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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醉落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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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兰亭笑道:“我穿的很厚,又走了半天,现在身上都要出汗了,自然是不冷的。”
谢景明有些吊儿郎当的笑了笑,还能腾出一只手往上抛弃一根竹做的小哨子再接住,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竹节,笑眯眯的说:“那就好。”
小福子这才知道扣下自己的人竟然是谢景明,于是他一改刚刚嚣张气焰,惊慌又谄媚道:“原来是三皇子殿下在这里,哎呦,我刚刚猪油蒙了心,竟然说了那般该死的话,殿下你放心,不用您亲自动手,一会我就自己掌嘴了。殿下,但是眼下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在的,不如殿下先把我放开,咱们把误会解开可好?”
谢景明用了点力气使劲压了压小福子,不过声音依旧是那副明媚欢快的调子:“哟,原来这位是李公公啊,恕我眼拙,竟没认出来。如今宫中正忙着准备过年事项,公公不是应该在宫中帮忙么,怎么如今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出现了?”
小福子痛的“哎呦”了一声,但他到底不敢大声乱叫什么了,只是讪讪的说:“刘公公派我出来跟着采办的人采办年货呢,现在准备回宫了,过来帮刘公公带点这边特有的东西。”
小福子见谢景明态度丝毫没有软下来,便搬出了他干爹刘有禄,但谢景明并不吃这套:“这附近并没有什么铺子,公公想买东西也不应该来这边……难不成公公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才这般改换装扮偷偷摸摸的过来?”
小福子脸色有些难看,他似乎也听出谢景明不愿轻易罢休的态势,急得抓耳挠腮,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说辞。
谢景明便不再同他说话,只是抬头问周兰亭:“既然他是为了你来的,那便交由太师处理吧。”
周兰亭盯着小福子,嘴角上扬,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和煦温柔,不急不躁的,说话的语调也叫人听着如沐春风:“这事告诉太后想必也会叫太后为难,不如直接解决了吧,然后往上报就说人失足掉在河里了,找到时人已经僵了。”
小福子听完仿佛被雷迎面击中,周兰亭饶有兴致的欣赏了片刻小福子那张呆滞的脸,然后才款款的说:“是刘有禄叫你这么做的?”
小福子呆呆地没反应,周兰亭似乎也不想听到他的回答,含着笑意接着说:“这也不重要了,终归是有人心怀不轨,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放心,你走后我会叫人给你烧纸,也算是感谢你叫我留了个心。”
小福子反应过来,知道今日这关不像他想的那般容易过去了,于是便开始使劲扭动身体,鬼哭狼嚎的求饶:“饶命啊太师,饶命。今日……今日我看见的一切都会牢牢烂在肚子里,我绝不会和别人说一个字……太师,太师,再不济我可以不回宫了,我一辈子在外面,我,我改姓换名……太师,求求你饶了我,我就是一时的鬼迷心窍,我被猪油蒙了心啊。”
见周兰亭依旧只是温和的看着他,脸上并没有其他表情,于是小福子又惊又俱的求谢景明:“殿下,殿下,求求你绕过我这一次好不好,我真的只是偶然过来,周太师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到……真的,真的,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啊殿下,我要是有一个字就被天打五雷轰,全家不得好死啊殿下。”
小福子说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周兰亭面上依旧是带着春风化雨的笑容,心里却是不为所动。
谢景明倒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周兰亭说的什么,也不知道哪女子又是谁。
虽然他心中偏向周兰亭,但是如今他什么都还不知道,只是见小福子不知受谁的指使过来偷听周兰亭说话,然后周兰亭就要杀掉小福子。
这事原本不能算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小福子再怎么说也是宫中记了名的人,这两年跟在刘有禄身边活动很受刘有禄喜欢,各路的贵人娘娘也难免和他混了个脸熟,如今乍一消失,想必也会有人起疑。
而且近来钦明帝宠信宦官,其中刘有禄更甚,钦明帝现在几乎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开刘有禄,日日都要看见刘有禄在跟前服侍才好。
而小福子是他干儿子,若是刘有禄真追查起来也难以善了。
可是周兰亭浑然不在意。
小福子似乎也想到了这层,见求饶不行,慌乱之下便又换了一副嘴脸,威胁道:“若是你们真敢这么做,我干爹定然不会饶了你们,我干爹如今正得圣宠,到时候在皇上面前说起此事,你们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太师……殿下,我求求你们,只要你们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定然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就是我干爹也不会告诉的,这样皆大欢喜了,好不好……”
