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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神经立刻又绷了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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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我迅速在脑子里搜寻着关于对这个唐朝名将的印象。
作为唐玄宗李隆基的一员大将,突厥族歌舒部的后裔,哥舒翰于天宝年出任安西节度使。他控地千里,威名远扬。
在他任职期间曾多次击退吐蕃侵扰,又领兵大破突厥,使得边境安定多年,故西北人民以此《歌舒歌》来赞颂他。
所以这个世界里大秦版图上的定西,就相当于历史上大唐的安西?
哥舒翰上任,安禄山还在军营里刷盘子。
那大秦也会有安史之乱吗?
乘他没有做大做强,先把安禄山弄死?一个邪恶的想法从我心中升起。
“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这句话突然钻进耳朵里,给我来了当头一棒。
我甚至是感觉到了两个声音在自己心里打架。
第一个声音:这里的安禄山迄今为止,除了调戏刘惠芳没有干过任何坏事,而且是刘惠芳故意给他们下套。并且这里是秦国,又不是大唐,根本不是原来的历史,说不定这两个人的出现都是巧合呢?
第二个声音:李隆基、安禄山、哥舒翰,全是唐朝的人,他们之间必定有瓜葛,如果真的历史重演,任由安禄山做大做强,那以后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杀一人救千万人,难道不应该吗?安禄山必须想办法弄死。
又一个声音:无论是谁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事情还没有发生,谁也没有资格给任何人判死刑!
无数的声音在心中来来回回,焦虑让我浮躁。心中的不爽只能发泄在路边的石头子上。
一脚下去把那块拳头大的石头踢出老远。
“嘶~嘶嘶!”
不好,远处一匹马被我不小心踢中,顿时马蹄四起,要不是坐在上面的人足够沉稳,这会儿恐怕就是要人仰马翻了。
“嗖!”
一只猎鹰跟着马的受惊也腾空而起,它速度极快,然而可惜的是刚一起飞就被拇指粗的铁链拉了回来,只能无奈的停在了主人带着护具的右手上。
而此刻那只鹰的主人正眼神犀利于高头大马之上虎视眈眈。
在他的马前,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先头跟我抢花灯的回鹘姑娘。
同是少数民族,那只猎鹰的主人跟回鹘姑娘的装束完全不同,很显然他们并不是同一个民族。
“抱歉。”我双手抱拳,向两人致歉。
马背上的人只看了我一眼,就让人压抑的难以呼吸。
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看待蝼蚁般的不屑以及寸草不生的侵略感。
这个人的身后不过是区区数人,可是我却仿佛在他的背后看到了千军万马。
我有一种预感,大秦的劲敌绝对不可能会是安禄山那样的废物,眼前这只猎鹰的主人才是西境安定的最大隐患。
此时此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期待哥舒翰的到任。因为不能安心赖在张未明家,所以出门回营也婉拒了与他同行。在这个繁华、喧闹的边境大街上,有史以来,我头一次感到了胆怯。
如果这个时候张未明能出现在我的身后,我会不会就不那么害怕了?
“军爷客气了,是在下的马当了您的道,失礼了。”那人下马朝我鞠躬,可我却直有向他下跪的冲动。
但是无论如何,我是一个军人,换回这身甲胄我就代表着整个大秦,且不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泱泱大国怎可向番邦异族屈膝?
“我辈既为大秦将士,必护百姓安宁,来者是客,无论哪邦哪族只要是大秦之友,于情于理在下都有守护之责,在下一时疏忽惊扰了贵客的骏马,还望远道而来的朋友大人有大量,原谅鄙人的鲁莽之举。”紧绷神经,稳住呼吸,我再一次双手抱拳,尽力展现出华夏儿郎该有的气势。
“军爷说笑了,我们突厥人自幼在马背上长大,不像你们秦人那么娇贵,惊马只是小事一桩。我等无意冒犯,不过是听说老朋友要出任定西节度使,所以特意来看看他罢了。”那人目测身高两米,站在我面前依旧带着压倒性的优势。
这么生猛,果然是突厥人。
那么他们是来找哥舒翰的?
当兵一个月,我自诩是个繁荣安定的年代。每天不过是到点操练和结束做饭,这样的生活让我误以为,我所处的时空临近开元盛世,然而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假使这个世界的大秦等同于历史上的大唐,那现在定西便是整个中原地区与吐蕃、回鹘以及东西突厥多国的交界地。
在这个位置上,定西军就是守卫中原百姓的城墙,在这其中无论政治、军事还是外交都相当重要。
无论我是何种性别,与家国情怀相比,儿女情长都不值一提。更何况我现在还是统领五千人的校尉。所以跟这些来者不善的异族打交道,既不能造成外交问题,又不能丢失大家风范。
与安禄山那种鼠辈不同,收拾他们我可以毫无顾忌,直接开打。而眼前的不速之客,却与之不同,他的敌意非常明显。但是在言语和行为上又没有任何不妥,所以这就很难办。我既不能动手,又不甘于他在大秦的地界为所欲为。更何况我单枪匹马即便是动手,也毫无胜算。
还有那个回鹘女人,她很明显跟这波人不是一伙的,可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也不明确。
这,到底该怎么办?成了一个大难题。
“既然军爷无意追究,那在下可就告辞了。”那人扶手鞠躬,一个健步翻身上马,缓缓退出了人群。
临走之时他的目光从我身上摞开,转而投向了那个回鹘女子。我只见他嘴角轻微回拉,微笑之中把一些不为人知耐人寻味的东西若有似无地展露出来。
马上之人的眼神像极了猎人审视猎物,而那回鹘女子也并不示弱,我说不清那到底是狼的眼神还是狐狸的眼神。
恍惚之间我似乎看见了他们之间兵临城下的一场大战。
“嗛!”猎鹰之主扬长而去,回鹘女也悄然退去。
我心神恍惚亦不敢久留,遂迅速回营。
“校尉回来了!”
