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暗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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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那儿，快追。”
苏九娘带着张舟从山谷密林的小径之中一路向上，本已快出林子，却不曾想那几个黑衣人返回，追上他们。
眼瞅着就快被包围，张舟一把推开苏九娘，“你先走。”
“不行，他们冲着你来的可能性更大，把你一个人丢下岂不正中下怀。”
她重新扶起张舟，一把白刃忽然飞来，张舟握着她两只胳膊奋力将整个人往下拽，苏九娘猛不防落在他怀里。
那把明晃晃的刀子倏地插在二人身旁一棵柏子树上，发出嗡鸣的颤音。
苏九娘惊魂未定，朝刀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六个蒙面黑衣人正举着刀奔袭过来。
她从柏树上取下刀递给张舟，“你拿着防身用。”
随后，从背后拔出两把横刀，上前数步，拦在道路中间。
六名黑衣人顿住，为首二人对视一眼，互相点头，随后举刀向苏九娘劈来。苏九娘左右两手各抵一敌，对方两人，且力气并不比她小，她又带着张舟一路逃亡不曾停歇，不过片刻，双手便感到有些乏力，握刀的手隐隐发颤，互相制衡的兵刃亦是发出轻微刺耳的摩擦声。
两名黑衣人察觉到异样，欲要趁机给上一击，苏九娘也随之反应过来，当即收起左手的刀调转方向朝着二人面上削去。
那二人敏捷避过，退后两步，其中一人发出手势，身后剩余四人从两旁绕走，挥刀向张舟。
苏九娘握紧手中刀，拦下左边的人后又转身去拦右边的人，几番下来，竟有些力不从心。
为首二人见她被困，各自向周遭参天大树借力跃起，翻转几圈落在张舟身前五步距离。
张舟握着苏九娘给他的刀，伸手摸到一棵歪脖子树，撑着树起身，一步步向后退去。
黑衣人举刀，向他刺去，他抬起手中刀刃挡下一击，却因自己并不擅武力，又负伤在身，被对方的力道震裂了伤口，连连后退，最后脚下一空，一个趔趄向后仰去。
“张舟！”苏九娘一刀划伤左右黑衣人，嘶声大喊。
张舟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他，只是那声音在他接二连三的翻滚和撞击之中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两个黑衣人站在草丛深处，俯身看去，这才发现繁茂的杂草从中竟掩盖着一方陡峭的斜坡，两人眼睁睁看着张舟滚落，身子几次遭遇突兀的石头，枯树桩子撞击。
“他身上有刀伤，这一摔应该小命不保。”
“还是下去探探微妙，以免处理不干净，再横生事端。”
两人正要往下，忽然听见身后兵戈之声没了，齐齐转头，一把锋利的刀猝不及防从脖颈处划过，幸而常受训练，身手矫捷，从那刀口下捡回一条命。
苏九娘趁着那二人处于防守状态，当即又给出一刀，刺伤其中一人的腰部，那人吃痛捂住伤口，抬眼凝住苏九娘，咒骂一声：“臭娘们，我看你找死。”
“该死的是你们。”
她腾出一只手，攀上一棵不大不小的柏子树，借力腾空朝着那人的面门踹去，那人始料不及，抬手抵挡，却因为腹部受伤，有些吃不住力，整个人向后跌去，眼疾手快拽住大树的一把枝桠，才得以没有失重掉下坡去，悬吊在半空挣扎。
另一人见状，挥刀向苏九娘的脖颈上刷去，苏九娘仰面弯腰，抬起两手的横刀将对方的刀压下，抬脚便往胸膛处使劲儿踹去，趁着那人后退之际，举刀唰地插入其要害处，一击毙命。
她拔出血淋淋的刀子，朝着挂在树梢的另一人走去，将刀对准那人的脖子。
冷声道：“不管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今日只能是有来无回。”
话音刚落，一股鲜血如泉涌般喷洒而出，迸溅四处，血腥味瞬时弥漫。
苏九娘握着两把带血的刀，望着那道陡坡登时红了双目，她奋不顾身跳下去，整个人顺着斜坡滑落，被横陈的枝桠扫过脸颊，被尖锐的树杈子刺伤皮肤。
可这些痛怎么能比得过失去的痛呢？
苏九娘滑到最底部，踉踉跄跄起身后，全身上下再没有一处是干净的，那些伤过的地方都在冒血，与身上沾染的泥巴混合，让人分辨不出伤口和血渍。
她环视四周，只见不远处竟是一条小溪流，而周遭根本不见人影。
她颤声喊道：“张舟。”
无人回应。
她又喊了一声：“张舟，你出来。”
仍旧无人回应。
苏九娘哭了，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偌大的一片荒野，抬脚沿着山脚向前走。
她一边走一遍喊：“张舟，你出来好不好？”
话音刚落，她忽然止声，须臾后像疯了一般朝前跑去，一个匍匐跪倒在地，捧着一张脸，啜泣道：“张舟，你睁眼，你看看我。”
张舟脸上有淤青，手上也有，胸膛处的伤口又重新撕裂，现下正淌着血，将身前的披风浸染了一大块。
苏九娘伸出颤抖的手指放在张舟鼻下，像个受惊的孩子，湿润的眸子里满是慌张无助。
片刻后，她放下手指，终于松开紧绷的神经，开始大口呼吸，将张舟身上的披风取下，重新把撕裂的伤口包扎。
她抬手擦去张舟脸上泥渍，却越擦越脏，越脏就越是压抑不住内心的苦楚、慌乱，最后放声大哭起来，口齿不清地说着：“我已经没有阿爹阿娘了，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对我好的人了，我受不住……张舟……”
