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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东里岛鸿门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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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山中确实着火了,官府的人没有江湖人脚程快。大火远处看着很吓人,到了方看到,是楼东派建筑起火。
在司徒司把贾青青交给莫钰保护的时候,许多江湖也都到了,方白蕊持剑冲向火海,剑锋划过道道冰霜。
司徒司一步踏上前,众人就觉得,周遭突然风突然静了下来。
贾青青知道,他这是防止风把火苗吹到山林中去,她是知道司徒司武功精进的,但见周围人的表情,她无声笑了。
面对强者,忌惮,猜疑还有恐惧。
苍梧眼含深思,不过很快掩去,指挥江湖人一起,上前帮方白蕊一起灭火。
有人突然大喊了一声,“有人跑了!特别大!”
大火很快熄灭,甚至这时候也还没有官府赶来,方白蕊一直都在最里面,她白衣上污渍斑斑,直焦急道,“里面有尸体。”
被烧到焦黑的建筑中央,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
“这是……楼炎?”
江湖人哗然,楼炎失踪数年之后,突然又死在了自己家里?
至于另外一个女人,无人见过,但尸体的状态很诡异,简而言之就是像是冻过的,简直和董家的一模一样。
苍梧第一时间用披风将尸体掩住,低声对其他人道,“未免离离触景伤情,暂且先不要让她知晓。”
董离离是来了,但是一直被保护在后面,此时也走在最后,还没进来,江湖人闻言纷纷点头。
苍梧又开始检查楼炎的尸体,掀开衣领,一个巨大的掌印露出来。
“我天……这么大的手?”
有人激动到,“是他!我看到一个很大的人从火场里逃走。”
众人七嘴八舌询问,不止一个人看见,那人身形高大魁梧到非人的程度,若是那个人打出这么大的掌印也就不奇怪了。
“要说苍山负雪,只能想到司北途吧。”有人突然道,看向他的眼神都是痛恨又忌惮的,“你们想,他刚才的内力,杀这两个人也不难吧,董家人不是他杀的,这个不见得不是……”
一番话出来,人群也开始松动,议论声四起,真不是贾青青刻板印象,起哄这群人里真的有百炼山庄。
她摇头,这搅屎棍啊,生命力真是顽强。
直到有人开始问他们之前在哪里在做什么,真的把他当嫌疑人审问了。
司徒司一直没有开口,冷眼看他们聊得欢,突然道,“我确实会苍山负雪,你们谁要试一下?”
人群一下静了。
碰巧董离离也走了进来,正好奇看着气氛诡异的现场,自然也看到地上的尸体。
谁也没注意到,贾青青捡了根树枝,在所有人都没看见她的时候,上去挑开盖在女尸身上的披风。
死去的女人年级不小了,至少是比卫玉容她们还要大,衣着也十分朴素,像是哪家的下人,看得出生前应该是做过粗实活计的,体格比较壮实。
树枝点在尸体胸口,在苍梧如有实质的目光中,她道,“真正的苍山负雪,不止身体被冰霜覆盖,还因为死者血脉凝结,心口会出现被冰冻的经脉纹路,呈雪花状。”
“在场年轻人没见过诸葛御天,前辈们有人见过的吧?安阳董家一案……”
不远处董离离低头站着微不可查发着抖。
贾青青继续道,“董家的案子,很多前辈还没见过尸体吧?碰巧今日安阳官府的人也在,请问死者心口是否有花纹?”
一直保护着董离离的衙役们没主动说话,为首的捕头道,“没有。”
雾山派蒋掌门也道,“我见过死在诸葛御天手下的尸体,确实有花纹。”
贾青青摊手,“那验尸吧,这具尸体身份也要确认吧。”
众人其实没有异议,但在场男人们不好上手,自觉退散,留下女子留在近处。
方白蕊已经主动过来了,贾青青喊董离离,“一起吧,公正。”
圣女站在那里抬起头来,她眼眶是红的。
众人都以为她是想到了自己家的的惨剧,也有人责怪贾青青非要把事挑明。她却冷硬道,“请诸位回避,董离离,你要不要一起来?”
