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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三章 ...

  •   钱零忧修为不济,意识也比较薄弱,张飞扬轻易便能将其遏制,继而掌控躯壳,但他道明真相之后便自己隐去,将躯壳物归原主。
      我这边尚未将这些秘幸完全消化,那边原本站着的张飞扬忽然就地倒了,双眼紧闭,身上黑气刹那消弭于无形,眉心的黑色印记也如水洗墨般褪去无踪,跟着便听到嗯的一声,翻倒在地的躯壳蓦然睁开眼睛。
      苏醒的是钱零忧。
      果真如张飞扬所说,他掌控躯壳期间,钱零忧的意识便陷入沉眠,对他所做的一切全无所知,一脸茫然无措。
      茫然过后,他的目光在我身上一顿,随即脸庞上攀过一阵郁结:“明媚,你还要伤我吗?”
      我顿觉羞愧难当,捂着脸道:“是我不好,你若是想报仇,便打回去吧,我绝不还手。”
      旁边看热闹的人早就被村长拉走安顿去了,此时此刻,周遭空无一人,只有我和他。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我的言外之意,欣喜若狂:“你可是相信我了?”
      我微微点了下头。事实如此,不相信是不可能的。他激动不能自已,将之前的大吵大闹付之空空,将我往怀中一搂,又是苦又是笑,喜极而泣,啼笑皆非,令人不忍直视。
      扪心而言,对于这次误会,我真的是无地自容,有心和他抱歉一番,他大喇喇的丝毫不以为怪,声称只要我日后信他便是了。
      我掂量了一番,没有同他说张飞扬的事。倒不是存心隐瞒,只是此事不见得什么好事,知道的太多对他也没甚好处,反而多添忧虑,劳心伤肺,不如不知。毕竟不知者无畏,不知者无忧,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只是,误会虽然解释清楚了,摆在面前的难题却依然没有解决。
      东方雄鹰跑了。
      从他之前表现出来的对玉玲珑那番深恶痛绝的态度,他不可能善罢甘休,迟早还会卷土重来。棘手的是,我们并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会再来,总不能跟着玉玲珑一辈子吧?
      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要理清他们之间有何恩怨。
      除了东方雄鹰与玉玲珑这两个当局者,而今知晓中间玄机的,唯有钱零忧一人。
      问他时,他有些心有余悸,小心翼翼的道:“可不可以不与东方雄鹰为难?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个事我已然知晓,只是稍微晚了些,其实那晚他来问我,我便该想到其中蹊跷之处,只可惜我终究没能想到。不过,当时我的话其实并未说完,此刻立即抓住机会,将没说完的话悉数道来。
      “我知道你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所以才想放他离开,但是又不愿违背我的意思,是不是?”
      他点头,等他点完了,我接着说:“那你可记得我的意思又是怎样的?”
      他回忆一番:“你不是说要杀他以保玉姑娘平安吗。”
      “是吗?”我睨他:“你不妨再仔细想想,我何时说过要杀人害命这样的话?”
      于是他便依言认真想了想,想完脸上便露出尴尬:“那个,我忘了你什么时候说的了……”
      “你没忘。”我用手去敲桌面表示这个事很重要,叫他注意听讲:“是我压根没说过好吧。”
      他摸了摸鼻子:“可是我问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说那是眼下最好的办法。”我故意将最好两个字声音放低,以此使得这两个字没那么响亮:“但只是眼下,又不代表一直这样,有可能过了一会儿我就能想到更好的办法了。”
      他委委屈屈的将我瞅着:“你这是不是有一点点强词夺理……”
      那当然了,而且不止一点强词夺理,是很强词夺理,但我偏不承认。
      “还好吧,勉勉强强。”我敷衍了一句,又道:“可就算不谈这一点,我也只是说说,并未真正做出这个决定,不是吗?这你总不能说我强词夺理了吧。”
      他当然不能说,因为事实本就如此。
      钱零忧低下了头:“那你当时怎么不说,害得我以为……你真的会动手。”
      “那还不是因为你跑得太快,我怎知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叹了口气:“就算不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与我们无冤无仇,我们也不能为了救人而牵连无辜。”
      这话说得,深得我心,我拍了拍他肩膀:“英雄所见略同。其实,我从未想过要杀东方雄鹰,只是在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他确实不能走。”
      “那你现在有更好的办法了吗?”他眼巴巴的将我望着,等着我的好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查清他们二人的纠葛,从中调,大家化敌为友,皆大欢喜。”
      钱零忧却沉默了,似在沉思。
      我没打搅,等他沉思够了,才吐出一句不明不白的话:“我觉得,那个玉玲珑,不值得救,也不值得纳兰前辈倾心相待。”
      这倒是个新奇说法。但他既这么说,必有缘由,我纳闷问道:“何以见得?”
