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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镜像对称的医学院 ...

  •   4月19日,对于闫亭而言,那是一个无比平凡的周五:
      距离五一放假还有两周,今天没有早八,上午是可有可无的计算机课,下午的解剖课除了气味难闻一点,倒也还算上手。九点钟,广播站如同往常一样播放起韵律十足的音乐,闫亭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想要翻个身完成最后一小时的睡眠,然而透过窗帘的阳光,和耳边欢快的旋律却让他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
      闫亭睁开眼,没有完全醒过来的脑子还有点转不明白,他抬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漂亮的指缝里眯着眼,打量着那明明温暖和煦,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毛骨悚然的阳光,另一只手手下意识地在枕头底下摸索。找到手机,轻轻一按开机键,锁屏上只有一条微信消息,来自他住在对门宿舍的同班同学,也是他最好的哥们:
      5:45【余乐】你发现了吗?整个学校,都被镜像了。
      闫亭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就醒了,缓过神来的时候背后已经全是冷汗。是的,他躺在床上,透过不完全遮光的床帘,清晨的阳光打亮了左侧的开口。可是他床帘的开口分明在右边啊!从考入这所医学院,到现在已经是大二的第二学期,床位始终没有变过,窗户一直在他脚侧右边的位置,然而今天,却突然左右颠倒了。
      顺着梯子从上铺爬下,双脚落在拖鞋上,原本熟悉的寝室熟悉又陌生:坐在桌前吃早餐的舍友大黄悠哉游哉地看着昨天没看完的番剧,只是原本坐在左边的他,此刻赫然出现在右边;窗台上半死不活的盆栽耷拉着,却在窗台上相反的位置;老梁的床上传来他玩第五人格的游戏音效,只是他的床位,在一夜之间和大黄对调了。
      “大、大黄啊。”闫亭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宿舍有不对劲的地方?”
      大黄摘下耳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手机轻微振动了一下,余乐又发来消息:“所有人都意识不到…闫亭,你信我吗?还是说,我疯了?”
      顾不上大黄诧异的眼神,闫亭冲出宿舍门,正准备去敲对面余乐的门。一推门,先被走廊里蹲在墙角的一大坨吓了一跳:一个身高188cm、肌肉满满前凸后翘、穿着骚气工字背心的长发男生委屈巴巴地缩成一团,捧着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和闫亭的微信聊天上。
      闫亭对他说道:“我也发现了。醒来就觉得不对劲,原本我的床在窗户左边,今天早上起床就在右边了。”
      “我也是,我的床位也变了,而且,”余乐抬起头看着他,额头上都是吓出来的冷汗,头上还戴着洗脸用的发箍,微微侧过头,一张下颌线清晰的俊朗右脸凑到闫亭前面,“我的右耳好痛。”
      余乐右耳的耳垂微微发红肿起,戴着一枚红色钛金属铆钉形状耳钉,底部沾着血块,一看就是刚刚打上去的。
      闫亭的思绪回到一年前的冬天,当时这条大狗充分发扬风象星座间歇性神经病的特质,从网上买回一枚穿耳针,然后就在宿舍里让刚刚学会给兔子打针的闫亭给他穿了左耳的单边耳洞。等耳洞长成以后,余乐过生日时闫亭就送了他这枚耳钉,此后他就一直带着,有时睡觉也懒得摘掉。
      耳洞刚刚打成时偶尔发炎,但是养上几个月,就能形成稳定的穿孔,不会再有这样红肿流血的情况了。而且闫亭记得清楚,余乐的单边耳洞是打在左耳,可现在那耳钉却出现在右边。
      思及此,闫亭双手抱住余乐的脸,将他的头转向另一边,露出原本穿了耳洞的左耳——只有一个空空的耳洞,因为没有戴饰品,浅得像一颗小痣。
      闫亭立刻就懂了:整座学校在一夜之间被镜像,余乐的耳钉也从左耳镜像到了右边,硬生生在他右耳上开了个崭新的洞。
      “妈的,以后不叫你死gay了,你现在一边一个耳朵眼,完全是姑娘的打法。”闫亭惧极反笑。
      余乐惊魂未定道:“我5:45就被耳朵疼醒了,当时我还纳闷,我睡觉是有多不老实,左边的耳钉怎么就插进右耳垂里了。我想去给耳朵消毒,下了床才发现,何止是耳钉,整个寝室…不,整个学校都被镜像了。我问舍友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结果除了咱俩,没有人意识到学校被镜像了……我已经不敢和别人提这件事了,如果再问更多人,我会被当成疯子的。”
      余乐打开手机相册,给闫亭展示了一张俯拍的学校照片,被镜像过的格局在图片上一览无余。他解说道:“这是你醒来之前我去第二教学楼顶楼拍的照片,那里视野很好,能看到整个学校。你看,以校园主干道为轴,整个学校的建筑都被镜像了。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大到足球场,小到每一张床,都被移动过,甚至就连学校官网的校园地图也被镜像了!”
