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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兆丰商家婚宴(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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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大婚,婚礼在下午。
贾青青穿越过来没多久就赶上流川城一家办喜事,才惊讶发现这个朝代结婚不用起早!
所有人正常起床准备,新娘中午还能在家用个午餐,然后换衣服迎亲,喜宴一般在酉时,吃到夜里。
在现代当过伴娘,记忆犹新。
首先早起要拍晨袍,伴娘家人库库拍。
等新郎来接亲了,游戏环节继续库库拍。
接到新郎家继续各种环节各种顺口溜祝福语下来,婚礼跟拍就只管库库拍。
好不容易结束再赶去酒店办婚礼,跟拍要在这个期间剪出早上的片子在婚礼前播放,因为开席时间一般都是固定的,这中间要留够时间,所以新娘恨不得两三点就得被薅起来化妆。
贾青青面条泪,太痛苦啦~~~~
这一点现代人就不如老祖宗了嗷,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后世怎么卷成那个样子。
想不通。
贾青青本就起得晚,一上午晃悠晃悠,在客院都能感受到前院的忙碌,甩着手带弟弟们出去看热闹。吃吃喝喝,又跟在司北途身后狐假虎威监督莫瑜练功,时间就这样哗啦啦到了午饭后。
商家主宅燃起鞭炮,商丞带人迎亲去了。
“嚯~看着队伍长的。”彼时贾青青正蹲在一处屋顶,在看别院视野最好的地方,“不对呀,新娘没有娘家,那这商丞下聘了没有?”
这事就要问消息最灵通的杨秋水,杨花花蹲屋顶也优雅到令人赏心悦目。
“别院已经公开送给新娘了,一整条街的聘礼都在那里。”
“好大手笔,还不知道新娘叫什么?”
杨秋水换了个角度,指别院门前的牌匾给她看——孟府,“孟衣容。”
杨秋水道,“新娘原本姓甚名谁来自哪里无人知晓,名字是商丞取的,娘家是商丞送的,他就是要再娶一个孟衣容,明白了吗?”
听到的几人都是哑然,不觉浪漫,只觉得毛骨悚然。
神经吧。
这个做法连莫瑜都不敢苟同,“原本的妻子现在没有家人了吗?也同意?”
杨秋水目光放在下马敲门的商丞身上,声音愈发沉下来,“原配唯一的父亲去年病逝了。”
因为新娘子没有家人,节省了很多环节,商丞牵着新娘一步步送进花轿,迎亲队伍很快返程。
而一路上发的喜糖居然不是真的糖,是碎金。
贾青青,“早知道我们也下去抢。”
哪怕拿到一个,来吃席的车马费这不就回本了。
身边空了几秒,司北途再回来的时候拿着一枚红纸包的碎金给她,“拿着玩玩行,别留在身边,不吉利。”
贾缨荷:你们过分了哈。
回到主宅的时候大多数宾客都已经入座,规模比前几日还要大,他们找了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杨秋水是贵客,宴席前几张桌上都是安排好的,他一落座,原本懒散寒暄的几个大腹便便中年男子全都正襟危坐起来,扯平衣角整整胡子,还有几个借着喝茶偷偷照镜子。
人家怎么长得呢。
欸,杨家的小白脸。
花轿在门前停下,众宾客皆起身去看,此时天色渐暗,院中点满了灯笼,暖意烛光笼罩下如梦似幻。
新娘被商丞亲自迎下轿,居然射箭火盆马鞍一大堆都省了。
贾青青他们周围都是本地人,有人窃窃私语,“原配那时就没有吧。”
“是啊,当时他家穷得什么都置办不起,就一顶轿子抬过来的。”
红毯两侧站着一早安排好的人,在新人走过来时撒花瓣。
莫瑜也懵了,这婚礼怎么处处跟别人不一样,“怎么只撒花瓣?不是五谷杂粮吗?花生红枣呢?”