最终董离离还是走了过来。
一群女人围着尸体站好,严妙心自从文墨斋一别后两次见面都尽量回避她,如今避无可避,贾青青率先打招呼,她只好点头回应。
张点星是这里唯一的长辈,本想由她上手,一个人却蹲在了尸体旁边。
是莫钰。
死去的人面目不算狰狞,只是脸上还有少许冰霜看起来有些诡异,莫钰干脆利落解开衣襟,尽量不碰乱别的地方,随着最后一件里衣解开,几个人都看得真切。
莫钰还在进行查验,后面有人一滴眼泪掉下来,董离离捂住眼睛,跌坐在地上。
真的没有,雪花纹。
这不算什么司徒司没有杀人的实证,但是谁怀疑谁举证,没有证据证明司徒司杀人之前他都是无辜的。
但是有人质疑道,“见过苍山负雪的人不多,你年纪轻轻又怎么会知道如此清楚?”
很好,是孔应宗。
贾青青微笑,“您说呢?当然是……”我与你们这些凡人不一样。
孔严柏目光在她和司徒司之间晃荡,不屑,“当然是因为你们这个关系。”
就好像他们是什么狼狈为奸。
事实上司徒司本人也没见过自己爹杀人,他们之前聊过才知道,他这个爹在江湖上是老好人形象,在卫玉容面前更是手无缚鸡之力,出门就大鸟依人求娘子保护。
是个将近一米九的绿茶男。
虽说背后也是杀人不眨眼就是了,在战场上尤其。
苍山负雪的事情她是听邱捷居说的,当年夹谷关那场战争时邱将军还年轻,司徒御天降神兵,被军中称为“风雪战神”,中二非常。
一群人一旦就某件事陷入争吵,你一嘴他一嘴那真是永无止境。
九行的官府还没有来,但安阳官府的捕头是专业的,在江湖人互啄的时候已经在检查现场。
最后为首的捕头让众人后退,他站在楼炎尸体的位置,“根据现场来看,男人从背后杀死了女子,这时候另一个体型高大的人杀了他。”
居然是楼炎?
九行官府姗姗来迟,瞧着那丢盔卸甲一看就是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的队伍,云连祺这个皇帝,还有得忙啊。
尸体被官府带走了,江湖人也到衙门接收例行问询,之后陆续回到住处。
以防城中出事,其实还有大部分人没有上山,都在客栈中等消息。一见人回来纷纷投以热切的目光,找相熟的人询问。
贾青青没有再管他们要说些什么,直接和司徒司说了晚安回房间。
窗台上彩彩蹦跶两下,贾缨荷也进来锁上门。
她这间房在走廊的尽头,隔壁是酒楼的仓库和厨房的阁楼,墙上机关打开,片刻后,门窗紧闭的房间空荡荡。
两人一鸟走在密道里,贾缨荷手中提着灯,只能照亮周身空间。
贾青青道,“你看见董离离的表情了吗?”
“你怀疑那具女尸身份?”
“嗯,我觉得她哭的时候很像一个人。”
密道不算太长,尽头已经有人在迎接,三人一同打开门走出去。外面是红色木质的房间,窗外夜色正浓,房间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高大的身影低着头。
卫姜道,“是我疏忽了。”
贾青青到桌边坐下,自己倒果茶喝,等他们说。
卫姜道,“今日楼东派里面有动静,楼炎身份特殊,若他愿意出来指认苍梧,事半功倍,我便带佐嵩去查看。”
佐嵩蔫头巴脑,小山一样的身躯渐渐萎靡。
贾青青托腮问,“怎么最后反倒把人打死了?”
