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新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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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大理寺堂内，苏九娘率先看到的不是张舟，而是一个同样文人模样的男子，那男子穿着青袍，端坐堂上，目光深邃。
苏九娘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绯色身影。
忽地，堂木拍案发出一声惊响，苏九娘吓了一跳，收回目光看着堂上的陌生男子。
“你就是苏九娘？”宋久问道。
苏九娘迟疑了一瞬，答道：“正是。”
“有人说你昨日途径西市，见有地痞流氓和乞丐轻薄一名女子？”
想也不用想，堂上的人说的正是小哑巴。苏九娘轻蔑一笑，不答反问：“上门来拿我的官爷不是说有人指控我杀人么？请问我杀的可是那几个地痞、乞丐？”
见堂下女子颇有些胆色，宋久想起了张舟嘱咐他的话：她伶牙俐齿，聪明有胆，你得好生应对。
他轻置一笑，“看来小娘子什么都知道了。”
宋久也放下方才那副严肃神色，走下堂对一旁的差役道：“将那名女子带上来。”
不一会儿，两个差役带了个浑身破烂，状似乞丐模样的女子上堂来。
那女子刚一上堂就扑通一声跪下，随即小心翼翼抬头看向目视前方，不苟言笑的苏九娘。
宋久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随后转身坐回堂上，问那女子：“你说你瞧见她杀人了，是在几时？为了什么？用了什么样的凶器杀的？”
这一连串的发问摄得女子目光戚戚，像个被人拿住的小贼似的，不知该往哪儿看，于是颔首，打着手语：她昨日路过西市，瞧见我被那些地痞流氓欺负，就救了我，许是因为我们都身为女子，小娘子心中气不过，便在深夜持刀将那几人都杀了。
宋久找了个会看手语的人来，那人见小哑巴打完手语后便走近宋久，靠近他耳侧说了一阵。
宋久点点头，对苏九娘道：“此女说昨日在西市遭遇轻薄，是你路过及时救了她，可属实？”
苏九娘铿锵道：“所言不虚。”
宋久又道：“她说你是因为气不过那些地痞欺负女子，一时愤起便在深夜持刀杀了那些人，可属实？”
苏九娘冷笑一声，低头看了眼小哑巴，骂道：“还真是个白眼狼呢。”
小哑巴心虚地低头。
苏九娘收回目光，道：“她说我深夜持刀杀人，究竟是几更天？用了什么样的刀杀的？她当时是亲眼目睹了我杀人？”
小哑巴当即摇头，用手势辩解：我没有亲眼目睹，只是觉得她救了我两次，我与她同样身为女子，应当是有同理心的。
宋久嗤笑出声，俯身道：“这位小娘子，你来大理寺指控她杀人，现下却道没有亲眼目睹她杀人？”
小哑巴嘴唇颤抖，眸子隐隐泛着水光，可怜巴巴盯着宋久看。
宋久脸上的笑容骤然收起，猛地拍了一声堂木，呵斥道：“简直是胡闹，当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了？没有亲眼所见，也没有证据证明，红口白牙便将她人当作凶手，你可知你是在诬蔑？”
小哑巴马上磕头，磕得咚咚作响，没多时额头上便起了一大块红印。
宋久正要阻止她此番行径，一个差役却从旁的偏厅钻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苏九娘隐约听到那差役说什么流言四起。
她从进入大理寺的那一刻起眉头就没有舒展过，此番听了“流言”二字，眉目间拧得更是紧了。
她约莫能猜着这出莫名其妙的戏码是早有预谋的，从第一次遇到小哑巴开始，就有人精心布局了。
本以为将她撵走便好了，哪里想得到此人装可怜的本事真是厉害，两次用同样的手段博得她的同情心，而今还反咬她一口说她杀人。
真是天大的笑话。
此刻市井之中的流言怕也是针对她来的，这一招与当时张舟失踪的谣言真是如出一辙，令人不齿。
须臾后，那差役转身钻入偏厅，苏九娘的目光追随他而去，似乎看到一角绯红的袍子匆忙掠过。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又一声堂木响起，苏九娘这次被骇了一跳，有些愠怒地看向高坐堂间的宋久，忍不住琢磨起此人的名堂来。
他应该像何城一样，是张舟的得力帮手吧……
神思正游移时，她听到宋久再一次怒斥小哑巴。
“你是受何人指使敢在大理寺来扭曲事实？”
小哑巴拼命摇头，连带着眼泪都晃飞了，溅了几滴在苏九娘的手背上。
苏九娘揩去那滴鳄鱼的眼泪，直言道：“不如让我来问她？”
宋久略微思索，很快点头。
苏九娘走近小哑巴，俯身探手，勾起小哑巴的下巴，微笑着问她：“我救过你两次，你不想着感谢我，还来官府反咬我一口，究竟意欲何为？”
小哑巴又落下两行清泪，离得这般近苏九娘才看清她的皮肤其实很细腻，脸上那些脏脏的东西应当是刻意抹上去的，看来的确是有预谋的。