他还等着捡呢。
缤纷花瓣后面,是盖着盖头看不见脸的新娘,旁边商丞脸上挂着喜悦,人看着也年轻了不少,不停向宾客点头示意。
二人之间,是商丞紧紧牵住新娘的手。
宾客祝福不断,有穿着喜庆的小孩儿去捡大人丢下来的花瓣,躲到人群后面模仿大人的样子高高抛起,扮演一对新人的小孩儿脸都是红的。
一直没有露面的商召书也换了身喜庆的衣服,就站在人群后面,看着父亲迎娶一个和自己母亲七成相似的女人,不知又是什么心情。
扔花的人力气大了些,一片花瓣也飘落到这边来,贾青青一伸手便接住了。
这世上美丽的东西往往带毒,如艳丽的蘑菇,如有情人最爱寓情的相思豆子,如她手里这片夹竹桃。
良辰吉日,花瓣迷了人的眼,也迷了心。
前方厅堂里,到处都是喜庆的红,傧相长得慈眉善目,高声唱着,“一拜天地!”
商丞牵着新娘转身,众宾客自觉退让,一双新人敬拜天地。
“二拜高堂!”
桌上只有两个商丞父母的牌位。
“夫妻对拜!”
商丞眼里是真的有得偿所愿的满足。
仪式还未结束,贾青青已经动筷开吃了,弟弟们天真无邪,“可以吃了?”
“快吃几口。”拿筷子给他俩,“待会儿估计要吃不成,这种婚宴一定会有人出来闹事哒。”
另一边傧相“新人入洞房”的声音刚落,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贤婿娶亲怎么不通知前岳丈啊!”
来了来了!砸场子的终于还是来了!
只见外面走进来两人竟然都是麻衣丧服,后面那个带着黑色帏帽,宾客中有人一眼便认出来未遮黑纱那人。
“孟叔!这不是孟叔吗!!”
人群骚动。
堂前傧相也有些慌了,管家一边派人送新娘下去,一边安排护院将商丞保护起来。
贾青青伸长了脖子看这位传说中的岳丈,原配孟衣容的父亲,很瘦有些憔悴,但眼里滔天的怒火和恨意硬生生撑起了他。
人群中纷纷讨论后面是什么人,这是闹哪样。
“哪里来的歹人!”管家站在最前义正言辞,“老爷的岳丈在先夫人身故之后就已经病故,灵牌至今供奉在堂,城外坟墓里还有尸身。想在商家大喜之日闹事,来人,轰出去!”
护院一拥而上,就在即将冲到孟老头儿面前之时,一柄剑横在中间,来人猛地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商召书持剑挡在外祖身前,目光凛然,“这就是我外祖父,看谁敢动手!”
贾青青悄悄鼓掌,商召书踹人是专业的。
人群静了片刻,商丞终于从护卫保护中走了出来,看着居然很激动,“岳丈!真的是您?您怎么会……您不是病逝了吗?快进来一叙。”
一边管家开始上前请宾客离席。
“喜酒还没喝上,商前辈何必急着赶人走呢。”杨秋水越众而出,“孟老爷子看起来风尘仆仆是从何处来?身后是何人,为何要黑纱遮面?”他站在孟老身侧,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他一出现还是隐隐响起惊艳吸气的声音。
不过他说得对,大家本就不想离开,这一打岔又留了下来。
只见孟老从怀中掏出一块牌位,近处的人一眼看清了,是孟衣容的牌位。
“老夫今日是来向世人揭穿商丞的真正面目,他!”凌空数支暗箭袭来,有人尖叫,但却并没有利刃入体声,司北途不知何时挡在孟老面前,一甩手,短箭落地丁零当的响。
孟老目光坚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说下去,“商丞毒杀发妻!戕害同行!逼死数家商铺掌权人!”
此言一出,满院寂静,霎时沸腾。
商丞好似被指控的不是自己,还在劝说岳丈先去休息,并派人去请大夫,“岳丈如今与当年大不相同,既然召书说您是,小婿姑且便当您是,只是不知您经历了什么又死而复生,一定是受了刺激。”
众人一看确实,孟老从前在兆丰是教书先生,年轻时候便是文质彬彬深受邻里爱戴,甚至商丞年幼失怙都是孟老接济最多,如今却是一副双目猩红恨不能吸商丞之血泄愤的模样。
如果不是有人假冒,确实像受了刺激精神失常。
有司北途和商召书在,护院暗器全都近不得身,孟老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展开,“这便是证据,上面详细记述商丞这些年残害的商界同行,字字可考,他!”