“我们去的时候楼炎正在和那个女人拉扯,似乎要将带她去其他地方,那女人一直哀求说想要再见一个人一面,骂楼炎是看着那人长大的,怎么那么狠心,当时我们觉得楼炎不太对劲,就出手救了人。”
大兴转开脸,反正他当时不在场,掌门说什么也怪不到他头上。
当时的场景有些混乱,卫姜对楼炎的身份还有疑虑,本来没想继续起冲突,而楼炎见带不走女人,居然直接把人杀了,用的还是苍山负雪。
这下直接刺激到了佐嵩。
而起火确实是意外,打斗间落地的油灯引起的。
小山跪在地上“咚”一声,低头领罚的模样。
卫姜和大兴也在等她表态,此事事发突然,完全不在原有计划内,还被人看到了佐嵩的背影。
今晚月色格外明亮,空气中尚且有一丝焦糊味。
寂静中,贾青青道,“楼炎罪有应得,杀就杀了。”
几人都是惊讶。
她放下茶碗,“他杀了董家十几口,一条命可远不够偿还。”
这楼炎,这些年藏得还真深啊。
贾青青是先进密道的,卫姜在后面拉住贾缨荷,“她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贾缨荷心中也是担忧,她说“杀就杀了”时候那个语气,诶,登岛时间将近,希望不要再出岔子。
此时董离离的住处,她今晚受了惊吓回来就躲进房间里,苍梧带着夜宵来探望,捕快们晚上都不会守得太近,目送他进去便回到远处守好。
房间里,苍梧才关上门,一个匕首便架在脖子上。
“崔姨怎么会和楼炎在一起,爷爷是不是他杀的?”
苍梧换了个手拿食盒,小心抚上锋利的匕首,低声道,“我确实有些事情瞒着你。”
因为楼东派一事,出海日又推迟两天。
这天尸体下葬,圣女跪在女人的坟前烧纸,江湖人都赞她菩萨心肠。
贾青青撑伞走过去,天空纸钱洒落,因为不明身份,墓碑上没有刻名字。
她道,“明日就要出海了。”
董离离泪水滑落破碎,美人流泪的样子楚楚可怜,她低下头,在无人看到的地方,目光狠厉。
动听的声音带着哭腔,“快结束了。”
“是啊。”贾青青抬眸,司徒司就站在不远处,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复杂,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
她笑着对他招手,在走过去前,对董离离道,“我们岛上见。”
当晚江湖人组织了一场壮行晚宴。
味美楼大堂桌椅重新布置过,苍梧和董离离坐在主位,下面是所有要登船的江湖人门派。
贾青青在最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虽然他们现在这群人很难不起眼。
江湖人别的不见得行,互相夸赞打气是有一套的,抱大腿联盟似乎又壮大许多,尤其会拍马屁。
但也不是所有人,大部分门派还是沉默,雾山派那一桌甚至连头也没抬过,专心干饭。
贾青青还发现了出乎意料低调的一个人。
景煜。
响水阁没办法真的杀掉他,但也足够搞得他焦头烂额。
确切讲,他是被其他门派道德绑架来的,带着他那瘫痪的老父亲上岛要灵丹妙药。
看得出他本人丝毫不想淌这趟浑水,听说也有人去请左肩雕,老前辈听说之后只说了一句,“闲的。”便又钻山洞里去了。
也就是景煜好面子,不然学金虎堂不论别人骂什么,坚决不下山就好了。
但其他门派必定不会放过他,有这种大门派开路,他们也好名正言顺上岛搜刮。
就像十几年前一样,小人躲在暗处,混得风生水起。
贾青青也小酌了几杯,眼前人声鼎沸,恍如梦境中,曾经也是这个地方,有人醉醺醺说“喝其血啖其肉能功力大涨”。
她笑出声,可惜,十几年后,东里岛上已经没有活口了。
手腕被人握住,是司徒司担忧的脸。
她反手将人握住,拉着他起身,离开了酒楼。
夜晚的红楼没点灯,木板风铃随着夜风叮当作响,她拉着人踏上楼梯,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你知道,这条阶梯的尽头是什么?”
司徒司侧头看她,“是什么?”
贾青青走累了,靠他肩头不起来,“走不动,你背我吧。”
司徒司不是第一次背她,他们曾经在流川,初春,盛夏,深秋,寒冬,他们曾一起走过四季,跨过春秋,足够了。
收紧双臂蹭进他脖颈里,闷声问,“要不要喊人?”