“富贵兄弟,恭喜你啊!”
“什么富贵兄弟,这是王校尉啊!王校尉!以后咱们营的兄弟可都靠校尉罩着了啊!”
刚刚回到军营,火长他们就拿我开涮,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哎!火长你快别捧杀我了,什么校尉不校尉的,我那不过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走了个狗屎运,往后咱门还是一个营房的好兄弟。”我发自内心的没觉得自己这官升的光彩,甚至其实都没有觉得自己当了官。
“校尉这是谦虚了,虽然咱们知道您是不把咱们当外人,可按照军营的规矩,您自当是有独立的营房。”火长是个实在人,他说话既有谦逊,也不刻意疏远,反正尺度拿捏得正好。
“是啊!是啊!富……啊不对,是校尉大人,咱们兄弟把您的营房都布置好了。”安禄山也跑出来抽热闹。
“对的,走走走,咋们应该现在就带校尉去营房看看。”
一群人簇拥着我,去了新的独立营房。
一个不大的圆顶帐篷,里面设施虽然简陋,但最起码不需要每天偷偷摸摸去睡马厩了,倒是也不错。
“校尉大人,这是您的盔甲、佩刀,还有军牌和军印……”火长带头把一应物件给我整齐放好。
与当初在老家拿到的木头牌子不同,这一次变成了暗红色的金属,估计应该是铜吧。
校尉:王富贵,印章上篆刻着我的名字和职位。
所以这就是我正式的升职仪式?
那么我的直接领导是谁呢?我该向谁汇报呢?哥舒翰吗?
我们现在一人手底下五千人,校尉的官到底有多大也没有概念。可惜了没有好好学历史,对哥舒翰的那点了解还纯粹是因为在一个讲述李白生平的动画电影里看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准确的。
反正夜里大家散去之后,我一个人躺在简易的军板床上,辗转难眠。
现在狗蛋不在身边,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又实在是太少了,真的一点踏实感也没有。
“七郎,我可以进来吗?”心中惶惶不安之际,张未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犹豫片刻之后,我还是没忍住对门外说了:“请进。”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进门的那一瞬间,我有一种冲动,特别想要扑进他的怀里,被他紧紧抱住。
我从来不是一个脆弱的人,而就在今天我史无前例的想要有个依靠。就好像溺水中孤立无援,唯有张未明是我的稻草。
不对,他不是稻草,他身上有似乎那种能够超越力量的、驾驭力量的智慧。
“七郎,你看上去面色不大好,军营暂且无事,你要不要回家在休息一下?”张未明近在咫尺。
不过我当然不敢往他怀里扑,而是礼貌性地稍往后退,正儿八经的给他沏了杯茶。
“我身体没事,但是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突厥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我就变得……变得非常畏惧。”稍作犹豫过后,我把自己的脆弱向他展露无遗。
“突厥人?”张未明轻轻抿了一口茶,他神情依旧,我看不出任何悲喜。
“嗯,一个手持猎鹰的突厥人,个子比你还高半个头,他身后大约跟了四五个随从,但是我却总感觉他身后跟了千军万马。”提到那个人,我现在也还免不了有些腿软。
“过刚易折,故而弱胜强,柔胜刚。天下之至柔,亦驰骋天下之至坚。所以七郎,你不必害怕,无论遇上多么强劲的对手,只要你的心足够静,就不存在无坚不摧的对手。”张未明缓缓道来,我的心也慢慢安静,那种莫名的恐惧也逐渐消失。
“有道理。”我点头,喝了口茶,整个人慢慢松弛了下来。
“虽然我不了解突厥,但哥舒将军出自突厥,或许我们可以请教他。”张未明说完,我一口茶差点没有喷出来,刚松弛下来的神经立刻又绷了回去。
“你说啥?向哥舒翰请教?我们?”我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指我还是指他。
张未明:“为何不能请教?往后你我可都是隶属与哥舒将军直接统领的骁骑校尉。”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骁骑校尉?我马都不会骑呢!”
张未明:“无妨,明日就教你骑射。”
我:“谁教我啊?你教?”
张未明点头:“对,我教!”
“可是咱们是同僚欸!职位相同,跟着你学骑马会不会有点太没面子了啊!喂……”我还想在跟张未明商讨一下。
可是他却只远远道了句:“早点休息,明日可是要早期学骑射的。”
“对了,你把这个留下放在床头。”他刚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给我留下了一个墨绿色的香囊。
是檀香和太阳混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