      他眸色深沉,将他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原来那东方雄鹰从前和玉玲珑果真有些关联,而且关系还不错。
      竟是一起从小长到大的青梅竹马。
      据说玉玲珑的眼不能看耳不能听是自娘胎里就带出来的先天痼疾,原本刚生下来那阵子是能治好的,但诊治的大夫漫天要价,开口就是十两黄金。苦于家境贫寒,父母双亲又遭遇了不知道什么横祸,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那大夫不肯施救,便就一直这样了。
      而东方雄鹰,则与玉家比邻而居。
      钱零忧说到此处,特意一顿:“就像我们两家一样。”
      只可惜我不记得了,没有太多触动。他便接着说。
      虽然两家都是邻里,但两家也同样贫寒,同样的家徒四壁,就算东方雄鹰的双亲肯帮忙,也凑不齐十两黄金。
      虽然如此,但他们却呕心沥血盘上所有家当凑齐了九两,但那大夫却十分的铁石心肠,固执冷血,莫说缺斤少两,便是缺一文一分他也不会出手,左邻右舍也没人愿意帮忙,玉玲珑终是没能得救,从小到大一直又瞎又聋,受尽了旁人的白眼与口舌,还有同龄小童的鄙夷。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个病,以及外界的这些不友好的声音,令她的脾气变得与常人不同。换言之,就是不太正常。
      又或者,对于经历了这种人生的她来说,其实也算正常。
      喜怒无常自不必说,必说的是,后来那些对她嚼过舌根的人,都死在了她手中。死法各种各样,有些是服食砒霜而亡,有些是失火,有些则是在山上砍柴时莫名坠落山崖……匪夷所思。
      我仔细斟酌,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理所应当。毕竟有仇不报非君子,可人家怎么得罪你便怎么报复回去就行了,没必要闹得这么严重。
      可玉玲珑却不这么认为,非要闹出人命,这样一来,村子里便容不下她了,要将她浸猪笼,幸而东方雄鹰挺身而出将她救了下来。
      故土已无容身之地,二人只得流浪天涯,但没有流浪多久,便听闻有洞天福地对外招收弟子,一旦被选中,自可远离俗世尘嚣,一飞冲天,他们二人便打算去碰碰运气。
      招弟子的门派便是紫欢云宫。二人结伴去了,却只有东方雄鹰被招收入门。测验根骨之时,紫欢云宫的弟子发现他天赋异禀,资质绝佳,是个百年难遇的好苗子。
      他本应心花怒放才是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因为玉玲珑的资质与他恰恰相反,岂止是差,简直差得离谱,莫说被收入外门,便是做个杂役都会被嫌弃。
      可她还是一帆风顺的留了下来。
      因为她虽资质根骨样样不佳,却有一项过人之处。
      玉掌门有个女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流落在外多年,一直杳无音信。而玉玲珑手臂上有块奇形胎记,与玉掌门那位传说中的幺女不约而同。
      加上年龄也很符合,她被破格入选了,不仅一举成为外门弟子,还成为掌门千金,风光无限。
      但没风光多久,她便又郁郁无限了。
      虽然有了身份,她却没有与身份相匹配的修为。整个紫欢云宫,她是垫底之人,随便哪个杂役都强胜于她。
      有玉掌门庇护,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她脾气要强,说什么也要用真本事堵住悠悠之口,让所有轻视她的人心服口服。
      我听得点头如捣蒜,虽说这个玉玲珑报仇的理念我不太认同,但这份骄傲却与我不谋而合。
      只是,她修炼的方式我不敢苟同。
      这些前尘往事中,玉玲珑和东方雄鹰二人一直互相扶持,相濡以沫,双方之间只有谊而无仇。
      而仇,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了。
      玉玲珑有心苦修,奈何根骨实在太劣,不论她如何力求上进均无进展。而东方雄鹰却天资卓绝,进展神速,没几天便成功筑基,在紫欢云宫不能说后无来者,却也算前无古人。
      玉玲珑便想出了一个恶毒的法子,她让她父亲以脱胎换骨,移山填海之法,将东方雄鹰的灵根换到了玉玲珑身上。自此,她便真正踏上了修仙之路,一路顺遂无比。