“不用。”下一瞬司徒司金刀出手,黑暗中人影闷哼一声掉下楼去,他托住背上的人,单掌接住夜空中偷袭之人的一掌,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来人惨叫一声,另一掌袭来,掌心闪过寒光,竟然握着暗器。
另一边杀手也到了,一剑即将刺出的时候,却见司徒司背上的人抬起头来,衣袖被夜风卷起,纤细手腕上机关触发,杀手闷哼一声也掉下楼去。
司徒司脚尖抬起掉在地上的金刀,单手持刀又砍下去两个黑衣人,他脚步不停一步步踏上台阶。
夜色中高楼沉默矗立,杀手踏风而来,下饺子似的往下掉。
直到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司徒司甩掉刀身上的血迹,刀柄上墨玉在月光下泛着神秘的光晕。
贾青青趴在他背上道,“这是东里族长的佩剑,叫薪火。”
“东里乾?”江湖人人说他很少出手,从不带兵器。
她主动跳了下来,在楼顶的露台四下张望着,屋顶很高,遮风避雨又可赏美景,这楼花了她不少钱。
她亲手点燃灯笼烛台,秋天的风带着火苗跳动,伸手感受着火焰的温热,告诉他,“董离离应该确实是东里族的人,她哭的时候很像一个人。”
司徒司擦刀的手停了下来。
她道,“东里焕雪,东里念卿的小姨。”
“岛上的人,都姓东里?”
“嗯。”贾青青点头,“东里念卿的母亲,叫东里黛雪。为防止近亲,岛上会捡弃婴带回去养大,其实也有人到岛外成亲,生子,有人心甘情愿跟回岛上,有人不愿,至于他们怎么解决就不知道了,东里念卿那时候还小,容姨对岛上的事知道也不多,安姨算是和岛上关系不错的,但没有要紧事也不会回去。”
她道,“虽然不算什么重要的事,但东里念卿和你,应该没有血缘关系。”
司徒司的表情看不出有没有松一口气。
她打开桌上的机关,露出里面的点心和花果茶,“麻烦门主加热一下。”
司徒司,“……”
喝着热乎乎的酸甜果茶,贾青青感慨万千,“这些年你和容姨一直联络吗?”
司徒司点头,当年他被师父带走之后也经常会去看望母亲,渐渐的,母亲出门越来越多,状态越来越正常,不会动不动出手伤人,有时候撞见了,他们还能坐下来一起吃顿饭,聊聊江湖事。
直到两年多前。
司徒司打量她的侧脸,母亲突然不再联络他,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她们联手了,贾青青忌惮自己司徒家传人的身份,她们都在观望自己是敌是友。
“当年容姨走火入魔正严重。”贾青青吃的还是她最爱的点心,“你们应该是在隐居吧,与世隔绝,只有你父亲挂念大歌朝廷偶尔出来打探消息,只可惜,他不知道魂姬宫和东里族的关系,我估计当年也是在分身乏术的情况下,没有细究。”
那之后紧接着皇帝驾崩,边关告急,司徒御只能放下才有好转的妻子,带人上了战场,这一去就没能回来。
等卫玉容清醒过来,一切都晚了。
“当年安姨是不是也偶尔出门?”
司徒司在儿时的记忆中翻了翻,“是,安姨就是那段时间离开的。”
“那应该能对上了。”她道,“她知道去东里岛的路,只是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混在外围的队伍里,直到云德礼撤走才有机会上岛搜寻活口,东里念卿记忆虽然模糊,但是我还记得她起初混在朝廷的人里,在景泰和奸尸的时候给了他一剑。”
这一点其实她也觉得奇怪,那时候东里念卿本人还在石头缝里,但记忆中有很多当时岛上的画面,就好像她灵魂飘荡在东里岛上空,亲眼看着一切发生。
东里念卿那时候真是只有一口气了,安云罗将她带上岸之后,先就近在九行城给她疗伤。
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安云罗不敢妄动,至于为什么她没有选择回魂姬宫。
贾青青告诉他,“其实安姨是东里乾的亲妹妹。”
东里乾不希望女儿卷入仇恨,安云罗是最懂自己哥哥心思的,所以在东里念卿身体好了一些之后开始带她隐居,也是在那时认识了文行舟。
俩人将当年之事重新捋了一遍之后发现,世上的贪婪之人太多,有些人却连好好活下去都是奢望。
月明星稀,贾青青手中的茶凉了,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在茶杯上点了一下,热气又飘起来,掌心也恢复温热。
顺着骨节分明的手看上去,灯火映进一双深邃的眼里。
这样的人,她怕是往后余生都不会再遇见了。
贾青青转开脸,云德礼的罪定了斩首,她知道司徒司去请求亲自动手,云连祺答应了。
司徒章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一百多年后,他的后人会亲手杀了云家人。
可赶路的这段时间,她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焦躁,他做了一切能为她做的,还是觉得远远不够,犹做困兽之斗,但他额外的什么也做不到。
隔在他们之间的,是一千年多年的光阴。
“知道一千多年后的月亮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月色清冷寂静,它沉默看着世间的一切。
“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无论何时,我们看的都是同一个月亮。”
光阴在他眼里流转,贾青青问,“今晚月色美吗?”
