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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拔剑夜舞 ...

  •   拔剑夜舞

      皇家园林上林苑内,树木葳蕤,山峦起伏,花草繁茂,鸟语花香。
      昂扬、大胆的绿意无法遮掩。
      人群最显眼的是那位龙袍锦带、身体魁梧、约莫着已过知天命的人了,他骑着赤红马,身体却完全不受颠簸,直直地往前驰骋。
      而他的身后,则是一位正值锦绣年华的青年,着一袭白衣,腰佩一只刻字的白玉,单薄的脊背上立着一把剑,剑锋窝在剑鞘内。
      他骑着一匹白马向前追逐。
      跑过一息,两人均下马而立,皇帝抚摸着赤红马顺溜的毛发,满目慈爱地问:“爱卿受风寒了吗?”
      “不碍事。”唐文抽抽通红的鼻尖,想起前天晚上与秦玥入河之事,白净的脸上甩出一坨绯红。
      皇帝哈哈大笑:“年轻就是好啊。”
      言罢,他便降低了语调,沉沉地看着唐文,似乎想通过一双眼看透一个人的内心。
      “爱卿,你可知朕为何要派你去边疆?”
      唐文弯腰拱手答:“回陛下,臣愚钝,不知。”
      皇帝漫步走在草丛之中,身后是一群的侍卫和宫女:“收复失地,我不派骠骑大将军,不派那些名将英才,偏偏派你,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唐文立在一侧,额头因紧张而冒出些许薄薄的汗水,他双膝打弯跪在草丛上,清晨时草丛之中因有蔼蔼薄雾,此时已经化成了水珠,浸透在草丛中。
      “微臣感激陛下能给予机会,为唐家一雪前耻。”
      皇帝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不错。爱卿请起。”皇帝亲自扶起唐文。
      “唐大将军在位期间,可谓是兢兢业业,龟兹、焉耆二国实在狡猾,唐大将军虽败犹胜啊。你父亲归来时,我本想亲自为其洗尘,只是……”皇帝说到这里,竟将用宽大的袖口掩埋着,一副悲戚戚的样子,而泪水已经滑落在脸侧。
      “只是一国之将军,背负甚多,你父亲羞愧自责而死了。”皇帝已泪眼婆娑,袖口湿润。
      唐文明亮的眼里亦有些湿润,他敬佩父亲,理解父亲,知道父亲是走投无路而为之。
      试想,如果是他面临这种情况,又该当如何呢?
      他不能说自己的父亲是懦弱的,兵败不意味着心坏。
      皇帝一天到晚批不完的奏折,此时他已经带领众侍卫宫女走了,而角落里闪现出了宰相秦铭。
      唐文暂时将心中的不愉快,拜见秦铭:“恩公!”
      “好孩子,快快起来。”
      秦铭细细端详起唐文来,眉宇轩轩,似朝霞孤映,琼姿皎皎,玉影翩翩,真正的一表人才。尤其是那双多情眼,像极了他母亲,眉眼多情,人却纯净。
      怪不得自家爱子能看上他,自小就爱护着他,而他这个老父亲像是被蒙蔽了双眼,竟现在才发现。
      现在也还不迟。
      他秦铭要棒打鸳鸯了。
      男子与男子在一起,实在是有伤风雅,败坏社会习俗。
      堂堂公卿之家,怎么能做这种事?
      且不说他这个老父亲同不同意,就是那万千的黎明百姓,一人一口的吐沫星子都能把他们喷死。
      在这野狗乱咬的朝堂之上,这么大的把柄要是被对手抓到了,那简直不堪设想。
      幸亏发现得不算晚,他这个老父亲还能及时挽救一下。
      秦铭的拿手好戏是只施软不施硬。
      “好孩子,可真是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上阵杀敌了,不愧是唐恪教出来的儿子。”秦铭拂着自己的胡须,开口便是夸赞。
      刚刚被皇帝所说的话寒了心的唐文,此刻听到恩公这么称赞自己的父亲,以为得到了极大的认可和安慰,心里自然是如沐春风,欢喜至极。
      他们聊了好一阵战场上的事,秦铭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偏移到秦玥身上。
      “最近,我听民间传闻说秦玥喜欢的人是名男子,所以迟迟不允许我给他纳妻,”秦铭边说边仔细观察着唐文的表情,“你是子阳的挚友,你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呢?”
