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神讨厌人类不会是因为社恐吧》太阴宝妈

6、理科生没坠入情网，却要强行证明

　　石头沾了汗渍越来越滑，樱寻攥紧手指，甚至不觉得疼，却能感受到力量从他指间一丝一丝的溜走。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不得不翻找出最痛苦的回忆，一样样陈列在眼前：私生饭无止境的骚扰，不堪入耳的网络骂声，出道半生，归来仍是男二……“好像活着也没有那么好。”
　　他就要说服自己了，突然悬崖上冒出一个脑袋。
　　“救我！快救我！”
　　太阴趴在山道边缘，竭力向他伸手，身体一点点往前挪，可直到探出整个胸部，还是无法够到他。
　　“要不我马上报警，能坚持住吗？”
　　“不行！我手上已经没劲…”
　　“那你跳起来，我一定能抓到你！”
　　“我…不敢。”
　　“没有别的办法了！”
　　明知道先下蹲才能跳得最高，求生本能却让樱寻无法做到这样孤注一掷。他慢慢踮起脚，看两人的指尖越来越近，才终于闭眼一蹦。
　　然而他什么也没抓到，身体以骇人的速度往下坠。根本顾不上去想是不是要死了、后不后悔来这里，失重感带来的巨大恐惧几乎让他心脏停止。
　　突然，他觉得身体被托住，失重感消失了，风拂过他的脸颊，就好像是，在飞？他睁开眼睛，看到太阴背上生出一对几米长的翼龙翅膀，正抱着他在崇山峻岭间穿梭。樱寻有些恍惚：莫非摔死后穿越进了自己拍的剧？
　　太阴落在一片地势平缓的山林，当樱寻终于重新踩到踏踏实实的土地，不禁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困惑仍笼罩他心头。
　　“请问，我还活着吗？”
　　“不知道。”
　　樱寻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仿佛在没有尽头的枯井里往下掉，往下掉。太阴走到他面前，附身将手放在他胸口。男子紧张到忘记呼吸，呆呆地抬起头。
　　“你…已经死了。你是鬼吧。”
　　男子咽了口唾沫，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看，网上说没有心跳就是死了。我摸不到你心跳。”
　　“隔这么多衣服能摸到心跳才真的有鬼了！你摸我脉搏！你摸！” 樱寻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手腕上。
　　“啊，真的。那你还活着。”
　　“怎么完全不敢信你呢。你是——”
　　“我是鹿的替身演员，叫清虚。”太阴报上自己的“官方”假名。

