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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动情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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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迟野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看着像是长大了,那也不过是身体的成长,只不过是更膨胀的怒火,更成熟的表达,思想却从小到大根本没有变过。
看着蔚统,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小孩子,恶劣地痛斥着身旁不如他意的人。只不过,当这个男孩长大了,拥有了一些德不配位的权力,社会地位改变,没有人会把他的愤怒再当成玩笑,所以,人们开始害怕他、尊敬他,赋予了那些儿时的顽劣以新的定义,比如道貌岸然、威风凛凛等一些专属于大人的词汇。
真是搞笑。
“你笑什么?”蔚统盯着自己的大儿子,表情狰狞,“脑子有病,别那么恶心行吗,你突然笑什么?”
蔚迟野屏蔽了那些侮辱性质的词汇,那些话语根本痛击不到他的内心,连留下一点擦伤也做不到,他的心早已经在另一个地方得到了坚韧的磨砺,一点点言语的中伤不值一提,“如果我们没法好好说话的话,父亲,今天还是别聊了吧。”
对面,方远韶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站起身来有要离开的意思。
蔚统见到他动作,立刻起身追上去,换了一副表情,讨好似的问道:“方先生,您去哪?”
“我的时间有限。在得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之后,再叫我过来。”方远韶说完了这句话,身影彻底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一刻也不愿意多留,他似乎总是很忙。
蔚统站在原地,背影有些滑稽,但是,那卑微的、佝偻的肩膀似乎愈发颤抖。他回过头来,脸上是怒火中烧的表情,三两步走来,一下子把蔚迟野从座位上提起来,口水几乎都喷到了他的脸上,“妈的操蛋东西,让你说出一个坐标这么费劲吗,啊?你是不是真的什么也没发现!?”
蔚迟野当着蔚统的面,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不屑地甩了甩手,道:“您猜呢?”
“我猜?”蔚统表情狰狞得可怕,他一下子把蔚迟野推出去,后者撞在一旁的白墙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柏汝恭喊道:“蔚先生,不要在这里动手!”
“他娘的,今天我不把你揍得服服帖帖,我就不姓蔚!”蔚统说着,撸起自己的袖子,朝蔚迟野的方向逼近。
蔚天楚看好戏一般笑着,抱着胸,往战场的方向走远了一些,像是怕被波及。
“别在会议室打架!弄坏了投影器材怎么办?”一旁,柏汝恭似乎有些生气,她站起来,对蔚统大声喊道。
然而,男人像是失心疯了似的,根本不管柏汝恭说了什么,一拳打在蔚迟野的脸上,紧接着又是下一拳要落下来。
这时候,柏汝恭冲出会议室,朝外面喊道:“保安呢?叫保安过来!有人在疯狂打人!还随便破坏公司财产!!”
她添油加醋地说,将事态形容得十分紧急。而很快,她就得到了回应。
会议室里,蔚迟野靠在墙边上,渐渐沿着墙蹲了下去,抬起自己的双臂抵御来自上方的打击。这幅身体还是太孱弱了,他试着反抗,但是,神经驱使身体,身体却反应得相当迟钝,没有他自认为该有的速度,也没有充足的力量。这幅躯体急需锤炼,不然的话,连一个鲜少锻炼的成年人都打不过。
他那么抵御了一阵子,周围来人了,保安将蔚统拉开,男人在这个时候还在咒骂,语言不堪入耳。
“把蔚先生带走,让他去好好冷静一下。”柏汝恭对赶来的保安说道。
“妈的,□□崽子你给我过来!把你肚子打烂了,话给你挖出来!”蔚统发狂地怒吼,但是力量不敌高壮的安保人员,被两三个人架着抬了出去,“放我下来,看我不打死他!”
另一边,站在角落看好戏的蔚天楚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脸色不怎么好,哼了一声,像是个跟屁虫一样追着蔚统的身影离开了。
蔚迟野从地上站起来,柏汝恭走过来拉了他一把。他感觉自己右臂在疼,还是那之前在游乐场时因过分使用蛮力而留下的创伤,没想到它依然没好,还在时不时冒出来提醒蔚迟野它的存在。
蔚迟野捂着自己的肩膀,找了个椅子坐下,而柏汝恭则坐在他的身边。
虽然他刚才和父亲对峙的态度十分嚣张,但是,现在却有些闷闷不乐。
会议室外,男人的咒骂声和嘈杂一起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了。
柏汝恭盯着蔚迟野,女人斟酌了半晌才开口。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她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让蔚天楚进入样界解决问题,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迟野,你……不希望这样吗?”