“我不该欺瞒你，不该利用你，不该不承认三年前就是我救的你，我不要你报我的救命之恩，只要你平安无事。”
她说了很多，哭到喉咙沙哑发疼，张舟都没有睁过一次眼。
苏九娘擦去脸上的泪水，将双手穿到张舟的腰后，把他抱起来，然后转身弯腰，让他趴在自己的背上。
她弓着背，一手拉着张舟垂搭着的手腕，一手撑地，颤颤巍巍努力了好几次才勉强起身，背着张舟举步维艰向前行去。
可是张舟比她高上许多，整个人虽趴在背上，但她也只能是拖着他前行，每走一步，脚尖就在地上磨蹭一次，不知行了多少里，张舟的鞋尖已然磨破。
夕阳西下，尚存的余晖给周遭的树木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一眼看去，朦朦胧胧，似坠迷境。
林中不时有几声乌鸦的鸣叫传来，而后抖落着双翅，从林中蹿出，倏地掠过高耸的树尖，向着不知名的远方飞去。
苏九娘抬起沉重的眼皮，追随那愈渐渺小的黑色影子看去，一道风打对面拂来，掀起她凌乱得不成样的头发，她侧头，在遮蔽面庞的发缝之中，看到耷拉在自己肩头的脑袋，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灼热的呼吸了。
脚底陡然生出一股子寒意，顺着四肢百骸攀爬至身体的每一寸，寸寸都在削弱苏九娘仅存不多的清醒意志。
她摇摇头，背着张舟继续前行，时不时唤上一声对方的名字。
天渐渐落黑，苏九娘已然精疲力竭，她驼着张舟，精神似乎有些恍惚，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了好些黑影，他们正朝着她站着的方向快速移动。
苏九娘松出一只手，慢慢摸上自己腰间悬挂的刀，冷风肆意地扑打她的面庞，她像个伫立于阡陌田埂之间的稻草人，无声又坚定地捍卫着属于自己的那片稻田。
星火斑斓，有清朗人声传来。
“在那里，那是张少卿。”
苏九娘无力脱手，腰间的刀晃荡着，沉甸甸、冰凉凉触碰到她的身体，那种凉丝丝的感觉混杂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明亮灯火，让她有一种新生的希冀感。
她抬起双手，紧紧拉着张舟的手腕，双腿软绵跪跌下去，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眨着困乏的眼睛，望着那些摇晃的火把，听着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缓缓垂下头，阖上双眼。
星子一颗接一颗布满天空，依傍在月亮身边，将回家的路彻夜照亮。
长安城内暮鼓声已悉数落下，爬满藤蔓的秋千在庭院灯火的照耀下悠悠荡荡，少女明眸皓齿，仰面朝着屋顶笑得十分欢快。
须臾，一只带着编绳的小巧物件从半空抛落，掠过灯火时，可以看见美丽的，闪着微芒的弧线。
江婉停下晃荡的秋千，伸出双手接住，目光中尽是惊奇和喜悦。
她拎起红色的编绳，那颗小巧的坠子吊在半空打着璇儿，“你送我一只哨子？”
她抬眼，看向趴在屋顶上的林陌，林陌双手拖脸，笑问她：“喜欢吗？”
江婉点头，“可是你为什么要送我一只哨子呢？”
林陌思索片刻，答道：“你想见我的时候，吹一吹哨子说不定我就来了。”
江婉正欲开口，忽然传来脚步声，林陌忙缩到屋脊后面躲藏起来。
“小娘子，夜深了，您该歇息了。”郭柳儿站在屋檐下平静地说道。
江婉望了一眼屋顶，低下头有些依依不舍，说道：“那好吧，只能明日再玩了。”
她将哨子捏在手心，提着裙摆笑靥如花地扎入廊庑之下，很快就消失不见。
末了，郭柳儿从旁取来一只灯笼，提灯望向屋顶，嘴角现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小娘子今夜去歇息了，小郎君明日什么时候来？我明早好告诉小娘子。”
闻言，林陌从屋脊后探出半个脑袋，半信半疑。
郭柳儿继续道：“这春林苑看似人少，实则处处都是眼睛，为了小娘子的清誉，小郎君可得挑准了时辰才好。”
林陌心中一惊，问道：“什么时辰来最好？”
“你且出来说话吧。”
林陌果真从屋脊后面爬出，一个跃身跳进苑内。
“你擅闯闺阁，跟我去见这春林苑的主人。”说罢，郭柳儿便拽起林陌的手。
林陌满脸错愕，这小丫鬟好心计，将他诱下来就翻脸，他试图挣脱桎梏逃跑，对方却握得更紧了。
“你若还想再来，就得帮我一个忙。”
慌神之际，林陌听到这样一句话，登时抬眼盯住对方，恼道：“你这小丫鬟，方才将我骗下来，现在又让我帮你，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可以帮你隐瞒你夜夜私闯落红苑的事儿。你要知道，小娘子是当朝兵部尚书最疼爱的小女儿，倘若叫他知道一个陌生男子日夜与她在自家苑内私会，且不说你，就说小娘子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林陌心虚又慌张，咽了几口唾沫，问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苏九娘。”
林陌蓦地瞪大双眼，嘴唇翕动片刻，只道：“要是找不到呢？”
他师姐已经消失两日了，谁知道干什么去了，若是找不到，那她不得把自己擅闯春林苑的事儿给抖出去，这样的话他可见不到阿婉了。
郭柳儿思忖少顷，忽地抬头说道：“若是找不到，那便帮我带个消息给大理寺卿。”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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