身后之人摘下黑纱,面纱下是一张布满疤痕的脸。
“就是人证,许知易!”
人群哗然。
“当年许家那个……”
“不是坠落山崖了吗?”
“不对啊,当年许家掌柜身故,家产全部变卖,不就是被商家低价买去的吗?”
宾客议论纷纷,难不成还真是,商家杀人夺家产,那这也太可怕了,这些年商丞暗地里到底做了多少恶事?
管家怒道,“哪里来的宵小冒充夫人亲属,信口雌黄污蔑商家家主!你那所谓证据由你们所写,还不是想些什么些什么!”
“召书。”商丞没有急着辩驳,只问自己儿子,“你还信这个歹人冒充的外祖父?”
商召书没有回答,但手中的长剑已经说明了答案。
抹了把脸,商丞叹气,“你年岁小又思念外祖,父亲不怪你。”他面向众宾客,已是伤心至极的模样,“既然如此,报官吧,请官府彻查。”
他此言一出,多数人又觉得他心怀坦荡,反倒是这孟老头儿越看越不正常。
派去报官的人已经跑没影儿了,管家又开始请宾客散席,众人一见商家老爷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是不忍。
好好的大喜之日,搞成这个样子。
商家甚至都没有太过为难这闹事的二人,也算仁至义尽。
宾客是从后向前散去的,最后面是外地宾客,中间是本城人,最前方是商家贵宾,在已经离开大半的宾客人流中,贾青青逆流而上来到近前。
她站在司北途身边,朗声问,“如果没记错的话,官府都是听商家的吧。”
人群一停。
“商家在兆丰是不是一手遮天,想必本城居民更加清楚。此次大婚官府给了多少特权不说,昨晚商家小少爷在不疑桥下纵火,捕快恨不得亲自帮着点火助兴,这里很多人都看见了。”
她笑问剩余宾客,“你们真的相信官府公正?”
商丞坐在那里撑着膝盖,已经被气到发抖,他吩咐管家,“去请梁州刺史。”
商家这些年清名在外,从不与官府私交,就算兆丰官府因为商家贡献极大刻意奉承,梁州刺史总不会有意偏袒。
喝了杯茶似乎缓过来些许,这位商家的掌权人已经恢复冷静,他命人不再赶客,“官兵稍后即至,诸位邻里不妨留下来见证,商家清者自清,不惧歹人污蔑。召书,你也看着,父亲今日教你如何擦亮眼睛识人。”
他问杨秋水,“那么贤侄又是为何?”
杨秋水彬彬有礼,“查清楚对大家都好,晚辈也是为前辈着想。”
商丞不再理他,派人先送新娘回去,盖头下的人却摇摇头,她没有出声,在一旁坐了下来,陪伴的意思明显。
不多时,兆丰县令和梁州刺史带人前后脚进来,贾青青想去前面看,被司北途挡在身后,“老实呆着。”
她艰难探头看了一眼,县令畏畏缩缩没什么看头,刺史这位陆大人倒是人到中年更加英姿勃发。
陆乐半点没遗传到精髓。
梁州刺史驾到,满院子的人行礼,管家先将事情来龙去脉详述,实事求是,宾客听了更加信服,几乎在心中已经断定今日一出是奸人毒计。
陆大人满身威仪挥袖,“来人,将人证物证带回。”
“稍等!”孟老苍老的身躯跪在地上。
纵目睽睽之下,又从衣襟里掏出一张不大的绢帛,“既然商家说物证由我们所书有失公正,那么当着两位大人和诸位乡亲的面,草民还有一件物证。”
老头儿声泪俱下,苍老的声音里是愤怒和冤屈,化作滔天怒火几欲将商丞焚为灰烬。
“这是草民女儿藏于腹中用尸身运出的证据!是商丞暗害王城富商段家的亲笔密信!”