      而失了灵根的东方雄鹰,则是修为尽失,形同废人,从此无缘修行。
      若只是如此,倒尚不足以令他对玉玲珑那般深恶痛绝,真正使得他二人反目成仇的,是玉玲珑得了他灵根之后,却不为他安排后路。
      当他醒来之时,身处一堆乞丐聚集的破屋之中,从此也沦为了一个要饭的叫花子。
      失去灵根的代价,不仅是从此无法修行,体质也较常人弱上许多,手足乏劲四肢无力,多走两步便像与人斗了三十天十夜的法。这意味着他的一生就这么毁了,只得拖着一副残躯乞讨为生。
      至于后来他以逆修之法修到如今这个境界,那是另一番机缘,同玉玲珑无关。东方雄鹰未曾言明,钱零忧也就不得而知了。
      如此,我对他倒真很是同情,也表示理解他何以对玉玲珑痛恨至斯。若换做是我,此仇也非报不可。
      可我毕竟不是他,我与玉玲珑无冤无仇,相反还答应过外界的纳兰晴昱,要帮他们促成一段良缘。
      可正如钱零忧所言,玉玲珑并没那么值得。
      既不值纳兰晴昱的掏心掏肺,也不值得旁人为她保驾护航。
      可若她当真丧于东方雄鹰剑下,又怎能成全纳兰晴昱的请求……
      世间事总是如此,好事往往事与愿违,而坏事,通常是想什么来什么。
      我正怀揣着满兜五味杂陈,正在犹豫要不要改一下初衷,那边厢玉玲珑已身死东方雄鹰的剑下。
      纳兰晴昱对我们几个的言行举止感到很不理解,以为我们几个是疯子,便要远离,拉着玉玲珑去向村长打探东方雄鹰的消息,只是还没等他们打探出个所以然来,东方雄鹰便现身了。
      非但现身,还手起刀落,了结了他想了结的人。连同人一起了结的,还有那些陈年旧事恩恩怨怨。
      还是南若玉先听到的动静,在那边大呼小叫,我与钱零忧最后赶去,却只见到两具尸身。
      玉玲珑死了,纳兰晴昱竟是自刎而去。两个人相拥而亡,连死也是死在一起。
      东方雄鹰仰天长笑三声,看都不看我一眼,就此扬长而去。他何去何从,已与所有人都无关了。
      我他们三个商量了一番,决定还是将纳兰晴昱和玉玲珑合葬在一处。
      毕竟他连死都想和她死在一起。
      九重界一行就走到这里了。忙活了这么久,只是白忙活一场。来去匆匆,如梦泡影。
      九重界将我们四人啼了出去。
      回归本界,一切都没有变,仍是夸洪山桃花林,仍是那几间茅屋,茅屋中,纳兰晴昱的面色更加灰败,像枯萎的草木,即将凋零归土。
      见到我们现身,他眼里有光芒绽放:“怎么样?”
      我踟蹰了一番。虽然事实对他而言可能是一个打击,会令他失望,但他有全知道真相,我鲜少扯谎,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他听完先是一呆,随即轻轻笑了:“如此也好,起码后来那些都没有发生,能死在反目成仇之前,也算圆满。”
      我说:“对不住,没能帮你达成所愿。”
      他轻笑:“你何出此言呢,我的原话是,只有能让我俩在一起便心满意足了。至于是死是活,这无关紧要。你已经做到了,我自当言出必践。我身死之后,尸身任凭你们处置。”
      我本来想问他到底还有苟延残喘多久才死,毕竟这个事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不能继续再耽搁了,但转念想这种问题实在有些残忍,忍住了没问。
      就算不问他也没让我失望,谈完之后,他声称自己要想休息,请我们自便。我在屋子外面自便了一会儿,忽然还有些问题没想明白要去问问,可敲了半天门,里面悄无声息,进去一看,他人已然死得冰冷。
      好说歹说,终于是死了。南若玉和凤朝阳将他的尸身装殓妥当,便开始商量正事,如何利用他的尸身引出明月府的人。
      不过,似乎是纳兰晴昱死前便有所安排,还没等我们着手散播消息,明月府的人便悄然而至。
      这帮人趁我们一个不留意,便想将纳兰晴昱的尸身扛了走,当然最终以失败告终。
      可巧,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我巴不得凤朝阳也巴不得的,那个与我长得一般无二的人。只需一眼,我便看出,正是婧女。
      这个人我印象深刻,记得清楚,而她手中施展的神通也是柏樾曾经施展过的独门术法,八成就是她了。
