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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落花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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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看起来依旧是春光满面,见到周兰亭之后笑意更甚:“兰亭来了,身子怎么样,最近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周兰亭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然后才笑眯眯的回答:“多谢太后挂念,微臣一切安好。”
太后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深深的皱纹,听见周兰亭的话,她佯装嗔怪:“回回都与你说没有旁人时不必行礼,可你总也不记得。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于这些虚礼上已经不再计较,你也不必计较才是。对了,你要的东西我已给你拿了来。”
说完就朝身边的秋兰姑姑递了个眼色,秋兰姑姑立刻心领神会,将一直拿在手中的一个小巧锦盒递到周兰亭面前,周兰亭欠身一礼,这才接了过来。
他温和地笑道:“太后的意思微臣自然明白,只是礼不可废,为太后排忧解难,这才是为臣之道。”顿了顿,周兰亭将目光转向自己手中的小锦盒,笑眯眯地说,“多谢太后。微臣听说今日不少人都精心为太后准备了厚礼,不知太后可有喜欢的?”
太后笑吟吟地说:“喜欢的倒是很多,但想要的却不曾见到。”
周兰亭咳嗽一声,然后和煦地说:“其他人的礼物虽然贵重难寻,但太后不喜欢,便也失了意义。”
太后依然不动声色的微笑,她手中拿着今日皇后送来的一柄玉如意,此时正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上面的纹路:“这么说,兰亭是打算给哀家一个哀家想要的东西作寿礼了?”
周兰亭微笑道:“微臣愚钝,不知道太后心中所想,不过却知道太后心中烦扰什么。微臣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如就替太后解决一些烦闷吧。”
太后朗声笑道:“前几日你送我的太常寺卿这份大礼哀家已经是欢喜至极。不过兰亭,这事风险太大,更何况是拿你自己的身子做赌注,你原本底子就弱,万一再出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反而得不偿失,虽然哀家喜欢你送的礼物,但还是更希望不要伤害你的身体才是。”
周兰亭听后笑眯眯地说:“太常寺卿这里微臣打算走一步险棋,不过这次微臣自然会平和些。”
太后这才点头应允,她笑着说:“如此看来,你心中有数就是最好不过。”
两个人又在深宫之中说了会话,直到想做的事情全部敲定好才罢了。
正经事情聊完之后,太后又笑眯眯的打趣周兰亭:“前几日听说小六在宫门口和太子起了冲突,那三皇子也在场。如今还说不准三皇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你也别太心急了。”
周兰亭就知道那日他故意散播的消息如愿穿到了太后耳中。他笑道:“微臣还未曾对三皇子做什么呢,原先还想着试探一下,不过太后说得对,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六皇子和太子这边。至于三皇子……且看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吧。”
太后含笑道:“我知你是个稳妥的,这些事情交给你我自然放心。对了,今年文武百官送礼的单子我已拟定记录好,你拿去看看可有心仪的?左右是些金银器物,你若是想要,今日正好一并叫你带去,也省得让人搬来搬去的麻烦。”
这次不用太后说什么,秋兰姑姑已经拿过桌上放着的单子递了过去,周兰亭却没接。他和煦的说:“太后的厚爱微臣谨记在心,微臣确实有想要的东西,只是却不在这张单子里。”
太后摆了摆手,秋兰姑姑便心领神会的将单子放回了原位。太后笑眯眯的问:“那你说说看,想要的是个什么东西?”
周兰亭笑道:“前几日六皇子偶然和微臣提起,说是太后您最近新收了一副绝版字帖,今日微臣想要的便是那副字帖,不知太后能不能忍痛割爱,将东西赐与微臣呢?”
太后听完便忍不住笑起来,等笑声平息下去,她才摇着头笑吟吟地说:“我就知道这字帖在哀家这里待不了多久便要被你给搜刮去了。小六也真是,什么事都要在你面前提一嘴,生怕你这里哀家的东西不够多。”
周兰亭也笑起来,不过他笑得比太后平缓多了,只是浅浅抿了抿唇:“六皇子殿下心地纯善,又得太后的悉心教导,而微臣承蒙太后厚爱,自然就与六皇子亲近些。”
太后又笑道:“既然你已有想要的东西,那哀家自然会给你。不过只一副字帖未免有些寒酸,倒叫人觉得哀家是个小气的,反正哀家已经给了你这么多东西,不差这一个两个的了。前些日子哀家得了一块夜明珠,看起来有拳头大小,晚上放在房里便不用再拿烛火照明了。
“另外还有一块红珊瑚,珊瑚不稀奇,但这株贵在异常完整漂亮,也一并送与你,你就当个玩意儿摆在家中就好。”
周兰亭也不推辞,将太后给的东西一并收下,然后才笑吟吟地道谢。
商议完了正经事情,两个人又随便说了会闲话,左右不过是家长里短人情世故等语,直到天色渐晚太后才眼含笑意叫人送走了周兰亭。
不出三日,太后赏赐给周兰亭东西的事情就已经再次传遍了大街小巷。太常寺卿李俭自然也听到了消息,中午吃饭时,李俭的大儿子李远德同李俭提起此事:“父亲可曾听说太后赏赐东西给周太师这件事?”