      唐文可是直接吓出了冷汗,他只觉得双目前都是昏暗的,脑子里有嗡嗡之声,他赶忙地扶住一旁苍翠的柳树。
      他磕磕巴巴地回:“此......此事甚是奇怪,我从未听闻过。”
      秦铭心中却在冷笑,好一个恬不知耻的贱人,真当我是老糊涂了吗?
      不过他的话语确实极其温和的:“也罢也罢,传闻嘛,大多是骗人的。不过前代倒是在公卿之家出过这样的风流韵事。”
      唐文干笑着,有些期待地问道:“请问恩公,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秦铭故意拖长着声音,目光幽深,那目光仿佛越过时间,越过地域,越过阴阳两世,进入到过去了。
      他点点头用安慰的语气:“在一起了,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了。他们在山村荒野里,幸福地在一起了。”
      此话真的像是一缕和蔼温和的春风,直接吹到了唐文最最柔软的心田上,此刻,他的心中开满了春之花。
      前人尚且可以,我们怎么不行呢?被世俗所不耻,被规则所缠身,可仍然有人敢为后世开辟新的道路,仍然有成功者。
      这便是最大的安慰,胜过千言万语。
      “我今日是来邀请你参加子阳的烧尾宴的,时间定在了你出发的前一天,一定要来啊,这是请帖,拿着。”
      烧尾宴是五大名宴之一,是可以和满汉全席、孔府宴相提并论的宴会。一般是新官上任或者升官时可以举办。
      唐文凝视着这张请帖,帖子的下面画着一只七彩小鲤鱼,它的后面便是一个龙门,有鲤鱼跃龙门之意。
      再往上看,仍然是这只七彩小鲤鱼,但它的尾巴已消失不见,它的前身呈现半鱼半龙的姿态,它身后已经没了庄严肃穆的龙之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又一片的祥云。
      此之为烧尾,飞黄腾达的意思。
      唐文拿起请帖就去找秦玥了。好嘛,这么大的事儿竟然不告知他?
      唐文还在家中整理文书,这几天倒是清净了一些,宴会相继告一段落,再等些时日,他便可以入仕做官了。
      他边整理边观察着庭院里的日冕,心里想着唐文是不是快回来了。
      唐文一脚踢开门扬声兴师问罪:“我说你,你怎么不告诉我?”说着他就把请帖往空中一抛,秦玥稳稳地抓住。
      随即他也愣了,按原先的计划,他的烧尾宴是在唐文走之后才举办的,但看请帖上的日期,似乎是提前了整整两周。
      他检查着请帖上的信息,秦玥,不错,是他的大名。宰相的公章,也没错,是父亲的红印。
      他不禁疑惑地问:“你哪儿搞来的啊?”
      唐文衣袂轻飘来到秦玥身边,他扑哧一笑:“你学傻了吧?恩公给我的。”
      言罢,唐文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向秦玥讲起了今日的上林之旅,隐去了皇帝所说的民间谣传,特别详细地讲了恩公对他说的前代公卿之事。
      他的脸上飘起一片绯红,双眸亮亮的,眉眼弯弯,一双多情眼盈盈韵动。
      是怀着怎样的期待幻想未来呢?
      又有着多深的渴望梦想着长长久久、海枯石烂呢?
      秦玥听时已是一阵激动,也在前人身上找到了自信,又看到这样的唐文,直接看呆了。
      他再难自抑地猛扑向唐文,拥着他,嗅闻他身上的香气。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吻你吗?”
      唐文被他拥的无法喘气,耳畔便是那人炽热的呼吸声,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令他感到不适,却到底没挣扎。
      他小声且羞涩地答:“我可以不闭眼吗?”
      他们在春风拂面的季节里,感受着彼此身体的温热,嗅闻着春之花蕊的芳香。
      秦玥私下里问过父亲烧尾宴提前之事,一向严肃庄严的父亲嘴角溢出笑意,扯动着流年带来的条条皱纹。
      “你与唐小将军素来感情好,这等大事没有他参与岂不遗憾?”