“今日鲜花贺喜,商丞,你没发现吗?就是你毒杀发妻所用的夹竹桃!”
众人都被这番指控震住了,是不是亲笔书信,一验便知。甚至收信之人,动手之人,处理后事之人,这其中可查的太多了。
牵一线便可动全身。
商家完了。
陆大人没有接证据,转头看向堂中,商丞脸色终于阴沉下来。
莫瑜咬手指,“我脑子跟不上了,贾小姐你怎么看?”
“我只有一点想不明白。”
“什么?”
“他胸前怎么能放下那么多东西?”
听见了的司北途,“……”内功传声给莫瑜,[保护好贾小姐,别分神。]
“夹竹桃?哈哈”商丞晃悠悠站起来,“召书,是你吗?”
商召书握紧手中宝剑,母亲向来身体康健,唯独父亲突然送他去王城求学,数月才能归家几日,那段时间母亲身体便开始不好,人也郁郁寡欢。
直到某次回家探望,母亲借着咳血的机会趴在他耳边告诉他,若她身故,尸体不要火化。
当晚,母亲自尽了。
商丞果然以母亲生前重病为由下令火焚,当着前来吊唁众人的面,他大闹灵堂,怒斥父亲连最后的体面和全尸也不肯留,最后商丞被逼无奈,发妻原样下葬。
几日后,又传来外祖父伤心过度去世的消息。
商家的丧事一场接一场。
他在一个雨夜醉倒在母亲墓前,就遇到了那些人。
他们调换了母亲的尸体,让他振作起来回去搜集证据,才能看清自己父亲的真正面目。
他擦干眼泪,换上新衣,跟在父亲身边做一个听话的儿子,看着父亲终日怀念母亲,看着父亲暗中出手让一个又一个对手家破人亡,他想尽办法暗中阻拦报信收集证据,但父亲几乎手眼通天,兆丰到王城,似乎便没有他不敢动的人。
商家已经是巨富,父亲生活朴素,洁身自好,他不懂,商丞到底想要什么。
商丞被捕快一左一右架着带下来,经过身边时,商召书问,“你口口声声爱母亲,为何还要给她下毒?你究竟想要什么?”
昨晚他在桥下烧画,当时便有人禀报,商丞是知道的。
那幅是他当年亲手所画,衣容没有好衣裳首饰,画中衣饰都是他自己添加上去。
最初他想要的,不过是想给他的衣容锦衣玉食的生活,和这世间最盛大的婚礼。火盆不用她跨,能娶到衣容是他的福气,无需驱邪。婚礼上洒在身上的也不该是期望子嗣的花生红枣,应该只有鲜花和祝愿。
他爱衣容的善良正直,她温柔包容,聪慧机敏,但正是因为,她太聪明了。
他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最后还是被她发现。
来自爱人的声声质问让他痛心,说好的恩爱两不疑,被他亲手毁了。
为防止她见到外人泄密,商丞开始给她下微量夹竹桃,看着衣容身体一日差过一日,他流着泪抱着她,声声哀求,“别说出去好吗?为了我们都能活下来。”
而她只有一句,“商丞,你就不会做噩梦吗?”
