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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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巷道里，难见天光。
何城摸摸脸，不情不愿地讲道：“那些都是他故意让声张的。”
“有何用意？”苏九娘挡在何城身前，双手抱于胸前，二人身形相差甚大，可她的气场却是一点不输。
何城从她的头顶望见身后唯一的通道，想着自己要是不老实交代，会不会再挨上几个巴掌。
他就是个拿笔杆子，靠嘴皮子的文官，打打杀杀的事情一点不精通，若真闹翻了，今日肯定没好果子吃。
他实在不想继续丢这个人。
“他今日被御史台那帮人参了。”
苏九娘眉头攒动，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何城哎一声，腻烦道：“就是被参了呗，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问那么清楚做什么？”
苏九娘睇他一眼，“你好好说话。”
“不是，你就说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吧。”
“我想知道御史台为何要参他，他大肆宣扬凶器和失踪案是有什么目的？”
“为何要参他？还不就是许洛案一直未有进展，至于别的，我还真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他也没告诉我。”
苏九娘哼笑一声，“看来你也不是他跟前的红人嘛，如此重要的事情他都不乐于向你透露丁点儿底细。”
言毕，苏九娘扭身离开，何城望着她的背影，小声咕哝：“我又不是傻子，什么都告诉你。”
半掩的柴扉发出一道急促的吱呀声，林下泉下意识回头，瞧见苏九娘匆忙又鬼祟的身影。
“回自己家还偷偷摸摸的。”林下泉道。
苏九娘懒理这些打趣她的话，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林下泉对面，看他熟练地摆弄着手中的竹篾，压着声道：“大理寺那边似乎有大动作。”
林下泉抬眼，“怎么说？”
“不知道张舟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今日又开始大量张贴悬赏令，我还听到百姓中有人谈论京师又出了桩失踪案。”
“失踪案？什么人失踪了？”
苏九娘摇头，“需要你出去打听打听。”
林下泉将编好的半只竹篮放在一旁，“行啊，我这就去。”
未时初，何城回了大理寺，前脚刚踏进公廨大门，就有差役小跑着来寻他，“何主簿，张少卿说你回来了就去找他一趟，他有事要问你。”
何城纳闷地噢了一声，摸着还隐痛的脸去找张舟。
张舟今日看起来很是闲，命人搬了套桌椅摆在梨树下，还泡了壶茶，一边晒太阳一边喝着。
瞧见何城的身影，率先打了个招呼：“来，刚泡好的茶，品品。”
何城接过茶水，坐在张舟右侧，“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喝茶？”
身后的梨花已然谢尽，油绿色的叶子铺了满枝头，阳光斜照下来，光影斑驳，端端投在张舟脸上，好生惬意。
“怎么会没有心思？”
“御史台那帮老匹夫都在弹劾你，圣上允诺的期限也只剩下两日了，案子一点进展没有，怎么能够有心思喝茶？”
张舟侧头，梨树叶轻晃的影子打在他额头，他半眯着眼道：“你怎么知道是御史台所有官员弹劾我呢？难道就没股清流与他们意见相左，从而保留了要弹劾我的奏疏呢？”
杯子咚声被丢在桌几上，何城恼道：“就算有那股清流，他们也只是站在一侧旁观罢了，从始至终，未曾有一个人站出来支持你，认可你。”
张舟哂笑：“这很正常，换作你你会贸然支持一个新入京，还尚未有任何建树的新官吗？”
他歠了口茶，倏忽想起什么，盯着何城问：“脸还疼吗？”
何城冷不丁看他，下意识捂住脸，十分惊诧地问：“你，你怎么知道？”
“这大理寺又不是只有你才喜爱八卦。”
何城讪讪低头，没敢再吭声。
“说起来，我还欠她一个答复呢，是时候给她了。”
申时初，柴扉门叩响几声。
“来了。”
苏九娘拨开门闩，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探了进来，看了她一眼后，毫不客气地侧身挤进院内，“看来我猜的不错，你今日不会再去芙蓉坊。”
苏九娘大惑，跟随在张舟身后，“你怎么来了？”
张舟跨过一堆竹篾，找了个稍微宽敞的地儿坐下，望着苏九娘道：“来给小娘子赔礼道歉。”
“赔什么礼？道什么歉？”
“自然是某御下不严，让小娘子今日受了委屈，特意登门拜访，诚心致歉。”
“歉意我看到了，礼呢？”苏九娘丝毫不客气。
“至于礼……就用小娘子上次提出的条件作为相赠吧。”
