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一个恶灵当男友[西幻]》琳琅十六响

3、第 3 章

　　麦田里层层叠叠的海浪起起伏伏，玛瑞亚小小的身影，被淹没其中，只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几乎要和麦子的颜色融为一体，麦庄的守城人几乎认识这个孩子，德拉镇的恐怖传说，病没有传到这里，或者说他们并不在意。
　　守门的爽朗青年名字是杰西，杰西是个满头卷发的青年，笑起来露出明晃晃的牙齿，肤色和麦子一样，散发着健康的气息。
　　杰西看到他便热情地找招手起来：“玛瑞亚！你终于来了，我给你留了一份。”
　　“一份..”玛瑞亚直到他说的大概是面包，但还是微微愣了愣神，嘟哝道。
　　“哈哈哈，就是哦，还有你的外祖母，替我向美丽的女士问好，喏，就在这里，”杰西笑了起来，扬起下巴指着城墙边的一个小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已经塞满了，“还有几块蛋糕，小孩子还是得长身体，今早德拉镇的其他孩子也来过，我怕他们拿光了，就专门给你留下了一份。”
　　“谢谢..谢谢！”
　　玛瑞亚眼睛冒出了光，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杰西只是摇了摇头，拍了拍玛瑞亚的发旋：“行了快去吧。”
　　玛瑞亚迟迟没有移动脚步，
　　“蛋糕..是您自己买的吗...？”
　　杰西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个小孩会问出这个问题，金色的眼珠一动不动，专心致志凝视着自己，倒令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哈哈，是，是的！不过是昨天过生日剩下的，我和妹妹两个人也吃不完，剩下些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招待一下我最好的小兄弟。”
　　他说得爽朗，杰西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用爽朗的笑声令玛瑞亚安心接受他的好意，玛瑞亚刚转过身，每走两步，忽然觉得头上笼罩了一片阴影，一张蝙蝠翅膀一样的影子投射在地上，笼罩了他的影子。
　　玛瑞亚直觉不好，而杰西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没错，戛然而止，像是敲响到了一半的钟楼，消失的后半段便是不祥的征兆，玛瑞亚转过身，看到了被蝙蝠翼略过而纷纷飞散的麦子尖，乍一看像童话里才会出现的金色蒲公英，而麦子怎么可能会被吹散，那分明是被那略过的翅膀削断了！
　　啪嗒——
　　金色的蒲公英中间，立着一个“人”，被拦腰斩断？亦或是咬断的人，像是血喷的大口将杰西撕裂，腰开始的下半身还立在原地，没来得及倒下，鲜血啪嗒从空中落下，一只长着蝙蝠翅膀的怪兽咀嚼着什么飞过，玛瑞亚看见了，看见了，那怪物的口中，还有杰西的头颅，杰西还在笑，现在看上去却又一丝渗人了。
　　恶魔好像也注意到了玛瑞亚，两三口就将杰西的上肢骸骨丢在地上，朝着玛瑞亚俯冲而来。
　　玛瑞亚急忙矮身，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魔典书上的所有咒语，咬住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然而他那点魔法。平日里都只能照本宣科，危急时刻更是一句话也想不起来，只好求人不如求己，光速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勉强躲过了俯冲的爪子，然后，头也不回朝着麦田外跑去。
　　玛瑞亚唯一的想法是回家。
　　他跌跌撞撞跑出了好几里地，才想起自己没有带上魔典书，那可是他花重金买来的东西，也是他在德拉镇唯一的同伴，更何况上面，上面还有那片白色的花瓣？
　　真的有人回应他吗？如果有的话！请在我回去之前，保护好...玛瑞亚这么想着，不免抬头往德拉镇的方向一看，不知何时，天边已经被乌云覆盖，或许那不是乌云，而是巨大的蝠翅，玛瑞亚分不清楚，只觉得喘不过气。
　　是的，恶魔，恶魔来袭了。
　　远在一座山之外，警报钟响彻德拉镇，这是恶魔来临的警告，全体镇民待在家中，锁好门窗，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动作也不被允许，安安静静，将命运交托给上帝，等待着新的一天，或者是死的来临。
　　埃丽萨却待不住，她今早醒来之后，看了看几乎见了底的面包袋，她知道玛瑞亚可能出发去了麦庄，那是一个勤劳的好孩子，她坐在桌前，热好了一杯水捧在手心里，围着壁炉等待，几个小时过去，玛瑞亚依然没有归来的痕迹，而日头已经移动到了天穹的正中央。
　　埃丽萨有些担心了，起码，她下定了如果一个小时之后，玛瑞亚还没出门，就出去找找的决心，说不准又是那群胡闹的小鬼拦住了玛瑞亚，到时候我一定要狠狠给他们两拐杖！想到这里，埃丽萨又开始叹气，叹气！
　　可警报响彻后，玛瑞亚依然没有归来，窗边的光线黯淡下来，埃丽萨感到了害怕，但她在门前踌躇许久，把门拉开了一小条缝，门边的法阵，象征着守护的金色的护身魔法从这么一点缺口里溜走了。
　　天空的乌云变得更近了。
　　埃丽萨从这一点缝隙里看去，深深闭了一下眼。
　　这三年里，她没有一天不活在紧张之中，和德拉镇的所有人一样，大家都在害怕，害怕非人的存在会夺走他们的性命，而他们不懂魔法，更不是年轻力壮的人，除了国王总有一天会带着魔法师来到这里之外，什么活下去的可能都没有。
　　埃丽萨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起码在这一刻。
　　德拉镇已经被乌云包围起来，薄如蝉翼的结界在恶魔的尖锐嘶吼之中荡然无存，沙，沙，沙。
　　落地了，靠近了，数以百计的恶魔，长着翅膀面露獠牙的恶魔走进了德拉镇，寻找他们新的口粮，埃丽萨依然没有看到玛瑞亚的身影，她冷静下来了，回身走回床边，开始懒懒地烤着火，矮小妇女的身子一佝，把破棉被盖在身上，就像是...裹尸布一样....