李俭略一点头,李远德不待他父亲开口就忍不住接着道:“那想必父亲也知道赏赐的东西里有一样是乌芝吧?皇后娘娘前几日才让我们将东西当作其中一样寿礼献给太后,今日这东西就到了周太师手中。
“除此之外,还听说周太师向太后讨赏,要了太后刚收的名贵字帖和夜明珠等物。父亲,太后宠爱周太师就罢了,可周太师不说更加兢兢业业的为皇上效忠,反而恃宠而骄,狮子大开口,如今竟然蹬鼻子上脸,为了挥霍便要走了最是珍贵的乌芝。
“若是这乌芝发挥了自己的用处救了人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却被周兰亭拿去当作玩物作践,儿子可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病。这何尝不是在作践我们啊!”
这番话说的也恰好正是李俭心中所想。先前他听说这个消息后心里便觉得忿忿不平,虽说是太后由着人胡闹,但做臣子的说不得太后,便只能说推波助澜之人,可是他到底比李远德年长,也比李远德更有分寸些。
听见这一番着急上火的话,他反而平静下来。
李俭思索再三,最后在李远德焦急的眼神中缓缓道:“为父知道你心中烦闷,只不过如今局势紧张,紧要时候咱们更不能冒冒失失。周太师奢靡无度,但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否则也不可能在偌大的盛京如鱼得水。也罢,下午你去找同我们交好的那几个人打探一下确切的消息,等事情清楚明白了再做接下来的打算,你性子莽撞,但此次切记不要惹事生非。”
李远德虽有不满,但也知道不可冒进,便只好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时候,远在皇宫附近的周兰亭家中也来了人,正是他将药方子和乌芝送与的指挥同知张环献。
张环献也听到了这几日的流言蜚语,此时正在周兰亭房中道谢,道完谢之后,他又道:“这件事原本应由我们来处理,却叫周太师承受了骂名。我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太师能将药方和乌芝给我们,在下已经是感激不尽,如若再让太师承受这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那在下就真是过意不去了。不如在下现在就向太后请罪,有什么事情张某一力承担,也好让自己心里的愧疚少一些。”
周兰亭笑的温和:“张大人为我着想之心我能理解,可这件事不只是大人说的这么容易。乌芝是从太常寺卿李俭那里得到,他们现在怕是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想必一定会有所动作,不会轻易放过此事。而且,”
周兰亭停顿了一下,脸上神色不变,和煦的接着说,“而且我之所以亲自出面去拿这药的良苦用心您还不明白么?我与令郎是挚友,我不愿看见他受到分毫的伤害。而盛京懂医礼的大有人在,若是您真豁下心去要这药,虽然也会得到,但想必大家也会猜测令郎的身子。
“我听说现在您正在与杨家议亲,若是让杨家知道了,他们表面上虽然不说什么,但私底下难保不会非议,日后就算是两家生了间隙,您也不得理啊。”
周兰亭说的这些张环献如何想不到?只不过他一直不愿意欠别人恩情,这次实在是太麻烦周兰亭,他心中有愧,所以才这么对周兰亭说。
可是他没想到周兰亭竟然心细如发,将他的顾虑也都想到了,还甚是贴心的帮他解决了心头大患,这叫他怎么不感动呢。
张环献朝周兰亭深深的举了个躬,一向平静的人看起来也难得有些失态:“唉,太师看中与犬子的情谊,是以才倾囊相助。这份恩情老夫永远铭记在心,也请太师有事时定要先找到老夫,到时候我们必定鼎力相助,也好感谢太师今日这番恩德。”
周兰亭连忙将人扶起,他脸上还是带着那副随和的笑容,温声道:“事已至此,接下来再发生什么事情,哪怕是不利于我的,也希望张大人可以按捺住自己的心,万万不要因为我说出内情。不要叫我这一番心血功亏一篑才好。”
张大人深深的注视着周兰亭,眼底闪过几种情绪,最后才庄重的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