      真是相当体贴的老父亲。
      四月十三日,秦府,烧尾宴,热闹非凡。
      满座皆是贵人,即便不是贵人,也是即将成为贵人的人。
      那些新科进士、同年之交、恩师、好友一应俱齐。
      这还仅仅是秦玥的好友圈,加之秦铭的同僚、恩师、下属等等就更多了。
      本来皇帝也要来,只是公事繁忙,实在无法脱身,便大备礼物,以示祝福。
      是好友的坐在好友那几间房,是恩师的坐在恩师的那几套房,是同僚的就坐落在同僚的地方。
      每个人的坐位都是特定的,到秦府后对号入座即刻。
      花魁翠娘也来了,是出官差,带着众姐妹在宴会上弹琴、跳舞,且歌且舞且吟且饮且品。
      鼓乐声阵阵,琵琶声连绵,歌声点点,宴会开始了。
      唐文在家里一直琢磨着要给秦玥带什么礼物,太寒碜的不行,太华贵的他买不起。
      所以他送了一份最珍贵的礼物。
      多方思量后,他在压箱底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来一支横吹雅笛,笛身雕刻着桃花的花纹,简易却十分典雅。
      这是母亲在世时交给他的,说是要送给未来妻子的。
      唐文望着桃花笛身的笛子轻轻笑了,眼神无限缱绻,如一汪清澈明亮的深谭。
      唐文仍然是那一袭白衣,他来得有些迟了,宴会已过高潮部分,接下来吃吃喝喝即可。
      他一来秦玥就拉住他问:“怎么这么迟?”
      唐文亮出礼物笑:“在挑选礼物。”
      秦玥引着他来到挚友那间房,他爹很贴心,将唐文的坐位和自己的坐位挨在一起了。
      这正和他意。
      秦铭此刻正在和同僚喝酒,他找了个借口来到厨房。
      “燕儿,你去公子那间看看。给我看看唐小将军喝酒了没有。”
      燕儿正在做水晶龙凤糕,她不明白老爷怎么突然让她去公子那间房,不过还是停下动作,按吩咐去做了。
      正在宴席之中,有丫鬟和奴婢来到宴席是很正常的,她们要不停地在厨房和宴会间穿梭,倒酒、端茶、上菜、摆菜、收盘……都是她们要做的。
      尤其是摆放那些华丽而不能吃的菜品,更是工程浩大,如素蒸音声部:这是用面做成七十二名音声人,犹如是一场大型的宫廷默剧表演 上面的人个个表情丰富,动作不一,摆放可不简单。
      燕儿端着酒壶来到公子那儿,看到公子和唐小将军正在饮酒,觥筹交错间,两人时不时地低声交谈,一人轻声在耳畔说,一人低头静静听。
      他们好像将宴会的吵闹给隔离开来,世间只剩下两人耳语。
      燕儿回到老爷那儿:“回老爷,唐小将军正和公子吃酒。”
      秦铭急切地问:“你可看清了,唐小将军用的什么酒杯?是不是自己的酒杯?”
      燕儿想了一会儿,将适才看到再重温一遍,唐小将军拇指摩挲着的地方正是刻着“唐文”二字的。
      想停当了,燕儿才确确实实地回老爷:“是!唐小将军用的正是自己的酒杯!”
      秦铭顿时满意了,眉目舒展,他挥挥手,燕儿知趣地告退。
      秦铭望着悠悠的白云,颇动情地喃喃:“唐老将军,实在对不住!我首先是个好父亲,其次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宴会结束已是后半夜了,两人都醉了,秦玥无意识地牵引着唐文来到他的卧房。
      烛光焰焰,灯影闪闪,两人共坐在一席榻上相视,执手凝噎。
      秦玥说话时喷出菊花香的酒气:“我来舞剑!”
      言罢边从一侧抽出鞘中剑,翩翩起舞,他的卷袖时时随着剑舞晃荡,仿若那翩飞着的蝴蝶。
      一只遒劲有力的蝴蝶在月下起舞。
      月下一只蝶,银辉下的一点亮。
      唐文拆开用红线封着的长笛,悠扬的笛声传来,配合着秦玥的剑舞。
      时而慷慨激昂,时而缠绵悱恻。
      在这月的清辉下,两人醉着舞着吟着。
      为了铭记着此时此景此刻,他们在像疯了一样,在对方的身上倾注无限而浓厚的感情。
      第二日,日上三竿之时,骄阳照射在室内,唐文迷迷糊糊地睁开迷离的双眼。
      他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地向里侧缩了缩:“你干嘛这样盯着我?”
      “我在画画,你躺好。”秦玥起身帮唐文倒了一杯温热的醒酒茶,茶碗触及唇瓣,唐文小酌了一口。
      “画我啊?”他的嗓音哑的不行。
      “嗯,画你。”
      唐文掀开薄被,露出里面完整的自己来,他的上身斜倚在床柱上,媚态十足。
      秦玥握着的狼毫一顿,在画纸上晕出一个深深的黑团。
      唐文笑着催促:“怎么停了,继续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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