　　“后来没几天，他说要感谢我救命，就…以身相许了。”
　　说到这，太阴害羞起来，又控制不住露出得意的小表情，和平时颓废丧气的样子截然不同。
　　时纯听得认真，从樱寻摔下山那里就一直提着口气，现在终于放松下来，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故事的确很玛丽苏，只不过女主角应该是樱寻。
　　“这么说，他知道你身份？”
　　太阴突然没了精神：“唉…他不知道。我一直没想好咋办，刚开始没找到机会告诉他，瞒得越久，越不敢开口了…”
　　“等等，他看见你的翼龙翅膀了，对吧？”
　　“是啊。”
　　“他不好奇人类哪来的翅膀吗？”
　　“额……他没问。”
　　时纯暗想：这位樱寻心眼也真是大，不愧是太阴看上的男人。
　　“你呢？有对象吗？”
　　太阴冷不丁发问，时纯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回头冲空无一人的房间四处张望。
　　“哎，哎！时纯！问你呢。”
　　“我！？我…我当然没有！”
　　“那有喜欢的人？”
　　“没有。”
　　“有过对象？”太阴的声音越来越弱。
　　“没有。”
　　“至少喜欢过别人…”
　　“没有。”
　　太阴捂脸：“我到底为什么要跟你谈恋爱…”
　　时纯皱眉：“你要跟我谈恋爱？”
　　“不是，我意思是，为什么要跟你谈，这个话题，就是恋爱，这个——不说了！我们聊点别的。”
　　“嗯。”
　　“你…中午吃了什么？”
　　“盒饭。”
　　“什么盒饭？”
　　“忘了。”
　　十秒钟后，太阴“噌”地起身，机械般地走到窗前，右脚踩上窗框。时纯一个大步冲上去，环住他的腰，用尽全身力量向后倒。
　　“你别！你下来！”
　　“我不！这么尴尬的气氛，我不如死了算了！你撒手！让我去死！”
　　“你不是死不了吗！”
　　“那…那…我不管！让我摔晕也行！”太阴掰开他的手，纵身一跃。
　　然后平稳地从一楼窗台降落到地面。
　　他绝望地转身看向时纯，时纯赶紧回避视线，“欣赏”起墙上的樱寻海报，假装没有全程目击这尴尬得近乎残忍的画面。
　　太阴干脆不装了，踩着窗台钻回屋，从包着樱寻海报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樱寻海报，用慢到带点戏剧性的手法，叠成一把匕首的样子。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什么？来真的吗？我…我还没证明黎曼猜想！”
　　太阴气到破防，甩手把小纸刀丢到他身上：“你是真没眼力见！你要是说，因为还没谈过恋爱，不就能自然地接着恋爱聊下去吗？不就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吗？”
　　“哦…”时纯恍然大悟，小心地把纸刀递给他，“要不咱再来一次？”
　　“要不你直接告诉我，怎么会没喜欢过人呢？”
　　“就是没遇到…”
　　“是不是你喜欢女生，结果学数学都是男的？”
　　“那是很久以前啦。我们数学系男女生人数、成绩都是五五开。不过我没喜欢过人，所以不知道自己取向。”
　　“会不会你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人家？比如说，你有没有很想了解的人？”
　　“有。”
　　“这不就是了——”
　　“你。”
　　“…你让我怎么接。这么说吧，你上次为别人冒险是什么时候？”
　　“今天，来见你。”
　　“怎么的？你还想跟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呗？”
　　“我想。”
　　时纯答得很诚恳，太阴一下愣住，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不是长生不老吗，如果我和你一起，就有无尽的时间去研究数学。等等，我捋一下，喜欢的定义是想了解、愿意冒险、与子偕老。所以，我有喜欢的人，是你！天哪，我都不知道！”时纯眼睛里闪烁着获得新知识的喜悦。
　　“你别捋了…根本从头上就不对。这么说吧，你会无论如何都想见我吗？”
　　“倒没有。”
　　“你看吧，所以你完全——”
　　“但你想见我啊！你不是在悬崖上吊了大半夜，就为了见我吗？完了，两情相悦了。”
　　“你真是和北大高材生不分伯仲。”
　　“哪不对吗？”
　　“哪都不对。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你别整那什么‘定义’了。”
　　“等等，我捋一下，所以想了解不是喜欢的充分不必要条件，而是必要不充分条件？”
　　“什，什么？”
　　“如果有A必然有B，A就是B的充分条件，是B的子集，但如果B不必然有A，A就不是B的必要条件。如果A是B的充分必要条件，说明两个集——”
　　“对不起！是我搞错了，我们俩确实两情相悦。”
　　时纯挑了下眉毛：“你是不是想混过去？”
　　“不是！”太阴握住他的手，“时纯，谢谢你的喜欢，可是对不起，我已经有樱寻了。”
　　“太阴，谢谢你的拒绝，我已经有数学了。”
　　“那下个话题——”
　　“等等！”
　　“别捋啦，都说了你是对的，只是我们不能在一起。”太阴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拼了命地假装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更加拼命地想证明他是装的。
　　“谁对不重要，在一起也不重要，关键是厘清喜欢的充分和必要条件——”
　　看他较真的样子，太阴竟生出几分同情。他叹了口气：“对我来说，喜欢就是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可如果我不是世界上最好的，我是该努力和他在一起，还是让他和最好的人在一起？”虽然太阴掏心掏肺跟他分享经验，他还是忍不住去纠逻辑上的漏洞。说到底，他并不认为自己会真的喜欢上谁。非要弄清什么“喜欢的条件”，也许只是对太阴坚持和他聊恋爱的小小报复。
　　太阴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他喜欢的人，就是他世界里最好的。我要努力成为那个人。”
　　时纯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回答上他刁难般的问题。几乎是出于胜负欲，他以更快的速度追问道：“即使他喜欢的人品行恶劣、一无是处，也是世界上最好的？”
　　“如果我喜欢上‘一无是处’的人，肯定是因为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是处’吧？”
　　喜欢是可以这么“不讲道理”的吗？时纯终于放弃理解。“嗯…谢谢你给我解释，我听下来，果然还是觉得，对恋爱没什么兴趣。”
　　“怎么会？恋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开心。你不羡慕这样的生活？”
　　“可是，我只要做数学，不管和什么人在一起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