      不过,与她一同来的,还有数人,都是死尸练成的傀儡,但行动却灵活无比,与常人无异。这些人个个修为高深,最低也有金丹境界,凭我、南若玉、凤朝阳以及钱零忧四人自然无法对付,但九重界只是轻轻挥了挥衣袖,所有的风波便戛然而止。
      包括婧女在内的几个傀儡,以及操控这些傀儡的人,都被她一手定身术定得无法动弹。
      我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不禁憧憬了一番自己未来也能修到她这种境界。
      憧憬完了,便该办起正事。
      那个控制傀儡行动的操纵之人被放倒之后,傀儡们也就打回原形,变成一具具僵硬的死尸。我仔细端详,发现他们控制遗体并非是用的什么神通术法,而是一种奇怪的药物。这种药物能刺激人的头脑,令其产生意识,不过比较薄弱,也不太灵光,只可使他们能施展出神通,以及听从幕后主使的指令,没有太多正常人的思想。
      我将那操纵者绑起来拷问了一遍,此人看起来很是凶狠,实则也确实凶狠,只是骨头太软,甚至无需施刑,吓他几句便经受不住了,将一切从实招来。
      首先,那个与我模样一样的确实是婧女。明月府的人专程从新月宫黄陵将其盗来,炼制成傀儡供他们驱策使用,而光明之巅掌门南宫笑也是他操纵婧女所杀。
      真相大白,我的嫌疑彻底洗清。
      明月府这帮人交予凤朝阳带回他们光明之巅,要杀要剐要审判他们自个儿决定,我则是回归正轨,去望霖山摘了望霖果,携同南若玉回朝天峰。
      九重界一脸忧郁,看都不看南若玉一眼,也不打算回朝天峰了,至于何去何从,她自由安排,没有与我说。至于背地里有没有和南若玉说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南若玉偷偷拿眼睛去瞧她背影时,脸上写满了复杂。
      我琢磨须臾,觉得他约摸是有了些不舍。
      哼,男人果然就是这样,得到拥有的时候各种嫌弃,不懂珍惜,失去了才做出这副样子,真真令人鄙视。
      我腹诽了一阵,不再搭理他,转而去向钱零忧告别。
      不管怎么说,他虽对我千不舍万不舍,可终究已拜入光明之巅门下,名义上光明之巅的弟子,得随凤朝阳一同回去。
      自成上次那回误会,我好像不太想与他保持太远距离了。
      虽然光明之巅与朝天峰相隔甚远,但心里的位置却很近。
      临别之际,我与他说,日后有空还会登门拜访,便在他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御剑走了。
      回到朝天峰,尚未上山,便在山门之前撞见翠善慈。
      但很奇怪,她模样匆忙,蓬头垢面,脸上更有惶恐惊惧未消,见到我和南若玉也不屑一顾。
      我凑过去搭话:“你不在丹鼎阁养胎,溜到外面作甚……”
      我的话尚未说完,她却不由分说一掌拍了过来,险些将我劈落山崖,幸好南若玉眼疾手快将我一扶,才没让我摔个粉身碎骨。
      我谢了他一声,随即愕然望向翠善慈,她这是对我下了死手?
      “滚开!”她怒吼一声,吼完看都不看我一眼,转身就要往另一个方向跑。
      这不是翠善慈的声音!
      怎么说也同翠善慈相处了这么久,她的语调我一听便能分辨得出来。
      不过,虽然这确实不是翠善慈的声音,但同样令我感到耳熟。略一思索,立刻想起,这分明是二师姐柳叶眉的口吻。
      可她何以对我猛下毒手,而且那张脸,那副五官,分明就是翠善慈本人无疑……
      我骤然想起当日翠善慈那件能够易容换颜的面具法宝被盗……
      “别让她跑了!”
      我大喝,紧随那个假翠善慈追去,南若玉愣了一下,也跟着追来。
      假翠善慈身上带伤,虽然修为比我俩高出一大截,但脚程却并没有,我和南若玉很快追上,出手便拦。
      假的翠善慈目露凶光,杀气凌然,拔剑就是最狠最毒最辣的神通。
      她是金丹修为,凭我和南若玉本是没有与她一战之力,但她伤势不轻,真气不济,竟不能将我两个瞬间撩到,反而被我们阻住了脚步。
      后面有数道剑光从山间贯空而至,是追赶假翠善慈的几个内门。
      内门弟子都是金丹。援兵一到,假翠善慈便已插翅难逃。我和南若玉从战场中抽身,静看那假翠善慈一番挣扎之后,终于还是没能逃走,被几个内门捆了押回丹鼎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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