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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余情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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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殿偏殿里,齐侯夫人有些急躁的走来走去,眼睛紧紧盯着房门,手中的帕子时不时就得拭一下额头的汗珠,内心焦灼的连桌上的冰山也消解不了一点。
昨夜一宿没睡,今晨又早早起来请见皇后娘娘,替女儿向皇后娘娘赔礼道歉,可娘娘……称病不见她。
想到这里,齐侯府人苦笑一下,但好歹没拦着不让见女儿,也是魏嬷嬷送自己过来的。
只是见不到皇后娘娘,她的眼皮子就一个劲儿的蹦跶,蹦的她心烦气躁,心中更是连连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被王妃之位冲昏了头脑,起了贪心,没有考虑周全就要了懿旨,害得女儿如今被人羞辱嘲笑。
“齐侯夫人,齐小姐来了。”门外宫女提醒的声音刚落,门便被推开。
只见女儿穿着一身藕荷色裙装,裙摆素淡极了,头上只松松挽了个髻,也没有带珠钗,瞧着倒像是刚从床上起来似的。
才几天不见,她如珠如宝的女儿就瘦了一圈儿,眼下青黑,必是没睡安稳所致,眼睛里布满血丝,但……没有半分委屈和惶恐。
齐侯夫人快步上前想握住女儿的手,却被齐云莜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愣了一下,齐侯夫人这才发现,七月的天气,女儿的指尖却泛着凉意,就像她眼底的神色,冷的不似常人。
“云莜……”齐侯夫人的声音忍不住的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你恨娘是不是?”
“该恨的,都怪娘贪心,思虑也不周全,当初只想到了你成了晋王妃之后就能高枕无忧,却忘了考虑晋王殿下的脾气,也忘了考虑你能不能掌控的了晋王殿下,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贪念骤起,执意悔婚,你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她拉着齐云莜在椅子上坐下来,絮絮叨叨地抹着眼泪忏悔:“当初你爹说甄郢骏能翻身,偏偏我死活不信,送你进了宫里待选。可现下再看,晋王殿下喜怒不定,动辄翻脸无情,又处处捧着那个贱……金无忧。我就跟魔怔了似的,一概听不进也看不见,害得你如今错失真心待你好的人,若不然,你嫁给郢骏那孩子,想来也是和和美美的。”
齐云莜的手指摩挲着茶杯杯壁,微凉的茶水还不若她心中的苦寒更重。
愣愣听着母亲的哭诉悔恨,齐云莜既没劝,也没再哭,只等母亲说得口干舌燥了,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干哑,但平静。
“娘,以后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你就告诉我,父亲他是怎么说的?”
齐侯夫人哭声一顿,捏着帕子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她出门之前,她那夫君竟贴心了一回,亲自送她出门,叮嘱她让她把“换人选”的话说得委婉一些,别吓这女儿,可看着女儿一改往日娇气,与她也不亲近了,冷淡的像换了个人,她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似的疼。
“你父亲……你父亲说,晋王这边怕是不行了。”齐侯夫人斟酌着说辞,但眼睛不敢去看女儿,“你父亲说……说想让你换个人选,云莜……你觉得……太子殿下怎么样?”
这话虽然说的半真半假,藏着她的私心,那是因为她不想也不忍心,让自己花一样鲜活年纪的女儿,去伺候个能给她当爹的老头子,即便那人是皇帝又怎样,他的儿子都那么大了,老皇帝又能活几年?
虽说不能做太子妃,但等太子登基,云莜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帝妃嫔,只要再生个儿子,未来那把椅子上坐的是谁,未必就不能争一争,而且太子殿下性子温和,待人待事从不苛责,嫁给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齐云攸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直愣愣看向齐侯夫人,目光里带着浓浓嘲讽:“娘,你不用替父亲遮掩。太子是晋王殿下一母同胞的哥哥,又向来宠溺晋王殿下,我也才向晋王殿下自荐过枕席,父亲怎会蠢得让我去攀附太子殿下?”
她放下捧了半天的茶盏,茶杯底座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在这空旷的偏殿里显得格外清脆:“父亲真正的打算,是想让我去勾引皇上吧?”
“云莜!”齐侯夫人惊得站起身,慌忙去捂女儿的嘴,眼睛里带着恐慌,“休得胡言!这话要是被娘娘们知道了,你就真的完了!”