      “学校里的建筑被镜像了,那人呢?”闫亭在自己身上摸摸,睡衣的扣子仍然钉在右衿,而心跳也照常在左边,“人的位置随着床被移动了,但是人体没有被镜像。”
      余乐紧张地咽了下唾沫,接话道:“流浪猫也没有。我在路上遇到小花了,她的花纹没变,但是猫窝的位置连同旁边的教学楼一起变了。”
      “一会计算机课别去了,咱俩去解剖楼。”闫亭从走廊里站起来,走进被镜像过的寝室里穿衣服。
      “为啥?”余乐追问
      “好好看照片。”闫亭说着,已经在穿外套了。
      余乐的视线落回学校的俯视图上,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用“编辑”工具里图片做了“镜像”的处理。照片中的学校变回了他记忆里的布局,只是解剖楼的样子变了——那原本是一座“人”字形的建筑,现在却变成了“入”字形。
      换言之,原本在镜像校园里应该变成“入”字形的解剖楼,只是随着其他被镜像的建筑一起移动了位置,但是却并没有被镜像。
      两分钟后,穿戴齐整的闫亭走出宿舍,朝着还在对着学校俯瞰图瞳孔地震的余乐一挥手:“走吧,去解剖楼。”
      和每天出门上课都像是偶像练习生出街一样的余乐不同,闫亭显然是帅而不自知的类型。足足183的身高,哪怕走在北方的校园里也显得鹤立鸡群,身形不算瘦弱,却有种纤细挺拔的美感,哪怕只是站在路边,也像是挺拔的青竹一样让人见之忘俗。
      走出宿舍楼,哪怕早有心理准备,闫亭看着镜像过的校园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感。没有血肉模糊的丧尸,没有长发拖地的女鬼,只是左转过一千遍的路口突然变成了右转,永远长在左边的树移到了右边。就像有一位天真的神明突发奇想将沙盘转了一圈,沙盘内的人毫发无损,却要意识到自己尘埃一般任人宰割的命运。
      从宿舍到解剖楼,这条路他俩走过不下百遍。从宿舍楼直走到主干道,右拐,走上两百米,然后左拐就到了。
      两人沉默地走出宿舍楼,直走到主干道,左拐,走二百米,然后右拐。灰白色的巨大人字形建筑无声矗立着,与记忆里的样子分毫不差,却在这处处镜像的校园里显得格外诡异。
      “进去吧。”闫亭说道。
      一踏入一层大厅,扑面而来的就是福尔马林的味道。此时接近上午上课时间,几个来上解剖课的同学穿着白大衣鱼贯而入。
      一个白色光球凭空出现,大厅里响起广播一般的声音,路过的同学却似乎无法感知到,走上上楼的楼梯,大厅里只剩下闫亭和余乐。
      “缔结者闫亭,你好,我是你的系统。”
      “欢迎绑定惊悚副本系统,首个副本已经开启,请在七日内破解镜像校园的秘密,否则你们将难逃死亡厄运。”
      余乐看看光球,又看看闫亭,露出惊恐的表情:“不是,为啥就我俩这么倒霉,学校里几千个人,你就偏偏挑中闫亭了?不是,闫亭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惹着谁了?”
      闫亭谨慎地盯着光球,侧过脸偏向余乐,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他也不知道。
      光球空灵而机械的声音回答道:“不是我选中了你们,而是你们选中了我。你们当然不知道,因为和我做交易的,是十年后已经死去的你们。”
      闫亭喃喃道:“十年后,我们死了?”
      光球继续道:“原本是这样的。但幸好,你们在濒死时绑定了惊悚副本系统,与我完成了交易。如果十年前的你们——也就是现在的你们,能够顺利通关所有副本,你们就可以改写原本的命运,逃过那场浩劫。”
      光球绕着闫亭转了一圈,制造出一个将余乐排除在外的空间。在光球制造的幻象中,闫亭置身于一间停尸房,警察拉开尸柜,在森森寒气中,他看到两具结着冰霜的尸体——左边的青年紧闭双眼,俊美的脸上鼻梁骨微微扭曲,一身饱满清晰的肌肉上多了几条深深的刺伤;右边的乍看下像是艺术学院精心制作的美少年陶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全身被一层灰土覆盖的闫亭,褪去了青涩的漂亮脸庞睁着无法闭上的双眼,手中似乎紧握着什么。
      光球散去,闫亭跪倒在地,他和余乐惨死的尸体还历历在目。
      余乐扶住他,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在警局里,十年后的我们的尸体。”闫亭艰难道,“你鼻梁都断了,身上被扎了好几刀。我身上全是土,就像是……被活埋了一样。”
      余乐沉默了几秒,露出一个傻了吧唧的笑容,把闫亭掺起来道:“没事!咱现在不都还活着吗,大不了就听那光球的,把那劳什子副本通关了,十年后咱也死不了!”
      闫亭看着面前傻笑的大狗,脑子里乱得厉害。
      在幻境里,他看到了比他俩的尸体还惊悚的东西:十年后他俩的尸体,右手无名指,那个传说中佩戴婚戒的位置,结结实实地卡着两枚做工精致、圈口合适的银色戒指,出自余乐最爱的牌子,款式是闫亭点评过唯一能接受的素圈,还镌刻着他俩名字的缩写——L.T forever.
      闫亭不得不接受两个事实:
      他绑定了惊悚副本系统。
      十年后的那个他,和余乐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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