到了上课的篮球馆门口，并没有发觉后面有个人一直在追着他们。张志锁好车，拉上有点冻僵了的夏语蓝，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篮球馆，留下身后那个人影默默在冷风中站了很久很久。
　　今天又学了国际舞的两个动作，老师说再上几堂课，把动作学完，大家就可以酣畅地跳上一个完整的曲子了，夏语蓝搭着张志的肩膀，两个人边练着动作边聊着天。
　　“你是南方人？”夏语蓝问道。
　　“嗯，老家是四川的。”张志道。
　　“那离北京有些远，一个南一个北。”夏语蓝一直十分社恐，但在张志面前很有大姐姐的样子，或许就是因为她只是把他当成了高中生，是个长得高高大大的小孩子，跟孩子一起聊天总是很放松，很随意。
　　“还好，我们开学时有很多人一起过来的，大家一路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的。”张志笑道，好像又回到了来时的旅途。
　　“那你毕业以后准备留北京吗？”这是夏语蓝有机会就会问别人的一个问题，她妈妈从小到大都教育她，女孩子出去开开眼界历练一下就可以了，最终还是要回到父母身边的，这种理念的灌输让夏语蓝从没想过毕业后除了回家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直到大四了，身边很大一部分的同学都开始为留北京而奋斗，计算着自己离落户还差些什么条件，这时的夏语蓝就会很好奇，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热衷于留在北京，回到家乡离自己的父母近一些不好吗？
　　“我不留北京，我们这群学生来之前都签了协议的，要回去给集团服务五年。”陈志道。
　　“集团？什么集团，不会是传销组织吧？”夏语蓝听得很震惊，还有这种事情，读个大学也要签协议吗？
　　“不是，集团从我们上高中时开始就资助我们，一直到大学毕业，如果成绩特别优异的话还可以选择继续读研读博或者出国深造，当然回来以后相应的服务时间还得继续拉长，这是他们的一个教育深耕计划，为了培养稳定的集团后备人才。”张志解释道。
　　“哦。”夏语蓝似懂非懂，她觉得可能是张志家里条件不好才会参加这个“深耕计划”，怕触痛他什么隐私，就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转了话题，聊起了大学四年他有什么计划，比方谈不谈女朋友啊，会不会出去兼个职啊什么的。
　　今天课程很快结束了，在这已有些寒冷的冬夜，能酣畅淋漓地扭动身体，微微出一些汗，是一件让人十分愉悦的事情，果然运动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
　　回到寝室，夏语蓝赶紧趁着澡堂关门前去洗了个澡，这就是老学校和新学校相比的不足之处了，近年来，很多大学都在相对郊野的地方建起了新校区，夏语蓝也有一些同学就赶上了这样的新校区，因为所有的建筑和设施都是新设计、新建设的，所以都是按照现代标准，和过去相比，寝室宽敞了不少，床铺和桌子的安排合理了不少，也不用学生们大冬天大夏天的走好远的路去集中的澡堂洗澡了，每个房间都配上了自己的卫生间，有些条件更好的甚至两到三件房间还能合用一个小客厅和小阳台。
　　不过老校区也有老校区的好，参天的大树、优美的景色，凝聚着历史沧桑感的建筑，使每一个身在其中的师生都能沐浴着深厚文化的气息，与精神上的愉悦相比，那点生活上的艰苦又算得了什么呢？至少那些负责学校基建的老师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夏语蓝就在冬天的大晚上体验了一把什么是滴水成冰，特别是在大寒冬的时候，没办法完全擦干的头发一到室外就立刻冻成了一楞一楞的冰柱，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