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集序》岁多乐

85、击梧桐

　　谢景明定了定神，让自己的思绪回到谈话中来，他顺着周兰亭的话问：“那你这么做——让我学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呢？”

　　周兰亭看着谢景明，停顿一瞬道：“为了让你继承皇位，然后我便能通过你的手来达到我的目的。”

　　谢景明顿时觉得醍醐灌顶，周兰亭叫张文元教他纵横之术，教他治国治家的道理，原来是为了让他登基做准备而已。
　　他忽然想到自己在和周兰亭这么久的相处之中，周兰亭也一直在不动声色的告诉他治国之术，宦官与阁臣相处之道，卫军的管理，和田亩丈量的必要。

　　怪不得从前周兰亭会在无形之中鼓动他继位的心思，还有张文元——张文元也曾暗中提过许多次，不过从前他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现在看来，原来这些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他们早就已经计划好了，只等着一步一步引导谢景明入局。

　　原来他们计划里最重要的那颗棋子从来就不是别人，而是谢景明自己。

　　谢景明哑着嗓子问：“可你不是站在皇祖母那边么？”

　　周兰亭做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是明明白白的让人知道他是在帮太皇太后，如果他真的早就有了让谢景明继位的念头，又为什么要一直待在太皇太后身边为她尽心尽力的出谋划策呢？

　　周兰亭温和一笑：“最开始的时候我势单力薄，需要借势才能在短时间内平步青云，而太皇太后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若是想叫殿下你继位，我要首先解决掉谢萧烨和谢回舟，太皇太后的目标是除掉谢萧烨，这样我也算是和太皇太后有同一个目标了。与其说我是在帮太皇太后，不如说我是在借着太皇太后的手为自己扫清一个障碍。”

　　谢景明道：“可是皇祖母生性多疑，那时候你不过初出茅庐，皇祖母怎么可能会如此相信你呢？”

　　周兰亭温柔的看了谢景明一会，最后他慢慢的说：“殿下还记得我身上的毒么？”

　　谢景明下意识地回答：“自然，我叫人去找解药，只是到现在还没有个眉目……”

　　周兰亭说：“这毒其实是太皇太后给我下的，正如殿下你所说，她生性多疑，若是没有一个能完全把我困在身边的把柄，她是不可能放心的用我的。”

　　谢景明错愕的睁大眼睛：“你知道？”

　　周兰亭点点头，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情说：“我不仅知道，那毒还是我自己要喝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取得太皇太后完全的信任，我做事情也就能放开手脚。如今我每月都要靠太皇太后的解药续命，这也就是这么久以来，太皇太后如此信任我的原因。”

　　怪不得，怪不得太皇太后对周兰亭的信任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让人咋舌的地步，原来是因为太皇太后手里攥着周兰亭的性命，所以她才能毫无芥蒂。

　　谢景明险些直接骂周兰亭，原来他不要命是真的，可是这世上哪还有东西能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即便是再怎么样也不能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啊！

　　可是谢景明还记得刚刚自己夸下海口说原谅周兰亭的所有选择，现在再说什么责备的话倒有点出尔反尔的意思了，谢景明不愿给周兰亭留下这样一个印象。再加上事情已经是发生，现在再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还不如认真想想解决办法。

　　谢景明思索了一下整件事情，觉得做的真是天衣无缝，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想到了其他事情，于是又问：“你说你在朝堂上安插人手，这是怎么做到的？”

　　周兰亭微微一笑：“盛京有两个地方最能探听到消息，一个是赌坊，一个是青楼。不瞒殿下说，盛京里最大的两个赌坊和青楼都是我开的。
　　“赌坊在于探听消息，青楼则是个幌子，里面住着的全是些从其他青楼里被救下来的女子，这些人大多被逼无奈心怀怨恨，于是我便替她们报仇，而她们也帮我潜在各个官员的家里——如今的大臣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纳一个妾对他们来说再正常不过，任谁都不会起疑的。
　　“荣国公家的莺歌便是其中一，慧娘也是其中之一。有时候越是枕边人越能知晓更多的消息，更何况男人一般觉得女子构不成威胁，也就自然而然地对她们不设防，将朝堂上的事情随口说出来，这就为我提供了便利。
　　“还有张慧雯，因为平常我不好出面，所以都是她是替我管理青楼，就算是有人查也只能查到张姑娘身上，不会发现我才是真正的主人的。上次我杀死小福子时，身边的女子便是张姑娘。
　　“程公子则是我偶然救下，后来便托张姑娘照顾，两个人一来二去的也就认识了。”

　　谢景明想，怪不得刚来盛京时，他曾在赌坊看到过周兰亭，后来又在青楼附近看见了他和张慧雯，感情这是人家自己家产啊。

　　周兰亭笑眯眯的看着谢景明问：“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殿下还有什么疑虑的吗？”

　　谢景明道：“眼下是没有了，等以后想着了我再问你。既然咱们之间该说的都已经说完，那便再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周兰亭点点头：“眼下咱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扳倒谢回舟。不过说起这件事，其实我觉得疑惑，之前咱们也已经说过了，太皇太后究竟为什么如此笃定谢回舟继位之后她便能通过谢回舟来操控政事呢？就算是谢回舟以性命担保，太皇太后大概也不会轻易相信。而太皇太后又怎么能确定谢回舟在尝到权力的甜头之后还甘心把权力拱手让给他人？”

　　谢景明略一沉吟，问道：“难不成太皇太后给他也下了像你身上一般的毒？”

　　周兰亭摇摇头：“我也曾想过这点，但是我曾仔细观察过一段时间，发现并没有这个可能。”

　　谢景明沉默片刻，又轻松道：“不过不管怎么说，弄清这一点大概也就能找到皇祖母的软肋了。现在算是大部分事情已经明朗，咱们接下来就只需要找出皇祖母到底是用什么手段控制的谢回舟就行了。”

　　周兰亭也笑道：“坐了快一上午了累的腰疼，外面景致倒是不错，先出去散散步吧，这件事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出什么头绪，倒不如等以后有空了再谈。”

　　谢景明也正有此意，老是待在房间中闷着周兰亭也受不住，于是便跟着周兰亭一道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