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的礼物》煌瑛

5、第 5 章

　　“其实，除了和苏蕊一起投过几次篮，我再也没干过什么。我向所有能管我的组织保证：天地良心，我从没什么古怪的想法！
　　“如果一定要我检讨我的错误，那就是——我不该连续三天和一个女生共用一个篮球场地，给关心我、爱护我的同学们造成假象，让他们误以为我怀有非分之想。”
　　——这是我写在日记里的一段话。
　　活在这年头，真不容易！我不就是连着三天跟苏蕊一起投过几次篮？到了我那些想象力丰富的同学口中，就成了我和她“每天”一起玩篮球……凡事一加上“每天”二字做定语，无论怎么看都像别有用心。更要命的是，他们还特意强调我俩一起打球的时候“有说有笑”——废话！谁进了球不高兴？看NBA看得乐疯了的人，我都见过。我自己投进几个球，高兴地笑一笑，招谁惹谁了？
　　真郁闷。
　　我合上日记本，长长叹了口气。
　　“弟弟啊，有一件事情，我得和你谈谈。”背后忽然冒出一个声音，把我吓一跳。
　　“哥哥啊，”我有点不满地看着光霁坐在他自己的床上，“你进门的时候能不能——”
　　“不能。”不等我说完，他就闭着眼睛摇头：“我进自己的房间，难不成还要敲门？”
　　我仰天长叹：要怪就怪我们家布局不合理，至今我和光霁仍在共用一个大卧室。每次我想跟老爸要求调整卧室，他都白我一眼：“年纪大就怎么了？两个大小伙子，又不是兄妹。”说到这里，他就满意地摸着下巴陶醉：“还是我和你妈会生——要是龙凤胎，这住房还真不好安排。”
　　这是闲话，就此打住。
　　却说我的哥哥光霁，此时此刻正直勾勾地看着我。在他叵测的目光下，我真切地感到背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乔A，你想干嘛？”我的声音有点颤抖。
　　他上个月借给我二十块钱，该不是突然想起来要债吧？更糟糕的是：我以前还有N次向他借钱的历史，这笔帐算下来……这样想想的话，他给我的目光已经算仁慈。
　　然而光霁只是叹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问我：“多久了？”
　　我惭愧地低下头，如实回答：“三个月。”——我能记得住的借贷历史，是从三个月前开始。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他痛心疾首地摇摇头，“我都不知道。乔B，你这些日子，过得快乐么？一定有很多心理负担吧？”
　　我看他一眼，很没良心地回答：“挺快乐，没负担。”——不就是跟自己的哥哥借钱买漫画？要啥负担？再说，我买的漫画特别搞笑，不快乐就对不起作者。
　　听了我的话，光霁却更加心痛：“这不好，真的。你不知道这件事的影响有多么糟糕。”
　　即使习惯了他的酸溜溜和危言耸听，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借钱给你弟弟，你也到处跟人说？赶快老实交待：你怎么诋毁我的信誉了？”
　　光霁眨眨眼：“你在说啥？别跑题。我正说你和苏蕊的事呢！”说到“苏蕊”二字，他特意压低了声音，好像怕我们爸妈听见。
　　这次我只好装傻：“我跟你借钱买漫画，关苏蕊啥事？”然后心虚地把目光调转一边。
　　“全世界都知道你俩在——”他又压低了声音：“嗯啊，就是那样。”
　　原来市一中高中二年级就是他的全世界啊……我挑了挑眉，没说话。谁说双胞胎心有灵犀？我和光霁就没有灵犀这种东西。
　　“弟弟，你喜欢她？”光霁看出来我不高兴，提问时虽然不婉转但小心翼翼。
　　“什么叫喜欢？”我哼一声，“我们这个年纪没资格奢谈‘喜欢’——我们才见过几个女生呀。挺多就是看到五官端正、性格开朗的，有点好感。我问你：你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喜不喜欢我同桌？你要说不喜欢，我才不信——我可没忘了你当时多想坐人家旁边，死乞白赖求我和你换座位。”
　　光霁被我说得满脸通红，小声嘟哝：“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更喜欢获得大家的关注，而不是某一个人。”
　　“应该说，后来你发现：升上初中还有更可爱的人。升上高中，还有比初中时更可爱的人。人生的道路还漫长，不知有多少更加更加可爱的人在后面排队等着……”我没好气地讽刺他一句。
　　光霁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好像果真开始反省自己的人生观。
　　许久，他才一个激灵，嚷嚷起来：“亏我好心来开导你，你竟然这么恶毒。乔B，我对你太失望了！不过，我还是要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人是社会的动物，活在社会中，我们就不得不注意别人对我们的态度——你现在已经大大的不妙了！我知道你跟你那女同学没怎么样。但你知不知道，很多既成事实都是从误会开始！”
　　“照你这样说，我已经走上和某人结婚生子的康庄大道了？！”
　　“不是，不是，不是！”光霁用力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说：谣言经过三个人传播，就是有凭有据有证人证言的事实——你的班主任现在肯定相信你的思想有问题。”
　　我松了口气，“徐大姐？她爱信就信吧——能为她提供一点值得操心的事，是我的荣幸。就怕她不会放在心上。”

　　虽然随着时代发展，学生怕老师这种现象，已经开始发生改变。但根据我的估计，在未来三五十年之内，这种发展趋势还不足以影响所有的学生和老师。学生还是会继续怕老师。
　　但那不能证明我怕我们班主任。
　　没见过我们班主任徐大姐，你不知道什么叫乐天派。她随时随地，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啊哈哈哈”大笑出来。记得去年开学第一天，全校学生在操场上做眼保健操，就听喇叭里传出一阵乐得不行的大笑：“啊哈哈哈哈——‘为革命，保护视力’？啊哈哈哈哈——怎么这么逗啊！哈哈哈……”接下来就是播音室老师急匆匆压低声音制止：“正播音呢！你小声点儿……”
　　可惜为时已晚，操场上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穿过波涛般的笑声，隐隐能听见徐大姐的“哈哈哈”夹在犹如革命烈士畅想美好未来一般磅礴曲折的音乐中。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个学期徐大姐正式上任，开学第一天就去播音室找她的老同学——在我印象中，上班第一天就全校闻名的老师，她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