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之梦》有骨头的石榴

4、借物的芳邻

　　窄小的房间里，刘敏娜好容易止住妙妙发自肺腑情真意切的哭声，大声向奶奶阐明来意。惊魂未定的妙妙，自然而然将大鹅的袭击和眼前的太姥联系在了一起。
　　她对她，敬而远之。
　　太姥听明白后，欣然前往。

　　院里，刘敏娜的母亲大功告成，正在清洗手上沾的面粉。
　　三人甫一现身，刘敏娜的母亲马上察觉到妙妙的异样：“怎么了这是，磕着了？”
　　刘敏娜如实相告：“被奶奶家的大鹅吓哭了，小姑娘第一次见。”
　　妙妙磕磕巴巴，讲述自己的历险。刘敏娜的母亲急忙擦干净手：“这事，简直胡闹嘛！来，到姥姥这来，让姥姥看看。”
　　她接过妙妙，蹲下身，一只手抚着她的背，从上往下捋，嘴里半念半唱道：“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老三哎。”一声高亢而熟悉的招呼，从大门口传来。随着声音走出搬不走的多年邻居，蒋大娘。
　　她比刘敏娜的母亲大几岁。
　　刘敏娜招呼道：“大娘来屋里坐。”
　　蒋大娘笑容满面：“嗯哎，敏娜啥时候来家的。”
　　刘敏娜的母亲问：“你有什么事？”
　　蒋大娘快人快语单刀直入：“把你的盐给我点，正炒菜，没盐了。”她挥动手里的蓝色茶碗。
　　居然是来借盐的。盐也是可以借的？芳邻的边界感着实出乎刘敏娜预料，激起一点厌烦。她的母亲则见惯了这种场面，二话不说，接过茶碗进了棚子。
　　等待间隙，蒋大娘问刘敏娜：“来住几天？”
　　“待几天。”
　　刘敏娜的母亲端着装满盐的茶碗问：“一小茶碗够不够？”
　　“行啦，炒菜能放多少盐。”蒋大娘咧嘴大笑，接过茶碗。她对刘敏娜说：“敏娜去俺家坐坐？”
　　这种随口发出的邀请，是生活的标点符号，自然当不得真。言者无心，听者无意。刘敏娜笑说：“行啊，有工夫就去。”
　　蒋大娘如愿以偿，飘然而去。

　　屋里，该开灯了，众人围坐在一起。妙妙年迈的太姥似乎拥有神游物外的本事。她执着地问起刘敏娜的学业，工作和姻缘。她耳背的程度比刘敏娜预料的更厉害，好在并不糊涂。
　　刘敏娜尽心费力向她解释一些习以为常的东西。妙妙躲在李华洋怀里，念叨歹毒大鹅的同时，打量几乎老糊涂的老太太。
　　不知何时，在外面忙碌一天的刘敏娜父亲一脚跨进了屋里。他拍掉身上的尘土，热络说道：“来了，华洋，娜子。”
　　李华洋抱着妙妙站起身：“回家了，爸。”
　　刘大爷急忙摆手：“快坐快坐。几点出发，什么时候到的？”
　　“从家走的时候，刚过十一点。不到三点就到家了。”
　　刘敏娜的母亲正在烟熏火燎的棚子里煮水饺。她喊道：“敏儿，去耳屋里把漏勺拿来。差不多可以捞了。”
　　刘敏娜走到院里，问：“哪个耳屋？”
　　刘敏娜的母亲坚守灶台战线：“东边的耳屋，还有哪个。”
　　刘敏娜推门而入，开灯后搜寻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漏勺。蓦然回首，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对这个待了十五年的家，并没有那么熟悉。
　　她再次开口求助：“漏勺在哪？”
　　“没在墙上挂着吗？睁开眼找找。”
　　刘敏娜将墙上的钉子一个一个看过去。曾粉刷成鸽子一样洁白的墙上有了奇怪的椭圆形黑点。冬天，烟囱需要伸出头透气；夏天，雨水竟沿烟囱的路线灌进来，弄脏了墙。
　　一个一个垂下的塑料袋中不知道是什么调料或者干货，抑或单纯的塑料袋——刘敏娜的母亲有收集塑料袋备用的癖好。
　　然而，视野中并没有想找的东西。
　　终于，等得不耐烦的刘敏娜的母亲风风火火进耳屋，扫了一眼，从被锅盖捂得严严实实的盆里拿出不漏形迹的漏勺。
　　她火花带闪电：“找东西的时候睁开眼，牙都磨短了。”
　　刘敏娜底气不足反驳道：“又没挂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