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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许观云,男,三十一岁,临河镇久安村——欸?”

      “李斐然,我记得你老家就是这个地方的吧?”

      “岂止。他还是我高中同学。”

      “同班同学?”

      “对。”

      “我记得你今年二十七岁吧?真是同班同学?”

      “他失过学。”

      “你那边也不算穷乡僻壤,这种情况不多见啊。你跟他熟吗?”

      “我追过他。”李斐然坐在木板凳上,手里抓着黑色签字笔,埋头不停地写字。因为凳面过硬,要不时挪动屁股保持舒适。

      “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个人以前犯过案子吗?”

      李斐然闻言猛地抬头,好一阵蹙眉。他以为她的“追”是“追拿”的“追”吗?好像也不对,那个词应该叫“捉拿”吧。

      “追求的追。”她接着低头奋笔疾书。

      “哦。早恋。”

      “我单恋。但失败。”

      “啧,我要是许观云,得后悔死。早答应你了,说不准能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从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嘴里蹦出来,纵使李斐然正写着相当书面的报告,也忍俊不禁。

      她想起有一次,这位同事突然外放听书,正是网文的经典文段。后来她再听人讲,才弄清原委——他弯腰捡笔,插在手机上的耳机受到拉扯,同机身分离。

      没等李斐然笑完接上话,周染秋从调解室里走出来,掐断他们的闲谈:“严于己。调侃被害人是村主任该做的事情吗?”

      “哈哈哈,当然不行。这不是小李突然提起来她跟死者早年的关系嘛。”被小辈批评,严于己纵然面上赔笑,心里早抽周染秋十个大嘴巴。

      严于己的爹娘有先见,看准儿子是个爱把责任往外推的,给取个振聋发聩的大名,好让他时时警醒、日夜不忘。可惜作用不大。

      祸水东引是严于己的一贯作风,李斐然没什么好对他讲的。

      至于周染秋会怎么看她?更不必担心。反正这人是临时调来的,早晚要走。他要批评就批评,懒得跟他辩。

      好在周染秋没有多说什么。李斐然用余光斜了他一眼,他右手拿着文件夹出门去了。

      十有八九是去办那两家人的事。

      想到这桩“悬案”,李斐然重捡咬笔的毛病。她一边嚼笔,一边为周染秋担忧。真是难缠啊,为了坟地的位置,从春天吵到夏天。

      一旁的严于己等了好一会儿,伸长脖子往窗外看。

      窗户外对着一片水泥平地,那里总是停着电动车。其中一辆小羚羊牌的,是周染秋的。

      现在小羚羊不在,证明他暂时回不来。

      没了周染秋的灌马村村委会,再没人压得住严于己这根老油条。

      他故意拿起手边的本子,狠摔到桌上:“假清高。”

      办公室里一共就李斐然跟他两个人,当然是摔给李斐然看的。

      哦,不对。还有一个摄像头。要是周染秋有调监控的闲情逸致,兴许可以看到回放。

      李斐然面带微笑,用说是点头也成,说是抬头、低头也成的动作示意,权当对严于己的赞同。

      严于己的职位在她之上,两人只要继续共事,李斐然就要看他脸色。而“假清高”的周染秋,有风声说是下到基层来混两年履历,再顺理成章地高升到别处。

      李斐然十分丧气。她比周染秋大上一岁,未来却一片茫然。

      还有,许观云死了。

      他的尸体被埋在灌马村最北边的一处农田里。因为好久没人在地里种农作物,说是荒田更准确。

      经法医鉴定,许观云从死亡到被埋进田里,只过了一周左右。

      实在幸运。虽然死了,但被挖出来的时候,面目不至于全非,让警方很快锁定身份,着手调查。

      给许观云带来这份幸运的,是两个小学女生。

      ——呃,勉强也能算上李斐然吧。

      直到今天,李斐然还不晓得她们为什么不直接报警,非要给她打那个电话。

      接到电话的早上,李斐然正为墓地的纠纷焦头烂额。

      那两家各派出一位代表,一大早就闹到村委会来。

      一位叫韩金元,一位叫韩金宝。名字念着像亲兄弟,实则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水火不容的仇敌。

      李斐然那天也是破天荒没有卡点上班,比平常早来半个小时。

      她一来就看见两个老头叉腰站着,周染秋倒在地上,他的小羚羊电动车也侧躺在地。

      周染秋虽然个头高、面冷,但跟人只会用普通话讲道理。当然,村支书也不能动手就是了。

      见他把眼镜都摔掉——镜片摔出框,腿儿摔歪,李斐然顿时火冒三丈。

      没了眼镜,近视眼有多不方便?赔!给老娘赔!