　　脚步声越来越近的，埃丽萨听到了尖叫声，开始了，和每一次屠杀一样，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破门声，尖叫声，死前的绝望蔓延在德拉镇，闭上眼睛听的话，或许还有鲜血飞溅的声音。
　　多么令人不快。
　　埃丽萨闭上了眼，不去想象外面发生了什么，是何等残忍的画面，她等待着命运的到来，终于，城里安静了下来，脚步停在了她和玛瑞亚的小屋门口。
　　没有玛瑞亚的小屋，本来就失去了温度，埃丽萨这么想着，生出一丝无赖的心思，如果我这样的老太婆弹起来，说不准还能敲掉恶魔的一根牙！
　　恶魔就站在门口，埃丽萨感觉到了它的呼吸，越来越近，一只嶙峋布满鳞片的手靠近埃丽萨的咽喉，埃丽萨知道，恶魔最最最尖锐的指甲，马上就可以划破她的咽喉，意想之中的冰凉和死亡都没有到来，那指尖好像只是轻轻在她的脖子上点了一下，埃丽萨觉得睡意昏沉，登时昏了过去。
　　门外响起了振翅声，守在埃丽萨面前的男人忽然抬起了头，宽大魔法帽下，露出到了下颌的黑色长发，像是一刀斩断的利落，一双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大开的房门，不知是外面流进了一阵风，还是里面飞出了一击风刃，门轻飘飘地吱呀吱呀了起来，下一秒，一只长着翅膀的恶魔落在门外，扬起一地尘土。
　　男人抬起了手，这时才能看清，此人手上还拿着一根通体漆黑的魔杖，前所未有的狂风在房内刮起来，银色的缎带点亮了屋子，柔软蜿蜒到了门口，男人举起魔杖微微抖了抖手腕，那光束就立刻环绕成了布满奇怪符文的魔法阵。
　　魔法阵落在门上，仿佛把这座房子从德拉镇中分隔了出来，成了腥风血雨之外的堡垒圣地，男人收回手，拿着魔杖尖点了点下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嘴中嗡动，一串咒语流利流出，一只银色的乌鸦从魔杖尖飞出，它势如破竹，瞬间穿透了乌云，朝着山外飞去。
　　玛瑞亚正在树林里飞驰，他第一次觉得想要追赶乌云。
　　或许是急于赶路，他并没有发现，不知何时，一只乌鸦停在了树梢，乌鸦睁开了双眼，红色的瞳孔像是两颗璀璨的宝石，倒影出玛瑞亚狂奔的身影。
　　等到玛瑞亚赶到德拉镇时，遍地的鲜血几乎让他呼吸一窒，跑了半日的腿早就脱力，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这儿哪还有什么恶魔，只有尸体！尸体！不用仔细看，就知道又是一次屠杀，倒在路边的，躺在屋子里的，睁大双眼死不瞑目的，还有在睡梦中被残忍杀死的，玛瑞亚喉头滚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爬起来，跑进城去。
　　他勉强装作没有看见横尸遍野，用出最大力气朝着小屋跑去，远远看去，大大敞开的大门就像是给了玛瑞亚临头一棒。
　　玛瑞亚忽然有些不敢靠近了，从来没有过的潮水一般的感情在他的胸腔内回荡，即将决堤。
　　忽然一只银色的乌鸦，从他肩头刮过，小小的银翅，竟然刮起了一阵狂风，玛瑞亚觉得脸上一凉，抬手一抹，后知后觉，是被那调皮的鸟儿划了一道口子出来，现在，正汩汩流血。
　　这风...玛瑞亚想到了一种可能，他死去的心复活了，连滚带爬跑到门口，抬头望去，只见埃丽萨正躺在床上呼吸均匀，而一个男人斜靠在破旧的木桌边，他头顶宽大的魔法帽，穿着黑白相间的法袍，腰间别着一根漆黑幽暗的法杖，长靴轻轻点地，好像正等待着谁。
　　“您..您是！”
　　玛瑞亚的心都要随着这句话跳出了嗓子眼，男人好像早就察觉了他的到来，站直了身体，扬手弯腰，行了完美的绅士礼，玛瑞亚看到了他漆黑的瞳孔，男人道：“很高兴见到你，我还正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类将我召唤了出来，原来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