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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回 ...

  •   一六五
      我并不怀好意。

      也可以说就是在报复。

      整件事其实足够显然。那日谢礼对我诉的“衷情”,并非昏头,也不是真情,而是别有用心。

      谢礼一直在窥视我的想法,从还在会稽时就是。那时我回京登基一事可能已成定势,起码谢氏内部是能够知晓,而谢氏本家的人那时也应当已有谋划。我在会稽多停留的那几日,并不仅仅是为了让我修养。

      于他来说,发觉我对谢储有慕恋之情,是他发现了我隐藏的秘密。这秘密说出来无伤形势,但倘若挑明,却足够让我失态。所以他故作姿态,一句一句逼得我哑口无言,是想以此告诉我,我在他面前遍处马脚。

      而我对他的弱点全无所知,也奈何不了他分毫。

      他敢这样,无非是因为我并不习惯做一个皇帝,也没有学过怎样去做一个皇帝。所以我当时手足无措,轻易将他放过,这才有了他去找宋小哥的后续,不过是一步接着一步,试探我的底线。

      我面对他们每一次的反应,都在让他们对我进行重新评估。而我懦弱也好强硬也罢,也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内。

      所以,我并不觉得自己能有出乎他们意料的谋略,更不可能期待如有神助地灵光一现去扭转乾坤。但我知道,在势必要同他们合作的形势下,让他们对我足够放心,进而惯于信任自己的判断,忽视我另有对策的可能。

      这便是我的谋划。

      他们眼中,我本就是懦弱的,但我还有些许自尊,就又想逞强。所以我被发现真心时不知所措,又故作镇定,却依旧被谢礼抓住弱点挟制,闹出了笑话。

      但谢氏之中有人插手——若我猜得不错,这人应该是谢岭,制止了他的挑衅。

      而我在这时选择召幸谢礼。

      我如此的行为,是一招没事找事的昏招。但我用这招,是为了让他们对我再次评估,而评估的方向,也无非有三:

      一是我所为是急于向谢氏本家展现诚意,证明我确实对他们的提议动心,为表我对谢礼重视,在唐突他冒犯于我之后还公然召幸他。

      二是我已然不自量力,此举是旗帜鲜明地表态要同谢相一行做对,谢相阻止什么,我却偏要做什么。

      三是,我其实是个痴情好色的荒唐皇帝,扶不起的阿斗,大白天召幸臣子,干的尽是闻所未闻的荒唐事。

      无论哪一个,都是在加深我无能又逞强的印象。只是倘若谢礼真的答应,那个好色的名头,大约也是要牢牢安在我头上了。

      但总而言之,我今日大张旗鼓召幸谢礼后,宋小哥无论如何都能作为一个完美的受害者从这场舆论中全身而退,而谢礼,则会变成这件荒唐事的中心。我不知道谢礼对这样的境况有多少预料,但他能因此在京城里多丢一次人,就算是我的报复成功。

      我与谢礼,或者说他背后谢氏本家这场你来我往的勾心斗角并不公平。他们知道许多事,便也能猜到许多事,他们因此能给我设下陷阱,我却只能见招拆招。只是说到底,无论哪一方的谢氏在我身上煞费苦心,不过是他们这种绵延数朝的累世勋贵,不愿让家族名声受累。不敢去篡位,那就要有个冠冕堂皇的门面。在他们一日没有想明白这个门面并没有存在价值,他们没必要有这种顾忌之前,我都可以以皇帝的身份做出让他们为难的事来。

      重要的是,他们对我无可奈何。

      这,才是我这个身份正确的打开方式。

      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想到一件事,那便是我在这方世界并无所求,也早已失无可失。倘若有一日要离开,能有个垫背的都是我赚到了。

      我与曾煦同乡一场,我没他那样的志向,也没有他那样的能力。得他这样看重,能替他做的,也就是将这些不安好心也不做好事的天潢贵胄扯下马来,将这个天下,尽量平和地交到他手上。

      到那时,若我还活着,就当是退休了。可以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活,哪天遇上个小孩,还能和他聊聊过去,吹吹牛什么的。

      也算不白活了。

      我回过神,烛台上的火光在我眼前煌煌,谢礼则在昏暗的寝宫中间立着。我又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话,这才将抬头看向他:“你若不愿,那便开门出去吧。”

      他是怕了吧。

      我想。

      难道我胡乱出招,竟然抓了他的七寸?

      科没等我想明白,他却忽然到了我面前,我只觉得有风掠过,烛台上的火光猛地晃一晃,咻地便灭了。

      我眼前只余灯火灼过眼光落下的白点,更看不清他的脸。但我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侧,说话声音带笑:“陛下这样心急,偏又对臣如此冷漠。难道是,欲擒故纵不成?”

      我被问住了,想了想才发现,好像……确实能理解出这么个意思。我有点懊恼,没想到都到了这种情况还能被他压制。只好起身躲开他:“谢礼,朕与你相处不过寥寥数日,你为何会慕恋朕?”

      谢礼没有回答,沉默一会儿笑道:“陛下所言实在伤人。那如陛下所看,怎样才能去慕恋一个人?”

      未等我说话,他又道:“照陛下所言,陛下为何会慕恋那人?”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喜欢谢储。

      我恍了一下神,但很快反应过来,淡淡朝他道:“顾左右而言他。谢礼,你是说不出来原因,骗朕的吧?你可知道,什么叫‘欺君之罪’?”

      谢礼却叹气:“陛下果然并不爱臣。”

      好一个强词夺理,我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说愿意做替身的是你,现在倒还和我讲什么爱不爱?”

      谢礼不知为什么忽然又笑了,朝我身边凑了过来:“陛下不爱臣,可臣还是爱陛下。陛下若早准备幸臣,又何必与臣在琐事上浪费时间?”

      他贴在我耳边说话,手探上我的领口,似乎有些遗憾道:“只可惜宋老板不肯与臣方便,臣也不知道陛下喜欢什么。还望陛下,莫要见怪。”

      一六六
      声色犬马让人沉溺。

      谢礼这么急迫地把我往床上带,我有预料他是此中熟手,或许,还有针对我的办法。

      但果真经历,我还是被这种几无神志的快感所迷惑,当他喘息着同我唇齿相接,我甚至有了与他情深如许的错觉。

      真可怕。

      难怪历史上有那么多握有实权的皇帝扛过了权力的诱惑却倒在美人乡里。理智实在是个纸老虎,一点点激情上头,人就变成了欲望的俘虏,再也不能自控。

      有行曾委婉劝我,我没有必要以身犯险,拿自己做诱饵。我那时觉得他小看了谢礼也小看了我,毕竟若不是我亲自上阵谢礼怎会上钩,而我这种要死不活的心态,也没那样容易被诱惑。

      我还是高看了自己。

      我意识到我该趁着还算清醒的时候做好打算,便假寐与谢礼相拥躺在榻上。我正尽力理着头绪,谢礼却忽然笑出声:“陛下心跳如此之快,震得臣也难以入眠啊。”

      我只觉心跳忽然停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抬头看他。他与我对面躺着,同我气息可闻:“陛下在想什么?”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年后有一次选官的机会。”

      谢礼轻笑一声:“陛下这是宠幸过臣,便要给臣升官?”

      我没有理他,只是继续道:“朝中如今正值用人之时,按道理,谢相会要你去户部补缺。但兵部尚书最近有意乞骸骨,如今事务多由大将军主持,要你去,也无不可。还有,工部近来风头十足,谢相鞭长莫及,也需要有人坐镇。”

      谢礼沉默一会儿问道:“那陛下之意……?”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朝他道:“朕的意思,是要你去礼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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