她还是自尽了,几日后她的父亲,他的恩师也被他亲手毒死。
衣容,我知你如今不想见我,那便先送你父亲下去陪你。
尸体下葬那天,商丞哭到昏厥。
一年来他也时常会问自己,他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到头来,还是败给她了啊。
儿子长相仅有三分像母亲,面对儿子的质问,商丞什么都不会承认,只是道,“她不想见我,我便不下去。”
商召书手中长剑微颤,他知道父亲的本事,这些官员奈何不了他,他不会死。
过段时间风头过去,商丞还是会东山再起,或是改名换姓,继续做现在的勾当,甚至可能还会再娶一个叫孟衣容的女子。
错身而过的瞬间,商召书骤然暴起,一剑刺向他胸口。
这一剑太快,商丞身边又有两个捕快遮挡了旁人视线,就在剑锋即将刺透胸膛时,一道血红的身影插入,推开商召书的剑,身后血光乍现。
在几个宾客失声尖叫中,商丞颈间的伤口鲜血喷涌,溅了新娘满脸。
他保持在错愕的表情倒地,咽气前看向前方的脸上皆是了然与不甘。
血红嫁衣扬起的裙摆落下,新娘孟衣容面无表情,持有杀人匕首的手擦去脸上血污,对商召书道,“你的手,不该染血。”
这是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商召书没接触过这位新娘,他一直很抗拒这个自己母亲的替代品。
陆大人的手下一边保护他,一边戒备这现场杀人的新娘。
孟衣容却十分冷静,从袖中拿出一枚平安符放到商召书手上,“这是一个人送给我的,今日转赠,望它能保佑你一生安康,自由随心。”
说完便转过身去,干脆利落给了自己喉咙一刀。
鲜血喷涌,不会溅到他。
原来她的血和所有人一样,都是热的,不会因为杀的人多了就变冷。
她从小被某位大人物当做杀手培养,服下每月都需要解药的剧毒替主人办事,她们甚至不知道主人是何人。
领头告诉她,因为这张脸,要她去做一个特殊的任务。
接近商家家主,陪在他身边,回禀他的一言一行。
如同计划一样顺利,商丞在边境乱葬岗里捡到她,便带她回了兆丰,查清她是被人绑来的孤女,一切便顺理成章起来。
她幼时被按着浸过这世上最毒的药浴,商丞每日下的夹竹桃对她没用,但她自己以金针封穴继续装作柔弱可欺,商丞便没有怀疑。
商丞和孟衣容的故事她从只言片语中略有拼凑,她的人生经历很单薄,所以她也不懂,只是尽职尽责表演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直到有一日在千佛寺,她遇见了求平安符的商召书。
少年清瘦的脊梁挺直,本该意气风发的年纪,眉宇间却带着永远挥之不去的郁色。
小和尚说商家少爷时常来求平安,但是不会带走,因为他所求之人已经不在了。
在千佛寺专门为他整理的角落里,挂着满满一树平安符。
每一个,都是求孟衣容平安。
她也被叫做孟衣容。
这是整个任务里她唯一觉得还不错的事。
二十年来她的生活就是训练,杀人,领解药,活下去,活着去杀人。
领头给她们取代号的时候说,无论是人还是物件,只要有了名字就有了灵魂,容易惹上牵挂,所以杀手只有代号,不该有姓名。
贪婪望着那一树平安符的孟衣容想,名字,真的拥有灵魂。
某天她又去千佛寺看商召书上香,离开的时候看到姻缘殿前都是少女心事满怀的姑娘,又忍不住想。
她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自由,会是什么滋味?
灵魂一旦撕开一道缝隙,就会如洪水侵蚀大地,日日夜夜都想问个明白,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定要活着。
过往杀过的人面目都变得模糊,婚礼前夜她却哭了,因为红色的嫁衣令她突然想起,几年前死在她剑下的一个目标,鲜血流了一地,不过十五六的小姑娘意识涣散,断断续续说着,“姐……姐,好冷……”
血离开身体,真的好冷。
商丞死了,秘密便保住了,商召书什么都不知道,他会平安活下来。
她最后看了干净的少年一眼,心满意足闭上眼。
至少她还有决定自己生死的自由,虽只有一瞬,足够了。
商家的婚礼以一双新人身亡落幕。
官府的人在整理现场安抚宾客,宾客陆续散去了。
商召书呆愣看着手中的东西,淡紫色的花纹,中央是刺绣的“平安”。
有人在他身边语带怜悯,“要让她失望了,这符不会保佑你。”
他下意识问,“为什么?”
“因为我求的时候念的是她的名字。”
尸体已经被官府搬走了,他面前只剩血迹。
“她叫什么名字。”
贾青青将先前接住的花瓣放到他手中的平安符上。
“你今天洒了满院,还不知道吗。”
“她叫竹桃。”
“美丽,有毒,但两个和它有关的女人,都真心希望你好。”
风骤起,卷起满院落花,花瓣飞扬被风裹挟着向一个方向飞去。
贾青青知道,是司北途在清理,上元节用过的那一招。
叫云散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