小哑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被欺负太多了，实在害怕，我不敢相信任何人，所以才来大理寺。
苏九娘不为所动，继续盯着她看。
小哑巴又继续打手势：我真的没有撒谎，现在大理寺已经还你清白了，求你原谅我吧。
苏九娘轻睨她一眼，松开手对宋久道：“官爷，我想她应当不是有意的，这场闹剧不如就此收场吧。”
宋久有些诧异，同样感到诧异的还有坐在偏厅的张舟。
这不像她的作风，不过他应当猜得到她的计划，于是又派了身旁的差役去找宋久。
宋久得令后，派人将小哑巴送出去，待人走了有一会儿，宋久走下堂，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还请苏小娘子移步偏厅一叙。”
苏九娘早猜到了些，毫不犹豫迈步跨入偏厅，果然瞧见一脸淡然，正在饮茶的张舟。
“你倒是悠闲。”苏九娘坐下。
张舟埋首一笑，道：“你我实在太熟了，我怕人家说我包庇你，这才让宋寺正出面处理。”
“你就不怕人家把我咬死了？”
张舟放下茶碗，正色道：“他们咬不死你，这出戏破绽太多了，你看那小哑巴的态度，并非是要将你置于死地。”
两人短暂的沉默后，张舟道：“外头关于你杀人的谣言，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
“那又怎样？我没杀过人。”
“人言可畏，人言可杀人。”张舟看向她，神色中是难掩的严肃和认真，“此次怕不止是针对你，还有我。”
张舟起身走向苏九娘，拉起她的手道：“柔柔，不要闹了，我们只有相互配合才可以将他们逐一击破。”
苏九娘在张舟这里待到了晌午，中途本想早些离开回去找林下泉和林陌的，没曾想张舟早猜到她的想法，已经安排人出去了，让她耐心等着。
约莫午后，苏九娘坐的实在难受，打算起身去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时，有个差役匆忙归来。
那人也不直接去找张舟，而是径直走到她身前，说道：“苏小娘子，那小哑巴离开后并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而是回了乞丐们聚集的一条巷子，也正如她自己所说，的确有很多乞丐欺负她，与她争食。”
苏九娘点点头，转身走入张舟的公廨，扒拉在门口偷偷张望。
张舟有所感应，抬头看去，轻轻一笑。
“快点进来。”
苏九娘跨过门槛进去，坐在张舟对面，“你派的人回来了，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你觉得呢？”张舟停笔，认真看着苏九娘。
“我觉得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来，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张舟会心一笑，“能够沉得住气，很好。”
苏九娘撇撇嘴。
春林苑这些日子很是清静，江照的鸟飞走后便再也不养了，整日闷在自己的东林苑赏乐喝酒，过得十分颓然。
博鹰从一众乐姬中穿行而过，走近正喝酒的江照身前，俯身道：“小郎君，都安排妥当了。”
“噢？这么说接下来有好戏开场了，我可以看个痛快了。”
博鹰点头，站到一旁去。
江照拎着酒壶从胡床上起身，摇摇晃晃蹿到乐姬们的队伍里去，高昂地说道：“这些日子太憋屈了，终于可以痛快地出一口气了，哈哈哈哈哈……”
少顷后，他问道：“阿婉这些日子怎么样？”
搏鹰答道：“还是老样子，整日都把自己关在厢房里，吃的少也喝的少。”
江照重新坐回到胡床上，畅饮了一口酒后，不屑说道：“不过一个卑贱的琴师罢了，值得她这般茶饭不思？”
落红苑内，曾经爬满藤蔓的秋千空空荡荡，连往日那些绿意盎然的花草都失了鲜色，变得有些萎黄。
江婉今日在厢房内枯坐了快一整日了，这些天江家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先是林陌失约、阿柳失踪，夜里便得知舅舅下狱，阿娘病倒的噩耗。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她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阿娘前几日来看过她，让她放宽心，不要担心太多。
江婉抬眼看自己的阿娘，阿娘眼窝深陷了不少，脸色也憔悴很多，她说让自己不要担心，可是她也是深闺里养出的小娘子，这一生经历过的最大的风雨怕只有舅舅落狱这一桩了吧。
这心任谁都宽不了。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新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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