      她捡起周染秋的金丝框眼镜,又将掉落的镜片装进上衣口袋。

      她操着一口地道的方言,拿着眼镜,伸到两人眼睛跟前,要戳进眼珠的架势。

      “你俩个老畜生!还动手打人啊!跟我去卫生院赔!去眼镜店赔!”

      倒霉催的周染秋这时候晓得站起来指人了,不过指向李斐然。

      “小李,你不能对乡亲无理。给人家道歉。”

      李斐然气极反笑,好你个周染秋,拿腔拿调。跟严于己学坏,叫她小李?

      乡亲?她还父老呢!闲得电视剧看多了吧?哪个年代的人啊?

      “道个……”屁的歉!

      她的屁还没放出来,就被周染秋用手掌心堵进嘴巴。

      李斐然不服气,对准周染秋的手侧,狠咬一口。

      周染秋吃痛道:“你干嘛咬我?”

      原本作为主角的韩金宝和韩金元,忽然调转身份成了观众,傻望着李斐然和周染秋的戏份。

      元宝二人对视,互相使使眼色,将舞台让给他们。

      “走了,他们走了。李斐然,你倒是松手——不是,你松嘴,放开我的手。”

      李斐然听话张嘴。周染秋赶紧把手收回来,好深的牙印。

      松开嘴的李斐然,手上还有其它动作。她用左手掏口袋,摸出个镜片,又接着抬起右手,右手上抓着周染秋的眼镜,“喏,还给你。你回头看看能不能修。”

      周染秋伸出左手——就是另一只没被咬过的手,接过眼镜。他低头看看歪扭的眼镜,又抬头看向李斐然。

      他的眼里含着道不清的话语,李斐然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嗯,太道不清了,她万分明白——他们近视眼离了眼镜都这样。

      总而言之,李斐然不讨厌周染秋,还略微有点佩服他。

      半年前,周染秋被调到灌马村任村支书,之后的每个工作日,他都是村委会里第一个到的人——虽然一共就三个人。

      可凭心而论,李斐然自己根本起不来。难得早起一回,也没碰见好事,眼睁睁看着周染秋犯窝囊。

      这会儿村委会办公室的门还没开。

      算了,窝囊家伙在抬他的电动车。

      李斐然摸摸她背后双肩包的侧边口袋,摸到一把钥匙。

      村委会里的工作人员,每人都有一把钥匙,谁早来谁开门,谁晚走谁关门。

      自打周染秋来了,开门关门的事情,别人都没再做过。

      算了,窝囊就窝囊吧。李斐然的气彻底消了。

      村委会办公室是租用的民居——外墙刷白的一层小房,占地面积约八十平方米,四周在装修时特地浇出水泥地,外加一条水泥小路通向外面的大路。除此之外,全是农田——这里刚租满一年。

      以前的办公室空间更大,有两层。

      可惜去年夏天电路老化起火,将建筑烧得不成模样。幸好是独栋,不挨着村民。就近镇子的消防员赶来灭火及时,才没造成更大范围的损失。

      也因为这场火灾,村委会租用民居时的第一要求——跟其他村民的房屋隔开相当的距离。

      李斐然先进办公室。入屋右手边靠墙的位置,三张小办公桌拼在一起。她同严于己还有周染秋,日常就在这三张桌上办公。

      她跟严于己是面对面,跟周染秋是同桌。

      本来还有一个同事的,刚巧在周染秋调来前回家生孩子。高龄产妇,羊水栓塞,一命呜呼。

      现如今只剩他们三个,而三人的工位又属严于己的最好。

      他紧挨着一面窗户,平时无聊能望风,还能盯着周染秋的电动车,借此判断他的去向。

      除开办公区,房子里另隔出一间调解室,一间档案室。厕所都是后来修的,简陋得很。

      李斐然坐定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多久,周染秋走进来,在她身旁落座。

      她瞅他没带眼镜,开口道:“周染秋,你把眼镜拿过来,我给你把腿掰正了。”

      “相信我,我有经验。”她自信地拍拍胸脯。李斐然以为周染秋犹豫的表情是在怀疑她的技术。

      周染秋只好坦白,“我其实不近视。那副眼镜只是装饰品。”

      难怪她平时见他的镜片,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现在想来,的确是平光镜啊!

      装饰,还是金丝框的,死装。

      李斐然摆出到位的笑容,语调温柔,“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没事儿了。”

      周染秋的眼镜是没事儿了。李斐然却接到了那通早知道就不接了的电话。

      “喂?又发生什么了吗?”

      “姐姐!你快来看看!这边有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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