“美。”
“连起来说。”
“说什么?”
她真的要翻白眼了,“今晚月色真美。”
司徒司看着她,突然笑了,“风也很温柔。”
穿堂风拂过,木片相撞,“咔哒”一声。
“你知道?”
眼前之人笑意更浓,有些不好意思,“贾缨荷教过我该怎么接。”那只手又伸过来,轻轻敲在茶杯上,“又凉了。”
他道,“你曾经说过知道我想要什么,知道一千多年了。”酸甜的果茶重新蒸腾出热气,为俊朗的眉眼挂上暖意,十分温柔,“但我真正想要的你不会知道。”
她感觉自己要被这双眼睛吸进去了,不由自主就问,“是什么?”
司徒司缓缓蹲在面前,仰脸看着她,仿佛是一个单膝下跪的姿势。
他道,“回去吧,忘了一切。”
贾青青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说出这句话。
她撇开脸,一滴眼泪却沿着脸颊流下来,这简直,比求她留下来杀伤力还要大。
“你……”一开口就带了哭腔。
司徒司拿出那张珍藏的手帕,擦去她的眼泪,无声等着她说。
贾青青真是要疯了,气得吼他,“我明明就对你不好!故意不给你荷花冰吃,还总是气你,你会忘了我对吗?”
司徒司在说,“不会忘了你,那碗荷花冰,我甘愿抱憾终生。”
他是那么认真,像是许下一个诺言。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来九行的一路上气氛都如履薄冰,她放肆享受到挥金如土,他从前就会满足她任何一个要求,最近更是到了离谱的程度。
每个人都感觉到了,离别就在眼前。
这栋红木楼是她派人所建,八层楼的台阶,每一层都挂满了旅人心愿,平安喜乐,一生安康,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但贾青青说,阶梯的尽头是与所爱永别。
捧起面前人的脸,她深吸一口气,“现在允许你忘了我。”
拿起桌上另一杯茶,递到他面前。
茶水冷了,他问,“能加热吗?”
“不能。”
他双目通红,最终也没有接过去,只就着她的手,将茶水一饮而尽。
楼梯口已经有人影闪动,贾青青将人推开些许,起身离开。
高处不胜寒,直到这一刻,深秋冷风开始呼啸,她终于打了个冷战。
只要司徒司在,从来不会让她吹冷风。
今晚的风,是真的好温柔。
她突然转回身,声音有些颤抖,小心翼翼生怕冲动惊醒了理智。
“若是我帮了一个人天大的忙,没经过她同意要些小报酬合理吗?”
药性渐起,司徒司跪坐在地上,内力涣散,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一时没能回应。
就见贾青青突然大步走回来,揪着他衣领按在椅子上,香甜的气息扑面,唇上贴上不属于自己的温热和柔软。
他在热度靠近的瞬间伸手抱住对方,几乎是凭借本能衔住到嘴的香甜,用力吻了回去。
直到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落脸颊,他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离开,连最后一丝温热也被夜风吹散,终于陷入黑暗,失去了意识。
“交给你们了。”
另一边莫钰和莫瑜走上来,架起昏迷的人,一时无言。
她强撑笑意,“这是贾青青最后一次见你们,往后多保重,后会无期。”
她干脆转身下楼,楼梯口处的人一并离开,杨秋水对莫钰点点头,她身后是贾缨荷,慕灵,孟召书,卫姜,还有许多他们没见过的人。
楼前站着一个格外高大的身影,贾青青下去后直接被提上那人肩头,她朝上方挥了挥手,一行人很快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