齐云攸轻轻拨开母亲的手,眼睛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话语中带了几分凉薄和自嘲。
“娘,你以为这宫里是什么地方?父亲的心思,别人未必猜不到,女儿也明白,先有齐侯府,才有女儿的安稳日子过。从前他是皇上面前的红人,选的是让让我嫁个有能为的替哥哥护航。”
“父亲他关心的从来就不是我的幸福,他只想让齐侯府继续风光下去,否则当初您把银子给了晋王殿下,一整个晚上,他真的没有办法走出齐侯府要回来吗?”
“不是的,他只是不愿做那个恶人,又清楚母亲您是真心疼我,只要为了我好,您就会不顾一切的去算计,这样他就还是那个好父亲,坏人都是您。”
齐侯夫人被女儿说得哑口无言,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不是为自己,是为女儿的通透与受的委屈。
她弯下腰,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女儿冰凉的指尖,像小时候给她暖手那般,哽着嗓子说。
“云莜,是娘对不住你,你别考虑侯府了,我听你父亲说……说郢骏那孩子对你余情未了,这次的事也是他半夜跑来告诉我们的,娘就想问问……问问你们还……能不能成为夫妻?”
她才不管齐世舫怎么算计,齐侯府未来又关她们母女何事,只要甄郢骏愿意对女儿好,她就是去跪求甄侍郎也把这门亲事给求来。
齐云攸听到‘余情未了’几个字时,眼底终于闪过一丝波澜,可这份变化只持续了瞬息,便被她压了下去。
她看着母亲红肿的眼睛摇了摇头:“娘,父亲这话,不是真的想让我与甄大哥重续前缘是吧?”
齐侯夫人眼神躲闪:“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他就是想让你俩婚后外放出京,郢骏叔伯都是一方……”
“他是想让我勾住甄大哥。”齐云攸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但吐字清晰,“父亲算准了甄大哥的性子容易对女人心软,若我肯对他示好,他定会记挂着我。倘若将来我真的能为皇上诞下皇子,甄家便是我未来孩子的势力之一,也是父亲的又一枚棋子。”
被女儿直接戳破,齐侯夫人直接脱力蹲了下去。
齐云攸不愿看母亲这般痛苦,遂走到床边,母亲她百般算计都是为了她这个女儿,她又如何忍心去指责母亲。
望着窗外开的正艳的花儿,它像自己也不像自己,齐云攸擦掉眼角的一滴泪,冷声道:“父亲的算计忘了考虑我愿不愿意做个牵线木偶。”
“我与甄大哥有缘无份,母亲日后也不要为难他了,父亲说的这条路我会走,但是……我不会做个听话的木偶,我要做下棋的那个人。”齐云攸回望母亲,“娘,您可愿帮我稳住父亲,让齐侯府为我所用。”
齐侯夫人看着女儿认真的神色,一抹泪水站起来,女儿说的对,她不能慌不能乱,女儿还用的到齐侯府。
“云莜,那你打算怎么办?”齐侯夫人走到女儿身边,声音里又有了希望,“娘知道委屈你了,晋王他拿了银子又那般羞辱你,这个仇娘一定会帮你报了。你对皇上有什么想法,都跟娘说,就是拼了命,娘也会帮你达成。”
齐云攸抬手帮母亲擦掉脸上的泪水,声音放柔:“娘,您别担心,女儿之前不过是太天真了,以后不会了。”
牵着母亲回到座椅上,齐云莜道:“您帮我告诉父亲,我会好好‘听话’的,不会忘了身为齐家女儿的责任,但日后谁听谁的由我决定。”
“那郢骏呢?”
“您就别管了,我会处理的,您帮我做另一件事。”
齐侯夫人来了精神,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只要女儿想做,她什么都能做。
“什么事?”
“晋王殿下位高权重,我们不要以卵击石,但是金无忧一介贱民,我要她名声尽毁而死!”想起晋王对那个女人的宠爱,齐云莜就嫉妒得牙痒痒。
这一次,她要拿回自己的名字,让那低贱农妇为她避讳名字。
“好。”看到女儿眼中浓重的恨意,齐侯夫人一口应下,想树个好名声难,但要毁却简单的很。
“您让哥哥回来吧,哥哥也该替父亲撑起侯府,让父亲颐养天年了。”
齐侯夫人一咬牙,也答应了让庶长子回来:“好。”
齐云莜知道哥哥是娘心里的一根刺,但是哥哥没有父亲那般多的算计,比父亲好掌控,这也是逼不得已才为之的选择,可看着母亲难受她又不落忍。
“对不起娘,我……”
齐侯夫人阻止女儿反悔,心里有股欣慰之感,语气也轻松多了:“娘回去就打发人去接,现在什么也没有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