苏九娘发出声干笑：“张舟，你现在才想通啊，可惜我不乐意了。”
张舟佯装失意，“这样啊，看来在下今日白跑这一趟了。”
他起身，掸了掸身上沾染的竹屑，“既如此，那在下就不叨扰了。”
行至柴门口，苏九娘大喝一声：“站住。”
张舟站定，听见身后传来苏九娘有些不耐烦的声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来满足小娘子的条件，若还有意，今夜戌时东市芙蓉坊见。”
她看着张舟高大挺阔的身姿从柴扉间一晃而过，有些怔怔然。从前她想尽千方百计接近他，为一己私心谋取点便利，他都一一拒绝，而今却登门拜访，主动提出要与她交换条件，究竟意欲何为？
苏九娘想破了脑袋都没想明白他的用意，直到柴门再次被推开，林下泉提溜着一只也没卖出的竹篮子进了门，将手中物什丢在一旁，取下帏帽扇扇风道：“打听到了，失踪的都是京师的打铁匠们。”
“打铁匠？”
“没错，听说有些都已经失踪好久了，家中一直未曾报过官府，还是大理寺查凶器时才摸出这么一桩隐案。”
“查凶器查出了铁匠失踪？”苏九娘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对啊。”林下泉自水缸边取了碗水咽下肚，“要我说啊，这案子是越来越复杂了，估摸着那个叫张舟的大理寺少卿正脑袋疼呢。”
“他才不会脑袋疼。”他心情好得很。
“啊？”林下泉没听明白，正要问个仔细，就见苏九娘回了屋子。
酉时末，张舟入了芙蓉坊。
蓉娘子从满座的宾客中一眼就瞧见了他，忙迎了上去，“哎哟，是张少卿啊。”
张舟含笑点了个头，“坊主娘子这儿可还有雅间啊？”
蓉娘子懵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有有有。”
他领着张舟去二楼名唤芙蓉的雅间，推开门道：“这是芙蓉坊最好的雅间，少卿可满意？”
张舟目光落在“芙蓉”二字上，神思游离，骤然回想起初到京师那日，在那扇紧闭的窗户下拾到的一朵芙蓉簪花。
他温声道：“甚好。”
蓉娘子满意一笑，伸手示意张舟先进，又命人备了一桌好酒好茶呈上来。
替张舟斟酒时，她不经意地撇了他一眼，见他神态自若，眉梢眼角似是吊着一缕春风，笑问：“张少卿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奴家这儿呢？”
“平日里公事繁忙，心里头郁闷，想着空了就来这儿听听曲儿，放松放松。”张舟抬脸，笑意灿然。
“这倒是，我这儿的小娘子啊个个都出落得水灵，舞技琴技更是一绝。少卿今日是想听曲还是想看跳舞？”
张舟沉思片刻，抬脸问：“有没有又会曲儿又会舞的？”
“啊？”蓉娘子惊愕地看着他，随后尴尬一笑，“这，平日里没看出张少卿喜好这么广泛啊。”
“让蓉娘子见笑了，若实在没有，那便挑个会舞的吧。”
“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少卿得等等。”
见蓉娘子有些为难神色，张舟回以一笑，只道：“等多久都可以。”
出了芙蓉雅间，蓉娘子一路风风火火下楼，从席间一路找到后厨，见小满正在帮忙淘菜，当即上前揪住他的耳朵，一路给拽到外间廊下。
“坊主娘子，小满又做错什么了？”小满挣脱耳朵上的桎梏，退后半步嘟囔。
“你去，去把苏九娘给我找回来。”
“什么？”小满扯着嗓子嚷道，“苏小娘子又没在？”
蓉娘子被他那尖嗓子骇了一跳，抬头望了望楼上，压着声道：“你小声点，快去把她给我揪回来，成天找不着人，再这样下去我非扣她月钱不可。”
小满听得认真，刚要拔腿，就瞅见一身着黄衫，头戴帏帽的女子越过宾客去往二楼。
小满扯扯蓉娘子的衣角，“那不是苏小娘子嘛，她回来了。”
蓉娘子一瞥，果真是她，忙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苏九娘。”
苏九娘回头，头上的帏帽被人一把摘下，四周瞬时亮堂起来。
“你怎么才来？知不知道今日谁来了？”
苏九娘思索片刻，摇摇头。
蓉娘子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捏了把她的脸，“你一天天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再让我寻不着人，我就把你撵出芙蓉坊。”
“蓉娘子小心气坏身子。”她拿下脸上的手，又笑问，“今日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蓉娘子推着她进了厢房，将她一把按在凳子上，从她的妆奁盒子里拨动几下，找了支芙蓉纹样的银簪子插入发间，从镜子里端详她少顷，才道：“大理寺的张少卿来了，你去把他给我招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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