蔚迟野闭了闭眼睛,他的手臂拄在自己的大腿上,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斜。在柏汝恭的面前,他没什么好隐瞒的,起码,在这个冰冷的实验大厦里,她是为数不多还能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的人。
她会为他提供帮助,会在他醒来的时候,真情实意地问他一句:你怎么样。
而且,她也是知道他在样界里经历了什么的人,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倾诉的对象。
蔚迟野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不到一个指长的短发还是有些让他不适应,划一下就到头了,空落落的,“我……只是不想让蔚天楚接手这件事。”
“为什么?”柏汝恭问道。她显然不知道他们家里的纠葛,只是因为实验的原因而与蔚迟野相识,对于他们蔚家具体的情况,可是说一概不知。
蔚迟野顿了顿,不打算隐瞒,说道:“谁都行,他不行。”
“不希望他抢走你的风头?”
蔚迟野叹息了一声,柏汝恭在这点上没说错什么。他非常不希望是蔚天楚修复了样界的异常,如果让对方成功的话,那个不知道尊重人的弟弟又会开始嘲讽人,把自己看的一文不值。
而且,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他并不希望把这个性格恶劣的男孩留给葛马去应对。虽然葛马或早或晚都会消失吧,但他希望过程尽量快,最好不要制造什么痛苦。
蔚迟野没就这点再说什么,转移了话题,“样界里……现在怎么样了?”
“还和你离开的时候一样。”柏汝恭说道,“你离开之后,样界便暂停了,直到下一个实验者进入之前,样界依然会保持着现在的状态。”
暂停……也就是说大家都还在元城。
一想到这里,过去的回忆便涌了上来,历历在目。
“柏姐……”蔚迟野捂住自己的脸,有些有气无力,“我是不是病了?”
柏汝恭转过头来,“怎么了,离开样界之后,你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蔚迟野回想了一番,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也没有……就是,时常回想起来在样界里发生的事情。”
“这很正常。”柏汝恭说。她拿出一个电子终端,在上面戳了戳,调出一个界面,“样界现在的年份……是寒纪201年。杜光欧在175年出生,现在也就是二十六岁,好歹拥有这么多年的记忆,一瞬间忘干净才是不可能的吧。”
“但那都是些虚拟的记忆,不是吗。”蔚迟野说道,“因为有加工程序的存在,所以我才会觉得真实。现在我已经意识到它是虚假的了,理应很容易忘却。”
“这个问题,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没有什么加工程序。”柏汝恭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踟蹰了片刻,她声音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怎么一直揪着这点不放……是样界里发生了什么你想忘掉的事情?”
“没有,只是,太漫长了。”蔚迟野说道,“比我整个真实的人生都要漫长。”
“也是啊,你才十八岁。”柏汝恭轻声说道。
“柏姐,我很混乱。”
“嗯……怎么说?”
“杜光欧的意识总是在干扰我。从样界出来之后,就一直是这样。”蔚迟野道。
柏汝恭一时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从桌子对面拽过来自己的咖啡杯,嗦了一口,嘀咕着已经凉了,然后又把它放下,咂咂嘴问道:“具体有什么表现?”
蔚迟野想了想,像一个在医生面前陈述病情患者一般,他缓缓道来,“有时候,我站在镜子面前,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他的。有时候,我开口,说出来的也不像是自己会说的话。就像刚才,我和父亲说的那些话,以及和他对抗的态度,都是曾经的我不可能做出来的。”
柏汝恭:“刚才不是挺好的吗,你虽然不配合,但起码坚持住了自己的想法,在威逼利诱下,也没有把不想透露的事情说出口。”
蔚迟野又胡乱地弄一把自己的头发,短短的发丝却让他的心情更加烦躁,他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几乎有些颤抖,“我不适应,柏姐,我好不适应。变化太大了。杜光欧是一个王室,他有地位,有力量,而我已经习惯了那样。但回来之后,所有人却用那样不屑的态度对待我,我很不适。曾经的我到底是怎么忍耐的,我根本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