周兰亭已经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他将针放在阳光底下细细的看了一遍,针在小福子头上闪着银光。
周兰亭温声道:“那又如何呢,皇上的宠爱?……皇上的宠爱算得上什么,皇上上面还有太后呢,就是底下也有一众阁臣把控,皇上连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更何况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太监。这还不至于叫我费心。”
周兰亭毫不避讳的说这些足以叫人掉脑袋的话,可他的脸色依旧是平静温和的,眉梢眼角甚至带着笑意,这样的神情似乎已经和他的脸融为一体。
小福子听到周兰亭的话被吓得面如土色,他知道周兰亭竟然无所顾忌的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自然是铁了心不叫他活着回去。
还没等他再想出什么办法拖一拖时间,就感到脖颈间一凉,他张皇的抬头想看看是什么,下一刻就眼前一黑,人也向前栽去。
他死了,口中流出一滩乌黑的血,染红了身下大片的白雪。
周兰亭将银针放回原处,然后抬眼对谢景明笑道:“这件事殿下就不要再插手了,今日就当是从未来过,日后若是被查出来也与殿下没有半点干系,殿下到时候一定要咬死不知。”
他的语气轻松随意,完全不在意将自己这不太好的一面暴露在谢景明面前,也不觉得这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谢景明却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周兰亭,或者说,周兰亭其实和传言中的那些大相径庭,也和他这副和煦明媚的模样完全不同。
在没见到这个人之前,谢景明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性格温和待人接物都彬彬有礼,哪怕是和他相交了一段时间以后都还是会这么认为,显然周兰亭若是想让别人一直这么以为下去也很容易。
可今日……不,应该一直以来他都在谢景明面前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也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合理的借口,就这么将最真实的自己原原本本的袒露在谢景明面前。
谢景明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这份独一无二的对待感动还是该深究周兰亭这个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周兰亭三言两语就解决好了小福子,谢景明没看到最后周兰亭对小福子的尸体做了什么,不过显然周兰亭处理的十分妥当,第二日小福子失足溺死的消息便传到了宫中。
不过这事表面上看起来倒也没掀起多大的风浪,似乎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腊月初一,皇上要开笔书福的。他在刘有禄的陪同下在养心殿亲手点燃玉烛长调,又将屠苏酒倒进金瓯永固杯中,这才用万年青笔写了新年第一笔的“福”字和其他吉祥的话语。
第一个福被刘有禄亲自盯着人贴在了乾清宫的正殿里,然后其他的也各自贴了别的宫殿。
这时候除了皇宫外的其他地方也已经红红火火的贴上了对联或崭新的“福”字,看起来倒已经有了新年的味道。
腊月初八皇上要去中正殿受活佛送岁,白日还有冰嬉大典。
送岁的时候,皇上在中正殿前面搭起了黄毡帐,然后叫活佛替他弹试衣冠,然后携一众僧人祈祷新年无病无灾万事顺意。
中午的冰嬉大典谢景明就没去了,往常他还愿意去看个新鲜,但是一次两次的看多了也就觉得那样了,便也不愿意去了。
晚上他喝了皇上赏下来的腊八粥,这一天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腊月二十三日在坤宁宫祭灶,二十四日安设天灯,万寿灯。然后再太庙祭拜先祖,开始为期一日的斋戒。
钦天监选择封印的吉日是腊月二十六日,这以后大臣们便停止做事,学堂也放假了。
再过两日就是除夕夜了,宫里和底下官员家里各处都忙乱起来,还没贴贴春联挂灯笼的都抓紧时间弄好,盛京家家户户焕然一新。
终于到了除夕这天,宫中的宴席从下午便开始摆,直至傍晚才全部摆好,这次钦明帝点名叫刘有禄在身旁伺候,于是音乐奏起,刘有禄请皇上升座,然后各宫的废品也依次入座。
等大家坐定之后,刘有禄亲自接过侍膳太监端上来的汤膳服侍皇上用膳。而后其他的侍膳太监也按照品阶给其他贵人送去汤膳。
吃饭时皇上叫大家不拘说些什么,只要热热闹闹的就好。
因了这是家宴,所以只叫了一众皇子公主和后宫妃嫔来,太后坐在上首,笑盈盈的挑起话题。
说的无非就是些家长里短,谢景明耳朵里随意听着,眼睛却越过席间的觥筹交错看向坐在明堂之上的皇上。
短短几日没见的工夫,皇上似乎又老了一些,就连脸上都没多少肉了,额头间是深深的皱纹,两鬓已经完全斑白了,不过看着精神头倒是还好,吃的东西也还多。
席面其实也没多少意思,谢景明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偶然出声应和一句。
家宴结束后,谢景明同其他两位皇子在皇上皇后身边略站一站,听皇上训了会话也就罢了。
他们没什么事情,只要各自回去守岁就好。